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黎生》黎荣

5、旧事缠身举步艰，灵石兆魔在近前

　　杜拾在房间里翻翻拣拣，连褥子都翻开寻找，那檀石的踪影竟是一点也寻不到。“难不成去洗澡都带着？”确认排查完毕以后，他一边谨慎复位，一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随后将门打开一条缝，正好观察外边的景象。
　　此时已有男生三三两两从仁舍旁边的澡堂结伴走出，经过那板正的身影。“斋长等人吗？”“没错。”她严肃道。“您要不要去仁舍门前等……在下……也是会害羞的。”她只斜剜那男生一眼，闭眼抱臂道：“就算离澡堂只有十步远，那也是公共地界，我一不常来，二不向里头探头探脑，并无不妥。张子荣他们还在里面吗？”那男生一时语塞，只讪讪地回道：“在里头呢，好像才刚洗一半，具体……”她眉毛微抽：“谢了，具体就免了罢。”
　　……
　　挑了个没人注意的时候，杜拾溜将出来，示意了月白长裾，于是一前一后离开仁舍附近。
　　“洗澡的时候都带着吗？”她疑惑道，“你同我说，他到底拿了你什么物什，竟宝贝到这个程度？”
　　杜拾心下懊恼，霄境的藏书堂与现世的藏书峰相连，匿珍楼则复刻了现世各类奇珍异宝，确保青心监学子对现世有最新的认知。他知道杜玉地位尊荣，却没想到他这么喜排场，连自己用的锦囊样式都写入书中，进了珍宝列。
　　既如此，为何要用锦囊装檀石给自己？暴露身份后种种可怕后果，他杜拾是不敢想了，只能诌道：“我见了匿珍楼里有一锦囊甚是好看，便记下大小和花纹样式，找丰京手顶巧的绣娘做了一个，里面装了块好石头，随身带着。今日他们找我麻烦时，锦囊掉落，他们见了便说我偷了匿珍楼里天帝的御用幐花囊，不由分说便劫走了。”
　　月白长裾来回踱了几步，长吐一口气，随后愤然道：“真是好小子，若你所言属实，在丰京订制物什，你为着它过山海桥定不是一次两次，这东西就算从张子荣他们手中要回，也得上交给祭酒，你与他们都要受罚！”杜拾好声好气道：“我顶好的斋长，我保证，以后不再做这种事儿了，您应允过我的，私了，私了嘛。”她扶额道：“好好好，我算是被你抓住了把柄，看上去可怜巴巴的，话里处处是机关，早晚被你算计了去！”
　　待过了须臾，见她气消了些：“直接找他要，一时又想不出个万全的理由，你要私了，又不能请祭酒出面，还不能闹大，现今他又将它随身携带，不知何时又要上交，除非他们看出那是仿品主动归还，我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了。”
　　的确如此，若真是仿品便好，可惜连自己也拿不准。现今举步维艰，不如借着机会刺探一番情报，再做打算的好。于是他思忖半晌，表情严肃道：“实不相瞒，我今日被张子荣一行人拳打脚踢一遭后，失去了一部分痛苦的记忆，因此行动颇有不便。”面前的月白长裾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行为上像是要失去一部分修养。“斋长，我问您些我忘却的事情，您回答我，就算是帮忙了，这样可好？”沉默少顷，月白长裾阖上双眼道：“问吧。”
　　“我和陶缇之间发生过什么，为何我被当作‘变态’呢？”
　　她一时哑然，随后道：“我……知道的可能没那么多，人尽皆知的是，你……先是忽然在春诵夏弦当众向他大胆示爱，被婉拒后又在万象园折了许多腊梅送予他，再次被拒绝，之后就老跟在他后面，能从典簿厅到掌馔厅，要不是仁舍有固定床位，你估计也要跟去他房里睡。一直持续到昨日，你被人正巧发现在偷陶缇的亵裤……大概就是这般了。”
　　杜拾听着，像度了十八道雷劫一般，随后颤颤地问：“那陶姑娘形貌如何，我得寻个日子负荆请罪去……”月白长裾嗤笑一声。“还姑娘呢，人家一正经小公子，乌发雪肤，长得出挑，待人接物谦和有礼，我对他印象还挺不错的，”她顿了顿，随后看着杜拾意味深长道，“明里暗里心悦于他的监生去掉你一个也不少，不过你确实是最‘来势汹汹’的主儿。”
　　兴许是冯青这身体有心疾，杜拾听罢胸闷得很，寻了个台阶堪堪坐下：“张子荣与江紫又是何人物？”
　　“论成绩，我与江紫常年争悟道堂的第一，他是个可敬的对手，不过可不是我小心眼，他虽不爱抛头露面，看起来却有个九曲十八弯的肚肠，叫人看了难受，”月白长裾道，“至于张子荣，则长于武艺骑射之类，挺受追捧的，看上去也不像是主动挑事儿的人，你被他俩收拾，多半是因为骚扰陶缇吧？虽然动机不错，但殴打同窗违反了监规，还有以多欺少之嫌，不是正人君子作为。”
　　杜拾心下正分析局势之时，苏鲤远远小跑而来：“殷殷姐！祭酒有事寻你，让我找你去敬亭。”月白长裾向她致意后，回头望向杜拾：“若你不是诓我，这种失忆症，我貌似在藏书堂见过，后续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可找我，毕竟同窗一场，希望你早日改过自新。”杜拾只得苦笑回礼：“谢过斋长了。”
　　见二人离去，他长吁一口气，瘫在台阶上。
　　暮色降临，檐上传来雀鸣声，他吹了几声口哨，竟有一只胆大的飞将下来，停在距手指两尺远的地方。看着蹦蹦跳跳的小雀，他轻声道：“你若给我衔个好消息来，我就去掌馔厅给你顺些吃的。”小雀乌溜溜的眼睛打量了他一会，甩甩头，扑棱一下拐去了一旁，不见了踪影。果然……麻烦事儿就是会长长久久。
　　“冯青啊冯青，你何故是这样抛头露面的主，你这般叫我寸步难行，该如何是好。”可惜他不是黎祉，不然找回那认主的檀石定是易如反掌。这一切，还得怪杜玉给了自己一个幐花囊。他越想越疑，那杜玉明知如此还要带上，莫非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杀杀他偷计划的意气？
　　......
　　神力尽失，他竟体会到久违的饥饿了，要想与麻烦事作斗争，须得养足精力，于是起身拍拍灰尘，准备前去掌馔厅，忽然背后传来清亮地一喊：“冯青！你站住！”杜拾回头，张子荣和江紫竟正好从转角处走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这样想着，转身向他俩行礼：“二位找我有什么事吗？”只见下午那趾高气昂的少年此时变得有些局促，而他似乎也很不习惯这样的拘谨，于是把声音放得更高了些：“适才发现……这幐花囊并非匿珍楼藏物，现在还与你……抱歉。”声音到关键处滑了下去，杜拾差点没听清末尾。“多谢。”他接过锦囊，查看了一番，先前并未细看，原来花纹颜色稍有不同，摸起来也略显粗糙，一时竟想起了这幐花囊的真正来历，面上有些发臊。来不及感慨，他继续打开锦囊查看，里头的确是檀石，虽不明显，但……
　　“这块石头一直不停地在颤动，是何缘故？”杜拾将锦囊重新系上，笑意盈盈道：“是我无意间看见的失物寻回术法，可能失败了，只能让失物颤动吧。”见眼前少年的表情上明明白白写着“你还会这样的法术”，他只得粗糙地再补一句：“以我现在的水平，不出意料失败了呢。”
　　话音刚落，方才一直沉默的另一人忽然笑道：“祭酒尚未教过这种术法，仅靠自学失败是常有之事，在下也对课外术法颇有兴趣，改日可否一起研习？”他眉眼弯弯，甚是和煦，若不是今日见过他另一副模样，杜拾还真会当成是没有目的的平常邀约，不过，正合他意。
　　“乐意之至。”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杜拾，随后垂眸道：“天色不早了，不是要去掌馔厅吗？”“行，”那张子荣转身正欲离开，忽地又转过头来，“冯青，抢你东西是我不对，但揍你一顿是你应得的，你好好记住了，除非你想再挨一遍。”随后转头，携江紫潇洒离去。
　　……
　　杜拾低头看着幐花囊，喃喃道：“若不是这一遭，我都忘了，你我还有这样融洽的过往。”这幐花囊原是他幼年亲手为杜玉缝的礼物，在那之后，他这天帝长兄便将自己所有锦囊换成了这个样式，因此自己幼年总是向身旁好友吹捧长兄是如何宠他，然世事瞬息万变，纵是神仙也难逃。“我早以为‘大道无情’，你竟还留着，怕是巧合。如今将这粗陋之物归还于我，落得一身干净。”
　　檀石在手中归于平静，他抬眼，那两人的身影已在拐角处消失。张子荣……江紫……“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