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禁止躺平》燕攸

55、好事成双

　　烛光扑朔，地动山摇。齐菱梦中惊醒，听见外边动静，匆匆掀开绮帐。

　　俶尔阴影笼罩头顶，血迹擦过脸颊，刹那间白光乍现，冰冷的剑抵在颈侧。

　　齐菱当即抱头蜷缩，声音颤抖：“别杀我……别杀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齐琚愣了一刹。他随便找个地方躲进来，没想到有人，更没想到是齐菱。

　　齐琚收起剑转身，他和齐菱关系不好，让她看到是他，难保不会落井下石。

　　齐菱讪讪抬头看，以为自己没睡醒眼花，忙揉眼睛再看：“二哥？！”

　　“他们在找你吗？”齐菱压低声音问。

　　火光渐亮，脚步声越来越近，萧弥他们往这边搜来了。齐琚吐出一口血来，他身上有伤，而且伤得不轻，此时出去，凶多吉少。

　　他回头，再次剑指齐菱，勾勾唇角笑：“是啊，怎么？你要喊他们进来抓我？”

　　四目相对，沉默片刻。正在此时，萧弥叩门：“王妃娘娘，府里进了刺客，在下奉王爷之命前来搜查，请王妃娘娘移步配合。”

　　齐菱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两步，指向帐后。齐琚将信将疑，齐菱皱眉催促。

　　门外萧弥又喊一声，扬言得不到回应便要闯门。

　　“放肆！”齐菱怒斥，“本小姐穿衣服不需要时间吗？谁给你的狗胆威胁我？”

　　齐菱绕开破空，抓起齐琚往帐后推。

　　随后，她擦去脸上的血迹，骂骂咧咧去开门。

　　见门打开，萧弥迈开步子，连门槛都没碰着，便被齐菱一脚踹出去。她蛮横叉腰，对着守在院子里的亲卫劈头盖脸一通骂。

　　“你们是死的吗？沈琮的狗敲我的门你们不会拦？”齐菱气焰嚣张，“本小姐平日让你们吃太饱了，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是吧？还不赶紧的，把这些人给我轰出去！”

　　萧弥被当众踹倒，丢了脸面，怎肯善罢甘休。但碍于身份，他仍保持恭敬跟齐菱说话：“我等是为王妃安危着想，王爷被那贼人用匕首贯穿大腿，指不定会对您怎样。请王妃通融，让在下带人进去搜一圈，若确保贼不在此，您也好安心入睡不是？”

　　齐菱倚靠门框，似在考虑萧弥的提议。半晌，她避开搜查的问题：“沈琮受伤了？”

　　萧弥以为她在担心沈琮伤情，正好借此由头把她哄走：“伤得极重，恐怕好长一段时间没法行走，王妃您要不去看看王爷？”

　　“那真是太好了！”齐菱欢呼雀跃，又问，“死没死啊？没死的话你们不去看着他，跑到我这来闹什么？刺客的目标是他，你们不识字还是没读过书？调虎离山之计不明白？”

　　她打个哈欠挥手：“别打扰本小姐睡觉，滚一边去。”

　　“王妃……”萧弥慌忙之际拉住齐菱衣袖，齐菱甩手一个耳光扇过去，再给他膝盖补一脚。

　　人滚下台阶，沾了满身灰尘。齐府亲卫放声大笑，楚王府侍卫咬紧嘴唇偷笑。

　　这位不知哪冒出来的萧先生，突然成为楚王跟前大红人，他们早看不顺眼了。

　　齐菱杀他威风，让他颜面扫地，简直大快人心。

　　“沈琮都不敢对本小姐拉拉扯扯，你算什么东西？”齐菱气呼呼摔门，“滚。”

　　不待萧弥发号施令，侍卫先行退出去。萧弥孤立无援，只得垂头丧气，铩羽而归。

　　屋里最后一盏灯熄灭，齐琚从帐后走出，杵着不动。

　　方才泼辣野蛮的齐菱，霸气荡然无存。面对齐琚，她莫名心慌，大概是心中有愧吧……

　　为表谢意，齐琚率先出声：“今日之恩我记着。”

　　方才伶牙俐齿，此刻笨嘴拙舌。齐菱张嘴忘词，支支吾吾好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放弃挣扎，耷拉着脑袋翻出伤药，双手递给齐琚。

　　齐琚诧异，迟迟没接。

　　“是我见鬼了还是你梦游了？”

　　药瓶扔进他怀中，齐菱傲娇哼道：“爱接不接，不需要我帮忙随时可以走。”

　　“帮我赶走侍卫，你还要帮我离开？”齐琚哭笑不得，“齐菱，你是刚关门太快，脑子被门夹了？”

　　自从他娶妻后，骂人的话越来越脏。齐菱气鼓鼓瞪他，谁让她欠他的呢！

　　“送佛送到西喽。”

　　反正一时半刻走不成，齐琚席地而坐，静待齐菱提条件。他可不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岂料齐菱低下头，一言不发。齐琚只当她在考虑。

　　“你看着我做甚？”齐菱一抬头便对上齐琚探究的眼神。

　　齐琚信手抛起药瓶：“等你提帮我离开的条件，你总不是不图回报的活菩萨吧？”

　　“我真有那么坏么？”

　　“你说呢？”齐琚讥笑，“小时候撕我画作、泼我热水的时候，你没问过自己吗？”

　　这些事，齐菱早就不记得了。

　　“芝麻大点的事记这么清楚，小心眼！”

　　当然，受害者才会将所受苦难记得一清二楚。他曾想过，等有一天出人头地了，势必加倍奉还。

　　可后来发生太多太多事，他已无暇顾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仇小怨。

　　明明当初恨不能同归于尽的人，忽然变得不重要了。或许是因为，当人心被爱填满时，便没了恨的位置。

　　齐菱借坡下驴：“你让我提条件，那我不客气了。春衫未阑的衣裳好看，但那家店已经歇业大半年了，你能不能……”

　　“让二嫂给我制两件新衣裳。”

　　讨好秦意才能讨好齐琚，这是她爹说的，齐菱深信不疑。

　　这一声二嫂喊得动听，齐琚看向齐菱的眼神都不似之前锐利。他不曾擅自答应，知道见了秦意帮她问问。

　　衣裳只是幌子，齐菱自然不会咄咄逼人。

　　次日，天蒙蒙亮。齐菱带一队亲卫出城，前往佑宁寺上香，美其名曰给沈琮祈福。

　　去城三里，齐琚敲了敲车身示意。齐菱发愣许久，才敲窗回应，此时齐琚应早已离开了。

　　“小姐，您为何不趁机跟二公子说清楚？”

　　齐菱怅然若失：“说什么呢？说我不跟着欺负他，其他兄弟姐妹就会孤立我吗？从助纣为虐那刻起，我就没资格祈求他原宥了。”

　　齐菱掀开车帘，北向空无一人，连一粒沙尘都未曾扬起。

　　早就无法挽回了。

　　晨旭撕破黑夜，黎明到来。山河似一张画卷，徐徐铺开。

　　安身立命之所，朴实无华。体块简单平整，立面留白不作处理。程希不忍直视，拒不发表意见。

　　“实用就成，美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秦意对自己的作品颇为满意。

　　新型蜗居底座安有木轮，借助一大一小两种齿轮，将受力点提高，避免牲畜拉动蜗居时，因受力不在同一水平线上造成翻倒。这一设计，满足战乱中频繁迁徙的需求。

　　尺度上，与之前的模型大差不差，只把层高缩减二十厘米。据秦意观察，这个世界成年男子的身高，鲜少超过一米八者，故她将顶板降低，但总高度仍保持两米。

　　高出顶板的部分，模拟现代建筑女儿墙，形成下沉空间，便于堆放行李。

　　除此外，她还对内部空间划分排布加以改善。因一座蜗居住两户人家，原来模型界限模糊，容易引发一些矛盾。加入隔断后的空间，兼顾共用厨房的公共性和休息场所的私密性，利于两户人家根据情况自主调整。

　　使用真实木材建造，冬暖夏凉，一般避暑、御寒不成问题。

　　“木头易受潮腐烂，有没有做防潮措施？”程希问。

　　“没有。”秦意摊手，“我不懂化学合成，不会制硼酚合剂。而且北境干燥，只要战线不后延过霖川，防潮不是必要的。”

　　程希点头表示赞同。她拿过图纸细看之后，啧啧称奇：“这需要消耗多少木材啊……”

　　“流民多如牛毛，按户分配下来，确实需要耗费大量木材。但物有所值，便不算浪费。”

　　这个世界的木头绝大多数都用于军械制作和土木工程，她大致估算过，造十座蜗居所耗木材，不及一座宫殿十一。

　　造一座宫殿只能容十几二十人居住，而用这些木材去造蜗居，能容纳两百户人家。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秦意可算对这句诗产生直观理解。

　　她将图纸卷起封好交给娄元，让他召集城中工匠，着手建造蜗居。

　　“夫人，这是一项大工程。上山砍树、木材加工，搭建……都需要耗费大量人力，城中恐没那么多人手。”娄元阐明贡楠城中情况。

　　“无妨，你把消息散出去，会有人响应你的。”秦意自有盘算。

　　战前征兵，战中死伤，现流于民间多是老弱病残和妇女。无论老弱妇孺，只要想求生，就能爆发出惊人力量。

　　好事成双，这一天，秦意画出蜗居成图，战事亦出现新貌。

　　“夫人，平成！秦将军攻下平成了！”

　　秦玄前往平成后，程希茶饭不思，此时听到胜利的消息，激动地嗷嗷叫，狂奔去找秦玄。

　　秦意只浅浅一笑，清瘦身形周遭萦绕着化不去的忧愁。

　　半月已过，他仍杳无音讯。

　　偶一片枫叶飘落障目，她眨眨酸涩的眼，朝思暮想的脸部轮廓蓦然清晰。

　　他微俯身，拇指掠过眼角：“这位美丽的姑娘，为何心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