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孤山未孤

12、初遇的“惊喜”

　　青翼校医院急诊病房内，迟久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脸白的吓人，手也凉的可怕，怎么捂也捂不暖。要命的是，女孩心口的伤仍在泊泊冒血，流出的血已经染红了她一半衣裳。

　　“还是，准备后事吧。”
　　医生话音刚落，迟久起身揪住他的领子。
　　“输血啊怎么停了。”
　　“这伤口把心脏穿透了，补再多血也没用。”
　　“炼金药呢？随便开价多少钱我都出得起。”

　　医生也很火大，扯开揪住他衣领的手，谁都知道迟家是第一世家不缺钱，但他以为青翼这样数一数二的贵族名校会买不起顶级的炼金药吗？

　　“不是钱的问题，那匕首上附的是特级驱魔术，还正中心脏，就是神也救不了…”

　　……等等，说起神也救不了，医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几天圣子刚好在可格尔驱魔协会为人们除灾祈福，据传，教会终极法器—创世珠，在圣子吞手中有逆转阴阳之能。青翼就在可格尔郡最南边，离驱魔协会约二十分钟车程，也许现在去还有点希望。

　　“或许，有个办法，去协会找圣子吞，说不定人还能救。”

　　听得这话，迟久那原本绝望无助的眼神瞬间着了生机。圣子…吞，说起来他和自己倒有些交系。
　　戈菲，答应我，你得一定一定坚持住。

　　可格尔驱魔协会这边，圣子正听着帘外民众虔诚的述说，从前几天来可格尔开始，白天接受祷告晚上处理魇鬼逃逸，已经有两天没合眼了。这副身体和机器相比还是果然差得远，一会儿还是休息下吧。
　　正这样想着，警卫走进门，俯身弯腰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迟家二公子着急见我，身边还带着个半死不活的人？

　　就这样，在离开青翼的半小时后，迟久如愿见到了圣子。这边迟久着急地介绍着前因后果，甚至因为急切还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那边座上的人只安静地打量着。

　　原来，可格尔在逃的那只高级魇鬼藏在青翼啊。

　　协会驱魔师进青翼一般要审批，抓捕起来也会因为学生而缚住手脚，这么说来青翼真是个躲藏的好地方。不过，他还真没见过迟家二公子这般狼狈的模样，和之前见到的迟久简直是两个人。
　　是因为旁边这人么？他视线慢慢转向迟久身前那个躺着的、无半分血色的女人，她胸前有个窟窿，显然那是致命伤。

　　“神珠确有愈伤的功效，但逆转阴阳是误传。她，已经没救了”，圣子语气平静温和，说出的话却如弯刀利刃，字字诛心。

　　屋内沉寂了好一会，半晌迟久起身面朝他的方向，双膝一弯竟是重重一跪。吞面色如常，心里却是十分讶异，众所周知十二世家势力遍布各地，而迟家又作为十二世家之首，手握钱权势近三百年，即便是见了他父亲——教会的神父，他们也不会行双膝跪拜。更何况曾经他见过迟久几面，在印象中，迟久十分纨绔跋扈，不顺他心意时，和谁都能动起手来。

　　“圣子，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看在我妹妹的份上，帮帮我，帮帮迟家。”

　　迟久的妹妹迟双，迟家唯一大小姐，也是圣子的未婚妻。

　　教会掌权者因为创世珠的威能而获得尊荣，也因为神珠的反噬而短命。十几年前，教会高层商量后有意让消二殿下与迟家大小姐结亲，迟家不太愿承这个姻缘，结亲一事眼看就要黄了，谁知道有次宴会六岁的吞和迟双偶然见了一回，之后这姻亲就定了下来，迟双也多了一个圣子未婚妻身份。
　　没有谁问过吞的意见，这不重要，圣子一职就像教案上奉着的太阳花，看起来尊贵稀有，却并不是不可替代。

　　据了解，迟久和整个家族的关系都很紧张，甚至于他的哥哥妹妹迟也迟双，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避之不谈的。这女人对他如此重要么，重要到可以让他拾起最不屑的家世，舍弃最看重的尊严。

　　“二公子，我有个困惑，一个青翼学生，她的性命关乎迟家什么事呢，还是说，她的命关乎你什么事？”
　　“…她的命就是我的命，救她如同救我，我发誓，今后如有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去做。”

　　说完，迟久伏地叩拜，一个接着一个，眼见他额头渗红，吞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我尽力一试。”

　　戈菲被放在房厅正中的木地板上，身下只垫着担架。屏退他人，一只手掀开幕帘，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从帘后走出，少年皮肤白的像雪，淡金色头发束在脑后，如金色瀑布般垂至颈肩，遮住披肩上嵌坠的红宝石，灿灿得叫人看不真切。
　　少年走到担架前坐下，念起繁复的法咒，不一会创世珠浮在女孩眉间。

　　“以我三百年阅历看，没得救”，一声音道。
　　“我觉得你说的对”，另一声音附和着。
　　“试试吧，万一呢”，少年说。

　　如果此时李菲菲醒着，她就会看见这诡异的一幕，眼前明明只有一名少年，但近处却传来另外两个低低地交谈声——空气中好像存在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而少年正在和它们对话。

　　被高阶法咒贯穿的心脏，无法愈合的伤口，消散无几的体能，死亡已经可以预见。他停下施展疗愈魔法的双手，此刻门外等待的迟久应该是希冀着的吧，又要让别人失望了，不过这样的生离死别，他已经见到麻木了。
　　“哎哎，她醒了”，空气里一声音提醒着。

　　是谁在说话？啊啊啊，好痛，全身细胞都在疼，眼皮好沉，自己这是睡了多久？

　　李菲菲艰难地睁开眼，一张清秀无双的脸庞映入她眼帘，激动得李菲菲一个打挺，无奈身子使不出一点劲，只能用手肘半撑着身子，伸出另一只手牢牢抓住少年隐在宽袖中的小臂。

　　女孩这般举动让他有点惊讶，但他还是保持着如常的神色，伸手指了指女孩心口：“你心脏还在流血。”
　　“哦没事，我感觉好多了。”

　　他明白，她这是回光返照的状态，人一般濒临死亡时，大脑逐渐丧失对身体器官的控制，进而对内部的感知变弱，会产生身体好转的错觉。

　　“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吧，谢…”
　　“我很抱歉，救不了你。如果有什么遗愿，我可以让他们进来。”
　　“不不不”，李菲菲怕人溜走，立马抱紧他胳膊，顺势枕在人膝头：“我只想跟你说话。”
　　少年身上有股不知名的药香，带着似晨林雾间橡木苔的香气，闻着心绪安定了不少，李菲菲忍不住多吸了两口。真好看呐，她一边吸着少年体香一边仔细打量着他，淡金色睫毛下一双澄绿的眼睛正疑惑地望着她。

　　“我们…认识？”

　　“现在认识来得及，我叫戈菲，青翼学院体术系一级生，入学成绩很好，家境也不错，在汤菲尼郡和祖父母住。同学，啊不，恩人你呢？”

　　现在是说自我介绍的时候吗？难道她没理解自己刚才的意思？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将躺在他膝头的少女扶回担架，随后又重复了遍他说过的话。

　　“你要死了，之所以感觉有精神，只是回光返照造成的错觉。”
　　少女眨了眨眼，好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随后呲牙咧嘴地捂住了心口。
　　“哎呦，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又开始疼了。不过放心啦，我有办法。”
　　女孩自信满满，在她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对死亡的恐惧，此刻吞倒是真疑惑了起来，难道说世上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逆转阴阳的秘法。

　　“什么办法”，他问。
　　“呃…”她该怎么解释她有女主光环这件事，说出来根本不会有人信啊，除非眼前这个人也是穿越来的。

　　他眼看着女孩思索了半天，接着眼珠灰溜溜一转，和他探究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随后女孩嘴角一弯，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俯下身来。少年扫了眼静谧的四周，明明只他一人，她为什么还要悄声说。

　　还是说，她能感知到它们的存在？可他明明已经匿去了它们的身形。

　　伴随着疑问，少年俯身凑近，女孩有些粗重的喘息打在他耳廓，距离很近却仍然听不清她呢喃些什么。奇怪，明明几秒钟之前这个女孩还对着他侃侃而谈。

　　可能是回光返照的时间到了吧。

　　想到这里少年又凑近了些，正努力分辨她的气音时，耳垂处传来微漾的触感，那是女孩柔软的唇瓣，紧接着女孩拼尽力气伸头，在他左脸颊上亲了一口。
　　“啵。”

　　这声脆响在肃穆的环境中显得如此突兀诡异，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少年身形有些僵硬，转头看着她，碧绿色的瞳孔里满是惊讶、困惑。

　　李菲菲满足的微笑。嘿嘿，这脸像鸡蛋一样水嫩呢，他真可爱，露出这种表情才符合他的年龄啊，这么年轻太深沉可不好。

　　吞捂着脸直起身子，刚想问缘由，左手指间却传来凉凉的触感——她，又拉住了他的另支手。

　　“别生气，我太喜欢你了就没忍住。”女孩解释道。
　　眼看着少女将他的手轻轻贴在她颊边，一脸得意地微笑。

　　他愣怔在原地，不知道作什么反应好，直到左掌心传来属于她脸颊的滑嫩触感，少年的脸后知后觉烫了起来，想抽出手来，可女孩莫名有力，死攥着不肯放开。

　　教会教义第一节第十一条里写着，圣子灵魂入彼世，肉身往凡间，精神若穿梭此彼，禁与众玩乐肤接。
　　如此僭越的举动，她应该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别动，就是这个办法，我感觉好多了”，啧啧，这手软软嫩嫩，真好捏，这样想着，李菲菲又忍不住把它按在自己脸上猛地一阵揉搓。少年长得这样标致，他肯定就是自己攻略对象，机会难得，不趁机多揩点油她就不是李菲菲。

　　“……”

　　这就是她的方法吗？她好像很喜欢自己，可是他们明明之前素不相识。活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让向来都伪装很好的他露出了破绽，他干咳了两声，稍一用力抽回了自己的右手，原本白净的手被揉搓得和脸颊一样泛着微红。

　　不一会儿，少女似乎快到了极限，捂着胸口费力喘着气。
　　“好哥哥，不，好弟弟，我快撑不住了，快告诉我你叫什么？住在哪里？”

　　一个将死之人，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他想不明白，但看着少女期待的眼神，他犹豫了。

　　少年再次俯身，不过这次少女连亲嘴的力气都没了，他如缎带般金发从耳边垂落在她肩头，血洇湿了他金色的发尾。

　　“西拉杰，我的名字。怀安特，我的故乡”，他低声说。

　　这个名字一直藏在他记忆深处，从未与人诉说，今天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

　　“记住了”少女虚弱地睁不开眼，但还是努力牵动嘴角露出灿烂的笑：“等我好了，就去找你玩，你千万、别搬家。”

　　难道她真的、真的感觉不到自己要死了么？

　　少女慢慢闭上眼：“我有点…困，没事别担心…我、睡、睡一觉马上。”

　　“不用找我了”，终了他叹了口气，轻声说着，又好像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