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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生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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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起烧火棍，轻轻走到门前，掀开帘子，只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女子正在喝她剩下的羊汤。
那女子站起来，拖着一条受伤的腿，缓步向江遥走来。她目光柔和，衣上脸上全是污泥，却也掩不住天生丽质。
“真对不住，我实在是饿了，吃了你的东西……你若不介意，这就当成是谢礼。”女子从皓腕上褪下两只玉镯。
江遥没有接，而是从灶中翻出几个煨着的地瓜，从陶罐里取出腌好的鹿肉。
女人饿得很，却仍维持着平日的仪态。吃完后她介绍自己说：“我是吏部尚书之女，何语芙。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元吉的母亲只是个小小婕妤，深居简出，是以何小姐并不认识元吉公主。但是前世，她听过何语芙的名字——她是个有骨气的女子，死得很惨。
何语芙性格孤傲，因亡国之恨，她举刀自裁，被救过来后，又去投井。这贵女长得美若天仙，被强行送给宣平侯为妾，新婚之夜意图刺杀，被宣平侯的母亲以种种手段磋磨，活活折磨死了。
公主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谎话：“我叫江遥，遥远的遥，是膳房的宫女。”
“嗯，”何语芙歪头一笑，说：“真有意思呢，我们的名字在一句诗里。”
说罢，她用一根木炭在地上一字一句地写：“遥山蹙黛酒如江,劝我日饮无何有。”
她的字很漂亮，笔锋苍峻，透着一股傲气。像这样临危不惧的贵女，当真是少见。
“你怎么会在宫里呢？”江遥问。
“我在宫中，当茹贞公主的伴读，前几日宫中大乱……”
般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听到了“茹贞公主”四个字，揉着眼睛走出来就要拜见。江遥抱起般若，心想不知如何开口说，茹贞公主已经罹难。
何语芙却说话了：“她死了，我将她葬在了宫中的老槐树下。”
般若的脸色立刻变了，眼睛大睁，惶恐而不知所措。
“别怕，”何语芙爱怜地摸着般若的脑袋，“我陪茹贞公主读书时，看到书上有一句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能活，我们尽量要活下去。如若不然，就算死，也不能丢了大梁子民的气节。”
江遥看到了她袖中一闪而过的寒光，猜测那是一柄象牙匕首。这个姑娘如此有气节，可惜生不逢时。
“今夜北齐军攻入皇宫，混战一夜，黎明时分人困马乏。到时候，勤王之师必定反攻，我们会活下去的。”何语芙的声音很镇定，然而江遥还是瞥见，她握紧了袖中匕首，手在微微颤抖。
何语芙抬起头，冲江遥微微一笑，分万美丽。既然遇见了，江遥决意要救她。
江遥提着烧火棍站了起来：“你吃完后小憩片刻，我去外头守夜。”
***
血月当空，夜凉如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十三四岁的年纪，很瘦，很漂亮，但没什么用。前世她在军营历练过，还苦练过武艺，可现在这体格，该怎么办呢？
正想得出神，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一回头，撞上了般若清澈如泉的眼睛。
“怎么跑出来了？”
般若很着急：“遥姐姐看到何姐姐了吗？”
“怎么了？”江遥警觉起来。
“她不见了。之前她念叨过，你没有鞋，走路一直在流血。蓠原宫靠近冷宫，想去给你找双靴子……”
话音未落，江遥就跑开了，远远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
江遥心中大叫不好，真是个傻丫头！今夜兵荒马乱，她怎么能乱跑呢？
一路找到皇宫内湖边，忽然听到有哭喊声。远远看去，只见两士兵追着一个女人跑来了，看身形正是何小姐。
一名北齐兵抓住了她，将她掼倒在地，□□道：“这小蹄子够味，叫哥哥们一通好找！”
另一名北齐兵边脱甲衣边说：“快些，完事咱们也好回去拿财宝，别叫人抢了先。”
“知道！”
“啊！”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何小姐的袖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按着她的北齐兵也胡乱卸了甲衣，正欲行兽行，另一名北齐兵嘻嘻哈哈地解衣服。
一截磨得尖锐的烧火棍突然扎穿了伏在她身上的北齐兵的脖子，他一声不坑，身体软倒下去。血流如注，落在何语芙的脸上身上，仿佛在洗刷她所受的耻辱。
另一名几名北齐兵急急系好衣裳，长茅横在身前，死盯着眼前的人——那是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子，身着下等宫女的装束，头发散乱，脸上青肿，像是被人殴打过。
江遥装作害怕发抖的样子，口中喊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北齐兵被坏了兴致，心中十分不满，大大咧咧提着长茅就向江遥刺来。江遥猛然俯身，避开攻击，丢掉铁棍，拾起长矛握在手中。
江遥上辈子勤练武艺，身手还不错，对敌经验也很多。只恨这副身体太过瘦弱，没多久，就体力不支，动作慢了下来，身上也添也几道伤口。江遥想速速将他了结，一抬手，却钻心地痛。原来不知何时，细弱的右手骨折了。
这两名北齐兵皆是军中历练的贵族子弟，妻妾不少。见江遥反抗，他越加兴奋地笑道：“姑娘好武艺，倒像我北齐女子。现大梁已亡，北齐入主，你就跟了我吧！”
江遥冷笑了一声，擦去嘴角血沫，慢慢说：“去、死。”
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江遥换了左手执矛，步法飘逸灵敏，一柄长矛使得宛若游龙。北齐人身高体壮，满身横力，使一柄长刀大开大阖。不论江遥从哪个角度攻击，他都四下劈砍，防守严密。
江遥心中恼怒自己，现在这副没用的身体，可要将她活活拖累死了！她摸清了对方挥刀的速度，找出一个破绽，正要攻入。突然，地上有只手抓住了她的脚。
那名被刺伤的北齐兵醒了过来，将她绊倒在地。对手冲上前来，挥刀抵住她的脖颈。
江遥挣扎起身，那刀近了一寸，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的眼睛因兴奋而发红，大喘着气：“好！你这性子！好极了！”
双腿被他压住，江遥动弹不得。她的目光简直要化成实质，将他捅穿一万次！
江遥瘫倒在地，北齐军的刀从她的脖颈处慢慢下滑，挑断了领下衣带，刀锋抵在她心口。
江遥拖延时机，调整呼吸，断了的右手慢慢向远处抓去。
突然间，一块大石头砸在北齐人的后脑，与此同时，江遥及时抓住了旁边的烧火棍，将这人捅了个透心凉。
北齐人缓缓倒地，江遥看到了救命恩人——何语芙手捧石块站在她面前，一袭白衣上沾了点点血色，像是盛开的红梅。
救下江遥，何语芙利落地束起头发，弯下腰，正将一具北齐兵的尸体慢慢拖向湖中。
江遥想要将她狠骂一顿，但话到嘴边只说出：“你一个大小姐，胆子怎么那么大？”
何语芙不甚在意：“我小时候随我娘上京，路上遇到过兵祸。那时候我跑得可快了，谁也抓不到。江姑娘，冷宫地处偏僻，四下无人。这两具尸体，会暴露我们藏身的地方……”
她艰难地拖着，走几步便停一下，江遥叹口气，走到她身边帮忙。
“江姑娘，你有伤，暂且……”她的话留在了嘴边，只见江遥单手扛起了一个北齐兵的尸体，又用脚将第二人踢出几尺远。
何语芙愣了半晌，木呆呆地盯着江遥。
“何小姐，你不妨去挖些土，遮盖地面。”江遥建议道。
何语芙瘸着腿照做。
这夜，二人忙到天明。
第二天，她们窝在稻草里睡了一整天，因为不敢生火，只吃了井水拌麸粉。
第三天，何语芙去屋外打水，突然看到了什么，手中的水桶掉了下去。
“勤王军！勤王军来了！”她欣喜若狂地跑回冷宫，“我看到咱们大梁的军队了，为首的是，是我爹！”
劫后重生的喜悦瞬间填满了她的心扉，何语芙简单地整理了仪容——实在是没什么好整理的，任凭她是仙女下凡，五天不梳头不洗脸，身上满是血污，也不会好看。她端着贵族女子的礼仪，带两名奴婢，低头缓步走出冷宫。
何语芙再次站在灿烂的阳光下，只觉恍如隔世。一队人马已经到了冷宫前，士兵分列两旁，吏站尚书何弘大人骑着高头大马，缓步前来。
“芙儿，这两日为父到处找你，生怕你出了事。跟为父回家吧！”
何语芙抬起头，瞬间如坠冰窟。
秋日的艳阳下，猎猎作响的是北齐的军旗！这些大梁军，为何举着北齐的军旗？
父亲他，莫不是……降了……
何语芙脸色惨白，站立不稳，慢慢抬起了藏着匕首的衣袖。父亲当了卖国贼，她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不如自裁殉节，好过向北齐狗折腰！
就在这时，何弘的目光瞟向了江遥，眯起了眼。
江遥拉着般若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哭着说道：“奴婢遥儿，携家妹般若，谢何大人救命之恩！”
她用力低下头，将她的脸压进地上的尘土里。
何语芙看到懵懂的般若，眼眶一酸。就算是要死，也要先保下这两个姑娘啊。她缓缓垂下了紧握匕首的手臂，向父亲屈膝行了礼。
“父亲，女儿这两日被困宫中，幸得这两位婢女照看，她们是女儿的大恩人！求父亲保二人性命。”
何弘的目光依然落在江遥的身上，暗自算计着成康帝的子嗣数量。
江遥提了一口气，这时，小丫头般若抬起脸来，笑眯眯地看着何统，又对他磕了两个响头。
“奴婢和姐姐，谢谢这位太公公救命之恩。来日奴婢一定日日拜天老爷，保佑太公公长命百岁！”
小丫头讲话一派天真的乡野气息，不像是有心机的人，顿时打消了何弘的疑虑。
何弘开怀大笑：“好好好！尔等起身吧，北齐安裕王慈悲为怀，会赐尔等一条生路的。”
这日，一名前朝的公主，消消隐入奴籍。世上少了元吉，多了膳房的奴仆江遥。
何语芙被一顶软轿接走了，她的眼中光彩尽失，临走前，她将自己的软底布鞋脱下，留给了江遥。
没过多久，北齐王洛雄发了一道诏令，令北齐军勿伤百姓，务必令百姓安居乐业。城中百姓有家属死于战乱者，不得哀哭，应速速下葬，农人务农，商人买卖，不得耽误秋收！
原本的大梁国都盛京城，现在北齐的永州城，出现了最诡异的一幕：家家店铺张灯结彩，行人匆匆走在路上，不言不语，脸上挂着奇异的假笑。北齐士兵常在街头巡逻，谁敢痛哭哀号，立即投入监牢。
由此，痛哭成了一项罪名，以此罪枉杀者数不胜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