《无道》一墨双锦

5、幽会失败

　　一般而言呢，长恨殿内乱哄哄的时候，一准是小鬼王又纵着三大护法打架。

　　殿内小鬼们怕被误伤，都会有眼力劲的，悄悄退下，所以他们几个打架总是不管不顾敞开了打。

　　有次打架，不知道被哪个多事的小鬼告知了鬼王。谢飞星替他们圆了场，并说以后会提醒他们注意修炼的方式方法，尽量不闹出大动静惊扰鬼王清修。

　　鬼王以管教下属不严，罚了谢飞星二十鬼鞭，浅浅意思了一下，与平常相比，倒显得网开一面了。

　　此后，谢飞星就在殿内设了结界，遣散小鬼，防止他们报信。谁知今日这架打得猛了，直接打出了长恨殿。

　　小鬼们都趁机各自逍遥去了，无人当值通报，这才差点砸中了来找小鬼王的魉族族长。

　　一瘦瘦弱弱的小个子老者伴随着哀嚎声，持着蛇形拐杖，从殿外缓缓走进。他身穿绿袍，头戴蛇簪，两缕胡须轻飘飘地散在空中，一只手捻着其中一缕。

　　“没伤到族长吧。”
　　谢飞星闻声，忙上前查看。

　　她倒不是畏惧魉族族长的身份，只是担心三大护法闯出的祸事，万一闹大了，处理不得当，鬼王会对三大护法不利。

　　老者闻言，摸了摸拐杖上的蛇头，欣慰表扬道：“多谢殿下关怀，老夫无碍。不过今日这场面，可是多亏了老夫的宝贝心肝儿机警，先一步碎了朝老夫飞过来的那瓶子。”

　　分无丿低声道：“听闻魉族族长有一心肝宝贝，蛇头拐杖，本体是一条绿色巨蟒，平时以各种毒物饲养之，其毒性尤烈。要是被它咬一口……咦！”

　　“你别卖关子了，说啊，被它咬一口就怎么样？”
　　宝无玉一向急性子，问道。

　　分无丿悄声道：“被它咬一口，别管是神仙还是鬼怪，没有解药都得白瞎。那些修为低些的鬼神，若不幸被咬，别说苦苦修炼成的肉身了，就连元神不出一时三刻都要消散无踪，连九幽轮回路都进不去，来世都没得了。”

　　宝无玉盯着拐杖，低声回道：“说的那么玄乎，看来看去，不就是那根破拐棍嘛，也没什么稀奇的啊。别蒙俺，俺还真就不信了。”

　　魉族族长虽然头发胡子花白，看着是老了些，实则耳聪目明。尤其是他那慈祥的笑容里总给人一种暗藏杀机的感觉，教人瘆得慌。

　　“殿下，不是老夫多嘴啊。殿下素来得体，虽时常外出历练，常住九幽的时间不长。但是，既然回来了，也该管管殿里的小鬼们。可别让底下这些没规矩的，坏了殿下的名声，成天打打闹闹，没个正行，这样的祸害留在长恨殿只会耽误殿下的修行。”

　　“再说，今日这事，要是传到鬼王耳朵里，老夫恐对殿下不利啊。”

　　话里话外，威胁意味明显。

　　“何必虚情假意、惺惺作态，要真恐对殿下不利，不传到鬼王耳朵里不就行了。反正此刻殿内就他们几人，难不成我们还会通风报信不成？”

　　分无丿心想。

　　“不能让这老毒物为难小主人。”

　　于是，她抢先作揖道：

　　“魉族族长，方才是我失了分寸，望族长网开一面，为我这种小鬼气坏了身子也不值当。”

　　“小鬼王殿下已斥责多次，是我不长记性，忘了教训。今日又差点误伤族长，罪加一等。我自会去领罚，望族长见谅。”

　　魉族族长没将她这个位置的小喽啰放在眼里，未曾搭理，头反而仰得更高了。明摆着要给分无丿下马威，要驳一驳谢飞星这个小鬼王的面子。

　　此番挑事的做派，宝无玉先看不下去了。

　　“不就仗着有条破蛇嘛，还搬出鬼王来了，俺才不怕呢。有本事就冲俺来，别整那些没用的鬼话吓唬人。”

　　“闭嘴，你想害死小主人吗？道歉，快！”分无丿朝他使眼色，急道。

　　“哟，看不出来嘴还挺硬的，看来得让老夫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魉族族长微微俯首，笑得阴森森的，对着蛇头拐杖道了声：“心肝儿，饿了吧，去给我撕碎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手中拐杖闻言，猛地化身成一条又长又粗的巨蟒，顿时腾空而起，盘旋在长恨殿上方，找寻片刻，定睛一看，遂气势汹汹，吐着蛇信子，直朝宝无玉而来。

　　宝无玉毫无防备，闪躲不及。

　　“夏无又！”
　　谢飞星喊道。

　　夏无又闻令，突然在魉族族长背后冒出来，先是一脚将族长踹倒跪地。

　　待族长准备反抗时，夏无又的剑早已抵在他的脖颈处，渗出一层鲜血，染红了衣领。

　　“停！”

　　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蟒，在宝无玉眼前顿住。

　　宝无玉和巨蟒对视着，眼睛一眨不眨，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魉族族长一副令人惊悚的笑容，指了指架在脖子上的剑，道：“殿下，这是何意啊？难不成你真敢杀了老夫？老夫可是鬼王亲封的魉族族长，百毒之王，管这九幽的所有毒物……”

　　嘴上说着话，手里却不安分地召唤着毒蝎。在毒蝎的尖刺离夏无又还有一寸之时，谢飞星使法术转变了毒蝎的方向，直直刺入魉族族长的脖颈。

　　“啊！你……”
　　魉族族长忙服解药。

　　“苍隐！我劝你直截了当一点，别费功夫演戏了。”

　　谢飞星没了刚才的客气，格外冷厉道：

　　“另外，我没时间听你讲，你在九幽的升迁史，这是在长恨殿不是在魉族，他们几个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魉族族长没看错，他看到谢飞星眼里已有了杀意。一向只活在传说里的小鬼王，若此刻真想让他结果在长恨殿，也不是不可能，想想都有点冒冷汗了。

　　“殿下当真愿意为了这几个小鬼，得罪整个魉族吗？”苍隐强撑底气，试探地问道。

　　按九幽权势布局，魑魅魍魉四族各管一方天地，是这九幽的中坚力量。长恨殿所有小鬼加起来都不如拉拢他这个族长有分量。

　　飞星明显没耐心继续陪他弯弯绕绕算计谁轻谁重了，她不在乎亦没所谓，只冷冷道：

　　“他若死，你陪葬！族长有的是鬼来当，用不着你操心。”

　　谢飞星声名在外，但对她的骂名再多，凡是涉及到鬼王的，她一般都是怂屋及乌，能忍则忍。

　　可谢飞星一向外出修炼，真正与谢飞星打过交道的，整个九幽之内也没多少。所以传言到底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只是在与她有关的各种传言里，相互印证，取可信度较高的那一种想象罢了。

　　魉族族长本意是想亲自来试探小鬼王一番，后续再做打算。可没想到，连自己都差点没有后续了。

　　如此看来，传言误鬼啊。

　　这个小鬼王没有传言中那么怕得罪鬼王，但绝对有传言中的狠厉和性情不定。

　　如今她才千岁不到，已如此心狠手辣，戾气磅礴，只是为了护长恨殿的颜面就敢杀四大族长之一，有如此胆色，是个人物了。

　　若是将来由她接任九幽之主，倒也未尝不可，想来必可护九幽顺遂昌盛。

　　想到这儿，苍隐微点了点头，接着又摸了摸吃痛的膝盖，心道：传言果然不可信。

　　“回殿下，懂了懂了。心肝儿，回来！”

　　谢飞星见他识相，道：“夏、”

　　苍隐立刻抬手护脖子，惊道：“殿下殿下，我说我懂了，我真懂了，怎么还来啊！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您这么折腾。”

　　其余小鬼见状嗤笑。这魉族族长前后反差未免太大了。

　　谢飞星收敛戾气，抬了抬手。

　　夏无又这才收了刀剑，退下了。

　　飞星回到主位坐下，整了整衣衫，道：“何事？起来说吧。”

　　苍隐跪着，懵道：“嗯？”

　　分无丿解释道：“殿下是问你，来长恨殿所为何事？让你起来回话。”

　　“我……”

　　宝无玉气道：“不会只是为了让你的臭蛇咬俺吧？”

　　苍隐连连否认道：“不不不！想起来了，殿下，我来是毛遂自荐的。”

　　“坐下说。”

　　苍隐笑道：“殿下，不用不用，我还是跪着吧。别跟老夫客气，好久没跪过了，还挺舒服的。”

　　“随你吧。”

　　“听闻殿下明日要去归虚过千岁生辰，作为九幽四族族长之一，老夫义不容辞。

　　方才殿下也见识到了我心肝儿的本事，老夫有能力保护殿下的安全，不如殿下就带着老夫去吧。”

　　分无丿低声讥道：“这族长的消息还真灵通。连咱们长恨殿都才刚知道的事，他们就都知道了。还正赶着小主人没挑好让哪个族长去的空儿，就来了，还真是巧呢。”

　　宝无玉道：“小主人要答应带他去，我宝无玉名字倒着念。”

　　谢飞星无过多思虑，随口应下：“嗯。”

　　反正谁去都一样，于她无碍，送上门来的，正免了选来选去的麻烦。

　　“殿下这是答应老夫了？”

　　苍隐诧异道，编的一大堆的借口还没派上用场，这就答应了。

　　“嗯。明日辰时。”

　　谢飞星重新应了一遍，示意他无事就退下吧。

　　“是，多谢殿下！那老夫去准备准备，明日定准时来长恨殿，老夫先行告退了。”

　　魉族族长苍隐恭敬退下，再无挑衅之意。宝无玉则沉浸地瞧他的拐杖。

　　“苍隐走远了，别看了，玉无宝。”
　　分无丿抬手在宝无玉眼前晃了晃，笑道。

　　说罢，转头又担忧道：

　　“小主人，您最后怎么不再警告一下他？万一这老滑头将今日之事告诉鬼王，您又要受罚了。”

　　“那俺非打爆他的头。”宝无玉举起斧头，怒道。

　　“无妨。”

　　谢飞星淡然道，“他方才不过做戏罢了。大概是想试试我的底细，我既然告诉他想要的答案了，他便该安分了。他既能做到魉族族长的份上，就不会做背后告状这种蠢事。”

　　“小主人果然聪明。这蛇老头儿要是还敢不安分，咱们就不带他去归虚玩了，今夜偷偷溜走，放他鸽子。”宝无玉憨笑道。

　　谢飞星笑道：“你如今也学会耍心眼要挟人了。”

　　“没办法，世道所迫，人心险恶。再加上近朱者赤，这个笨蛋身边有个如此智慧的我，他偷师学个一星半点的，再正常不过了。”分无丿挑眉，得意道。

　　宝无玉嫌弃道：“厚脸皮！”

　　——

　　夜间，子时。

　　作息一向稳定的祝皆乐，到现在还没睡着，翻来覆去在想白天一系列的事情。

　　祝皆乐自小便深知肩负重任，所以她的日常除了修炼还是修炼，未有懈怠。她是三界宠儿，一向对神帝和神后敬爱有加。

　　但今日与谢飞星的会面，她瞒着谁都没说。

　　灾星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凶神恶煞，谢飞星她真的是师祖和父君所说的危害苍生，为祸三界的灾星吗？

　　她第一次对多年来坚守的信仰，有了思考。

　　火柊草乃至烈之物，九幽众鬼术法又皆以火为主，那火柊草不该伤了小鬼王的。

　　可白天打斗之时，祝皆乐分明察觉到，谢飞星左手有灼伤之迹，不是火柊草又是什么呢？

　　不管如何，亲去查看一番为好。

　　——

　　九幽。

　　“劳烦通报一声，神霄祝皆乐请小鬼王殿下一见。”

　　守结界的小鬼正打瞌睡呢，闻言惊醒，一看是神霄的小神，眼都没睁开，不耐烦道。

　　“什么时辰了，管你是谁？小鬼王殿下早就睡下了，让我去通报，我有几个脑袋？走走走，别打扰我睡觉。”

　　小鬼打了个哈欠，退回结界内，不再理睬。

　　祝皆乐向来周全，无论高低贵贱，她都会以礼相待。被小鬼拒绝后，她也做不出翻墙逾矩之事。

　　“我有要事，你既不愿通报，那烦请指个路，我自去找小鬼王，绝不怪罪你。”

　　小鬼生气了，道：“你们神霄的神都这么油盐不进的吗？我放你进去，我有几个脑袋？别打扰爷睡觉，走你的。”

　　“为何如此疾言厉色？你只需让我进去即可。”

　　祝皆乐在千宠百爱里长大，没遇到过属下违逆自己的事，一时不解。

　　小鬼烦了，直接动手赶她，让她快走。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不是祝皆乐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制住了。

　　祝皆乐不愿伤他，也不愿失礼，只问道：“九幽的规矩，我尊重，不为难你。但我有一问，小鬼王明日可会去归虚？”

　　小鬼没想到她年纪不大，法术竟如此高强，瞌睡虫被打没了，此刻被她定住，只得老实回道：“会会，鬼王有令，小鬼王殿下明日要去归虚过千岁生辰。姑奶奶饶命啊！”

　　祝皆乐闻言，为他解了定身术，道了句失礼，便离开九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