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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   [我将与你同在,直到永远——《纳尼亚传奇》]

      魏满从室内拿着笤帚走出来,打开门的瞬间,谭果看到里面墙上挂着几幅画,是人物画像,非常自然生动。

      紧接着一个老妇人从屋里走出来,一身黑色,暖光打在她脸上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反而冰冷得彻底。

      “扫了这么久的地,还这么多瓜子皮。你怎么什么事情都干不好?这是你姐姐的葬礼,能不能最后为她认真一次?”

      魏满没有说话,握紧笤帚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明显泛白了些。

      那老妇人目光掠到谭果,她来的匆忙,没考虑到魏满家的情况,穿了一件淡黄色衬衫和米白色阔腿裤,在黑漆漆的院子里,白色反射所有光线,十分显眼。

      老妇人看见她这身打扮,似乎有些不乐意,也猜到不是来凭吊的人,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魏满的朋友?来找她?她今天要守夜,没法出去玩。”

      “我是……”谭果正想说明来意,被魏满打断。

      “她是来陪我守夜的,你不用操心,该我做的事情,我会完成。”

      老妇人淡淡嗯了一声,扭过头去,走之前又不忘贬损一遍魏满今天穿的太随意,宾客来的时候没有及时迎上去,显得家里待客之道有问题。

      谭果注意到旁边有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皮肤因为常年在地里耕作,晒得黝黑,指腹关节处有明显的茧子突出。他在阴暗处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这边,又走向旁边打麻将的一群人。

      老妇人离开后,魏满不屑地笑了两声,开口道:“我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因为成绩没有姐姐好,性子没有姐姐活泛,我在这个家里就像个替代品。现在正品被打碎了,替代品也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这里有几段通话录音,你先听听,说不定有你想知道的事。”魏满递来她的手机,屏幕已经开裂,缝隙深处夹着黄土,用了很久的样子。

      第一段是她和旭东的通话录音,通话开头,她直接表明了自己对旭东的心意,说自己心悦他已久,虽然这样不对,但是想问问旭东的想法。

      谭果微微皱眉,能够对自己姐夫说出这样的话,还录下音来,这女人有些不一般。

      旭东的回答是拒绝,还好心劝她慢慢找,总会遇到自己心仪的另一半。接着魏满问他是否知道魏来肺癌晚期的事情,如果姐姐三个月后去世,他还是同样的答案吗?

      谭果没见过魏来,魏满的长相虽算不上一等一的美女,但身材高挑,眉眼清秀,一双杏眼含情,有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录音里旭东迟疑了,转而又说自己会拼尽所有先照顾魏来,之后的事情,如果魏满还愿意,后面再讨论。

      第二段录音是魏满和她妈妈的对话,是在得知了姐姐患病之后。

      她妈妈一直夸赞旭东的品性,逢年过节往家里寄了多少东西,还常常回来看望他们老两口,之前老胳膊老腿有毛病,还是旭东托人找的医生,又亲自过来带他们去治疗。

      谭果不明白为什么要在小姨子面前这么大篇幅的夸赞她的姐夫,直到听讲她妈妈脱口而出最后一句,“这样好的男人不好找,你把你姐夫搞到手吧。我们也是为你好,之后还是一家人……”

      谭果听到这里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扫地的魏满,她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清澈凌冽,直直地看向她。

      似乎是注意到了谭果眼神里的惊讶,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小的时候,我只穿姐姐穿过的衣裳,虽然她很爱惜,到我这儿终究是二手货。直到高中我才第一次穿了件新衣裳,我记得是个粉红色的碎花长裙。我读书不行,读魏来写的密密麻麻的笔记也不行,后来跟不上姐姐的脚步,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凭借自己努力,赚的还行。”

      “面包是姐姐的,牛奶也是姐姐的,我没怪过她,以前的家庭条件,要么两个女孩不温不火,要么就孤注一掷在一人身上。我是被抛弃的那个。所以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生活,我攒够了钱,想去南方。”

      “但是姐姐在北京买了房,他们都说两姐妹之后好相互照应,我这幅样子,之后肯定要靠姐姐。还说我跑那么远,爸妈有个头疼脑热,姐姐又忙,顾不上来,还得是我来照料。”她冷哼一声,“这种情况,我倒是在预算之内。”

      她沉默了一瞬,回视谭果的目光,“所以,最后让我接替我姐姐,他们舍不得这个好女婿,能够理解了吧?”

      她继续弯下腰扫地,黑色短T挂在身上空荡荡地摇晃,她隐藏在夜里,像个孤独的困兽,看不清她的喜怒哀乐。

      最后一段录音是案发当晚,她和魏来的通话。

      因为酒精作用,录音里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她把所有人的态度都光秃秃地摆放在魏来面前,血淋淋的事实提醒她,世界就是这样残酷。

      如果魏来选择继续耗下去,所有人都会陪着她耗,不管愿意不愿意。

      这是她第一次从妹妹口中听到不一样的想法,她选择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知道真相了吗?满意吗?”魏满冷冷地问,“你之前在法院问我满意了吗?我满意。都是因为旭东,他的存在让我这辈子都走不出魏来的阴影。”

      “现在这样最好,该走的人,都走了,没人能控制住我。”

      真相是魏来自杀。而后来发生一系列难以言说的事情,都是各自心怀鬼胎,自我恐吓罢了。

      谭果木木然开口,“可是魏来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看你很喜欢的衣裳,穿的次数很少,等你长高了,还是件半新的。她把自己课堂笔记全部给你,是希望你能够努力学习活成想要的样子。你的工资压根付不起那小区的首付吧?是魏来借给你的钱吗?”

      “她从来没有把你当做替代品,反而是你在一次次试探和冒犯中,亲自在她身上刻下伤疤。她不欠你的。”

      走之前,谭果微微顿了一顿,“墙上那些画很好看,你姐姐应该也为你骄傲吧。”

      魏满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声音细细地说:“明天我去把这些交给检方……我也不欠她的。”

      东方出现鱼肚白,紧接着天边被一抹红晕染上颜色,一抹光亮照射在旁边的女孩身上,她依旧面无表情,目光中多了几分坚定,就像太阳,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是旭日。

      真正的公平面前,不是谁惨谁有理。

      一晚上没睡,动车上人来人往的吵嚷也没办法睡着,谭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倒头就睡。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厨房里传来阵阵饭香,有铲子和铁锅碰撞的声音,应该是林英回来了。

      手机震动,之前投的稿子被拒了,她愣着看了一两眼,心中毫无波澜地退出。

      她忽然想起什么,总觉得魏满的情绪不太对,忽然起身,朝门外冲去。

      “有个事情,要确认一下,等我回来一起吃!”

      “去哪儿?”

      “魏满家。”

      林英被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给吓到,关掉灶台,随手拿了件衣裳跟出去。

      谭果拼命地敲门,走廊里路过的人都狐疑地看着她奇怪的行为,她拼命地喊魏满的名字。

      门被缓缓打开,魏满站在门后,仍旧一脸平静。

      “你干什么?证据已经交了。”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不用。”

      她毫不客气地关门,被谭果一伸脚给挡住,又厚着脸皮挤了进去。

      客厅中间挂了一根绳,下面摆了一张凳子。

      “看到了吗?看完就走。”魏满毫不介意地撵客。

      谭果怔愣了一瞬,在沙发上自然地坐了下来,“你这又是几个意思嘛?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总有解决的办法。”

      “是我害死了魏来。”

      “怎么会是你呢?”这压根不构成刑法上的因果关系啊。

      魏满越说情绪越激动,余光扫到地上的空酒瓶,随手捡起,敲碎了直指谭果。

      谭果举起双手,被她压制地节节后退,“别冲动啊,有什么话,好好说。”

      她退到鞋柜旁边,忽然把鞋柜朝魏满一推,俯身过去就要抢玻璃瓶。魏满却毫不介意鞋柜是否摔坏,侧身一让,和谭果推搡间,玻璃碎渣端口刺入谭果的腹部。

      谭果只觉得眼前有些重影,腹部忽冷忽热,眨眨眼睛,看到门外的人越来越多,林英冲了进来。

      *

      睁眼时,周遭明晃晃的一片,蓝绿色帘子在周围框出了一个独立的空间,然后听见林英带着怒气的指责:

      “你真是好能耐了啊,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是吧?我,我刚才缝针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你知道吗!”

      谭果咧开没有血色的嘴唇,“还好有你在,差点小命不保。”

      易儒和小罗闻声走了过来,一人提了一个果篮,说是律所的心意。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但谭果没有太多力气,大部分时候是她在听。两人说案子已经清晰了,多亏她及时赶到,不然魏满今天可能也就没了。

      还说易儒和她没有通过考核,最终没能留下来,律所虽然看上了小罗,但是条件给的不清不楚,小罗还是打算去女朋友所在的城市发展。

      据说陈如意已经找好工作了。

      因为她们不同的选择,未来出现的岔路口也不同,陈如意和易儒,后者明显更努力,但结局却表明,有的时候,选择大于努力。

      两人走后,谭果对林英说,她不想当律师了,这好像自始至终都不是她的梦想。

      “那我们就回老家去,上次在医院门口打了一架,记了个处分,我可能也留不下来了。”林英笑笑,俯身在床头的玻璃瓶里插上几株栀子花。

      谭果向来不是个果断的人,这个决定,她做了四年。

      而接下来的每个四年,他们都会一起度过,一起去看海的壮阔,一起去沙漠跟随幽幽驼铃探寻古代遗迹。

      如果生而有翼,何必拘泥于一方天地。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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