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沐何十一

3、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

　　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是个上班的好日子。
　　上午语文课，魏喻之早早的来到教室，他拿着一摞默写纸道：“我们班的默写，很差！可以用三个成语来形容。”
　　“惨不忍睹？”“一言难尽？”几个同学十分积极地回答。
　　“错，是……”
　　“兵慌马乱”
　　“马革裹尸”
　　“死无全尸”
　　魏喻之淡淡地说，接下来他语气突然变得戏谑：“还有一个同学，估计是不满班固写的《苏武传》，改出了再创汉史的气魄——焦家明同学，作为汉史新编的创作人，你有什么感想？”
　　突然被点名的焦家明一愣，犹犹豫豫地站起来：“我……老师……”
　　魏喻之将他的默写纸拿起来道：“兼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中山之众……你很厉害啊，百家姓背的不错，抄五遍吧。”
　　焦家明同学一脸不服：“是”
　　魏喻之又接连恐吓了几个学生，看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小崽子们满意地扬起眉毛，像一只将老鼠们吓地仓皇逃窜的猫，得意极了。”
　　一节课过去了，魏喻之开心的走了。留下了一班劫后余生的崽子们，他们在心里默默吐糟魏喻之。尤其是那个被罚抄百家姓的焦同学，一边抄一边嘟嚷：“魏喻之个变态，抄五遍！他有病吧。”
　　“噢？那我给你减点？”魏喻之的头从后门探出，焦家明吓得一个激灵。脖子僵硬地朝后扭去：“老……老师。”
　　瞬间，魏喻之笑容消失，脸色严肃，眼神也有些冷："焦家明，十遍就不多了吧。”
　　“不多不多”焦家明哭丧个脸，暗道倒霉。
　　“那就好好抄吧。”魏喻之拍拍焦家明的背：“加油哦～”
　　魏喻之近着轻快的步子，走出美丽的校园，一想到焦家明的哭丧脸他心情就格外开心，这天多蓝，这地多宽。啧啧，这可怜的焦家明，多惨。
　　“青少年预防犯罪大会”那天，全校师生三千多人聚集在偌大的操场上，操场有个演讲台，一般是校领导开表彰大会用的，演讲台后面扯了个横幅“预防青少年犯罪，关注青少年健康”
　　大会开始了一个小时，王校长在演讲台上，就慷慨激昂了一个小时，接下来是几个警察苦口婆心地劝诫。这一讲，又是一两个小时，魏喻之坐在台下昏昏欲睡，他似乎梦见了自己在宣安一中时因为晚上偷溜出去上网，白天在课堂上困得摇摇欲坠的场景，梦中他正睡的香甜，却听见了沈华年的声音。
　　魏喻之猛得惊醒，他妈的，梦里都有沈华年。魏喻之抬头想看看大会到哪个环节了。这一看，再一次惊吓。
　　台上的人一身得体的灰色西装，带了一个金丝镜框，从魏喻之的方向看去，沈华年的侧脸有些冷峻，往下是随着演讲不断起伏的喉结……魏喻之急忙上住这个想法，他悄悄“嘘”一口气，又偷偷拍拍胸脯心道：罪过，罪过。
　　魏喻之自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人发现，但站在演讲台上罪魁祸首刚好用余光撇见这一幕，沈华年不经意间嘴角上扬，严肃的表情变得有些温和，这场景像极了一只偷腥的猫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主人。
　　经过这一惊吓，魏喻之也不困了，他全神贯注地听着沈华年温润缓和的声音，眼神却一直盯着天空，正午的太阳光白得刺眼，但魏喻之不敢看别的地方，因为他眼神一要飘，就飘到沈华年身上了。
　　好在沈华年只是讲讲案例和一些法律，不过四十分钟就结束了。
　　大会的最后再次以校长的慷慨激昂收尾，学生和老师按到班级顺序陆续回到教室。魏喻之下午没有课了，他直接大摇大摆的走出学校，校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车，魏喻之认得这车是沈华年的，本来那天露天阳台上的事，魏喻之已经忘个七七八八的了，但刚才在大会上的事又将给他那种微妙的感觉。所以他果断假装看不见，抬脚就往反方向走了一步。
　　此时，车窗缓缓落下，沈华年直接叫住魏喻之，魏喻之准备再次迈出的脚顿了一下。他扭头看向沈华年同时违心地说：“沈华年？你还没走？”然后一个顺滑地转身往沈华年那走去。
　　沈华年在车内看着卖力演戏的魏喻之，很捧场地接了他的戏：“本来是想在这休息一会再走，结果碰巧看见你了，没想到你在宣安一中上班。”魏喻之笑道：“我也没想到你在我们学校演讲，我前几天还听宋洋说你最近有点忙。”
　　沈华年道：“一个实习律师找我帮忙，”然后他话题一转：“你没开车吗？”魏喻之正想怎么找借口离开呢，听见这一句也不过脑子想想就“嗯”了一声，沈华年眼角带着得逞的笑，道：“上车吧，我送你。”
　　于是魏喻之就坐在副驾驶座上．表面平平静静，内心慌不择路。沈华年看一眼魏喻之问：“去哪？”魏喻之不敢看他，将头扭向车窗道：“金府小区”然后又欲盖弥章地来句：“今天天气不错。”
　　沈华年又道：“马上十二点了，我带你吃顿饭吧。”
　　魏喻之赶紧道：“不，不用了。我一会还回去备课，下次吧。”
　　但凡是个中国人都听出来这是在拒绝了，可沈华年像装作没听出来，问“那晚上有时间吗？”
　　已经拒绝过一次的魏喻之不好意思再次拒绝，只好同意：“晚上…有空。”
　　再次得逞的沈华年眼角的笑意又深了一点：“那晚上联系。”
　　魏喻之已经不想说话了，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车停在金府小区门口，魏喻之向沈华年道谢后快步离开，沈华年望着魏喻之略微仓促的背影，轻笑一声。
　　魏喻之倒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沈华年，就连之前淡忘的露天阳台也又变得清晰了。露天阳台，演讲台上，刚才车内若有若无的气息，魏喻之后悔答应沈华年了，当时在车上魏喻之几乎无法正常思考，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心跳加速，魏喻之胡思乱想一通后，平复好心态，开始备课坐在桌子前，打开教案。
　　三分钟后，合上教案。
　　魏喻之给朋友打个电话：“杨帆，现在忙不忙．”
　　杨枫道：“不忙怎么了？今天要来酒吧吗？”
　　魏喻之轻咳一声：“不了，有个事想问一下你。”
　　“什么事？”杨枫有些疑惑。
　　魏喻之小声问：“你们酒吧有没有 gay ?”
　　杨枫先是一愣，然后惊讶地喊：“什么？你想去我酒吧当gay？”
　　魏喻之赶紧解释：“什么什么什么，扯什么呢，就我……一个朋友，他最近经常对一个男的心跳加速，那个男的很帅，很有钱。”
　　杨枫“害”了一声：“我以为什么事呢，那你朋友以前谈又过吗？”
　　“没有”
　　“那你朋友对异性心动过吗？”
　　“没有”
　　杨枫激动道："百分之八十是 gay ，放心，我们酒吧一大堆呢。这正常，哎——你小心点，万一他看上你了呢，嘿嘿嘿”
　　魏喻之忽略掉杨枫变态的笑声，继续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让 gay 变直？呃……我朋友的意思。”
　　杨枫想了想道：“戒同所？不行不行，这早违法了，弯就弯呗。现在的开明啊，大部分人还是很尊重同性恋的，你让你朋友试着接受一下。”
　　“好，挂了。”魏喻之坐在带有滑轮的椅子上，转了两圈，也许自己只是对帅哥的惺惺相惜呢，毕竟都是帅哥，魏喻之越想越坚定自己的想法，他突然感觉自已顿悟了，瞬间柳暗花明又一村来。
　　晚上六点
　　沈华年来发来消息。
　　——你在家？
　　——嗯
　　——出来，小区门口
　　——好
　　魏喻之走到小区走门口，看见了倚着车门吸烟的沈华年，烟雾模糊了他的脸．路灯下泛着金属光泽的镜框衬的沈华年有些疏离感，他盯着地面，温润的眸子半垂，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在渐渐消散的烟雾下，显得有些散漫。
　　魏喻之之走向他，问“去哪。”沈华年抬眼看着魏喻之，道：“茂华路有家安静的餐厅，适合两个人去。”魏喻之闻言嗯了一声。
　　车子开在夜晚的大路上，两边的商铺都亮看灯，街上人来人往。这是宣安市较为繁华的地区，如果俯视下来，夜晚大街上的霓红灯，人潮涌动的街道都标志着大城市不同于小城市的奢华。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魏喻之接通电话：“喂，妈”
　　电话那头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李曼哭着说：“儿子，你爸出事了。”
　　魏喻之以为听错了：“什么？”
　　李曼磕磕巴巴地说：“你…你爸出事了，心梗，在安康医院……”李曼的说话声逐渐变成鸣咽声。
　　魏喻之心里猛得一颤，连声音都变抖了：“妈，你别急，爸没事的，我现在去找你。”沈华年听出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魏喻之抓住沈华年的手臂道：“去医院，安康医院。我爸心梗——快！”说道最后一个字时，魏喻之有些破音，沈华年能感受到魏喻之的手在发抖。他急转方向盘，一个猛拐，轮胎在地上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汽车飞驰朝医院跑去。
　　魏喻之等不及沈华年停好车，他直接下车跑进医院，电梯还没下来，魏喻之跑上楼梯，二楼，三楼，四楼到了。魏喻之一眼就看见李曼无助的身影。
　　他搂住李曼用发颤的声音安慰道：“没事啊。妈，爸身子一直很好，会没事的。”李曼原本小声地抽泣因为儿子到来开始放声大哭，嘴里还模糊不清地说：“你爸……他之前在泉州就……就检查出身体有病。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了，喻之，我害怕。”
　　魏喻之也红了眼眶，但他不能哭。他一哭，妈妈就没有依靠了。魏喻之轻轻拍着李曼的背安慰道：“妈，别害怕，爸会没事的。”反反复复就这几句话，魏喻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他也说不出轻松的话。魏喻之接着李曼的有坐在长椅上等了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对魏喻之来说像是度日如年，在长椅上的每一秒都坐立难安。
　　魏天旻被护士推出来，李曼踉跄地跑过去问：“他没事吧？护士”护士安抚道：“病人抢救成功，但还没度过危险期……”李曼闻言跟着护士将魏天旻送进监护室。
　　魏喻之听见没事后松了一口气，双腿发软地瘫坐在椅子上，他用手捂住脸哽咽一声。肩膀忽然一沉，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他肩上，魏喻之抬头看去：“沈华年．你没走吗？”沈华年摇摇头坐在魏喻之身边：“我在电梯旁等着，叔叔没事就好，你……难受就别憋着。哭出来好受些。”魏喻之叹了一口气，泪水划过脸颊。沈华年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平常在法院里为别人辩护的话竟然凑不出一句安慰，他就一直陪着魏喻之，等魏喻之哭够了，沈华年递上一瓶水。
　　魏喻之哑声问：“现在几点了？”沈华年看了一眼道：“马上一点了，你去陪陪阿姨吧，她需要有人陪着。”魏喻之喝了口水道：“我陪着她，你回去吧。”沈华年道：“我去给你买点饭吧，阿姨估计也没吃饭。”“谢谢”魏喻之确定有些饿了，他疲惫地回答一句，就去魏天旻的病房了。
　　沈华年贴心的买了一些暖胃的粥，又在医院附近的商场买了两条厚毯子，以防晚上降温给他俩备着．然后又叮嘱了几句后才走。
　　这天晚上有三个人失眠了。
　　李曼，魏喻之和沈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