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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知你者 ...

  •   草木茂盛,静静遮在上空,月光透过树荫在地面留下块块斑驳。

      半个时辰后,肆回来时看见言离闭着眼睛在水中,周围都是灰白色或是深绿色的景致,她一人一身红衣在泉水之中,衣袖在水中轻轻浮动。
      莫名地不想打扰。觉得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就好,没有过多顾虑,也不必有过多思绪。心就如此安定下来,不用应付什么。就只是静静看着就好。

      肆站在一旁静静地待了一会,言离也睁开了眼睛,入眼就看见一片雪白的衣裳在她面前。她知道是肆回来了。于是抬头看向对方,发现对方也在静静地看她。
      四目相视,谁也没能挪开视线,肆看的大方,就是面上没什么情绪静静看着言离。但言离有些慌张,她不太习惯这样,和别人对视久了,会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怯懦,因而不敢。

      但今日有些不同,她忘记了该如何体面地挪开视线。该如何自然地收回目光。就这样一直看着对方,肆也一直看着她,言离很怕。她怕这样赤裸裸的交锋,她感觉自己被剥开,一丝尊严都不剩,她怕这样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总让她直面自己的丑陋不堪,卑鄙。让她想起二十多年来每一日每一夜的恐慌与无助,她恨这样弱小的自己。
      她怕到浑身发抖,在与肆对视的这十几秒中,她浑身都在细细地抖。
      她想,她可能就是如此的脆弱不堪,懦弱吧。

      最后还是肆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言离才从这莫大的恐慌中被释放。过去的十几秒,如梦一般。她自己都搞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偏过头,看着水中自己的衣袖轻轻晃。

      肆也觉得她有些不对劲,比以往要沉默和逃避。于是温声说道:“阿离,上来,以后每日来练半个时辰便好。”言离愣了愣,第一次有人叫她如此亲近的称呼,她上岸后浑身湿哒哒的,泉水在她脚下汇聚,肆看了看言离低个头水淋淋的样子,施了个法处理了一下言离身上的泉水。
      言离只是一愣神,身上的衣服便已经干了。肆说道:“这一类的法术在藏书阁中都有记载,无事时可去修习。”
      言离点点头,然后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肆。肆见她这幅沉郁的样子,轻轻摸了摸言离的发顶,探知了言离的意识。

      言离这时正低着头不知该看向何处,这人却突然抚了一下她的发顶。她抬起头看向肆,发现肆怜惜地看向她。第一次有人在她自己都放弃了自己之后还能在她身边。
      然后肆就发现言离悄悄地红了眼眶,还是不敢看她。见状,她思虑了一下,轻轻说道:“前路广阔,莫为眼前苟且停留。”

      前路广阔,莫为眼前苟且停留。

      言离闻言抬眼看向肆,见肆朝她轻轻笑着。
      随后她又看见对方一本正经说道:“你很棒了,不喜欢你的人肯定是因为你太可爱了,他们一看到你你就觉得自愧不如。”

      “……”
      言离无奈看着肆竟然还为这句话有些自豪,也终是忍不住笑。想到神君刚刚用的是可爱。表情有变得有些复杂:“神君,我长得很可爱吗?”说着,便盯着肆等她回答。
      肆闻言也有些诧异,看了言离半晌,发现某只小狐狸耐不住她看又把她的头低下去了。肆也是无语了一瞬,微微靠近了一点,指尖轻轻碰上对方的下巴,轻轻抬起对方的头。言离有些不情愿地抬起头,与肆对视又马上移开目光。
      肆欣赏了小狐狸的一连套招式,轻笑着点头:“嗯,可爱。”

      “……”
      言离自认长相还是比较成熟的,至少说不上可爱,三番五次被人说可爱确实有些不适应。
      肆见言离又在胡思乱想,也就探了一下言离的意识,之后不紧不慢解释道:“我是说你可爱。”言离顿了一下,也明白了肆的意思。

      那看来就不是她自己的问题了,在师妹之前加上可爱二字可能也是沈援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吧。

      ————————

      第二天上午,言离走进静堂,发现郑始元已经到了,不见沈援身影,她知道以沈援的性子肯定不会提前来,她大概率是在二长老进门的前一秒进来。
      这时郑始元也看见了言离,主动朝着言离这边走了两步,看言离手中拿着那把银白色的剑,问道:“师妹,这把剑看起来倒是不错。”言离应了声,她见过的剑不多,也不知如何判断剑的好坏,但这剑看着确是精致。
      而且佑生殿神君拿出手的东西必然不会差,言离这才发现,无意中她已经欠了肆许多东西了。这时沈援扑过来打断了言离的思绪。紧接着二长老也进来准备授课了。

      言离握住剑柄,听着二长老说此次的内容:在门派剑法的基础上,自创一套剑法,十天后检查。
      沈元解释道:“就是在门派剑法中加入自己的招式,然后互相以你创造的新剑法与其他弟子使的门派剑法比试,要求是你必须所创的新剑法必须在招式上击败对方。”

      见言离也听懂了,沈援便道:“可爱的师妹,你住在哪里啊,一会我去找你讨论一下剑道。”
      言离犹豫了一下,说道:“尽缘君。”闻言,郑始元又打开了扇子,轻轻摇了两下,眼睛微眯看着言离,似在思索尽缘君在哪。沈援也明显没听说过,微微皱眉,继续问道:“尽缘君?在哪里?”

      言离看两人反应才意识到,寻常弟子对神君的了解可能并没有多少。

      ……那她又有哪里特殊,让神君特意带她去尽缘君住下。

      言离思虑了下答道:“在山顶。”闻言,郑始元摇扇的手明显顿了一下,沈援也愣了一下,随后用看见了什么奇迹的目光看着她。随后惊呼一声:“山顶?!”
      这一声引来了二长老的注意,二长老锐利的目光骤然落在了沈援身上。整个静堂都安静了下来……沈援瞬间捂住了嘴,不敢回头看二长老该是个什么表情。只得用眼神与言离和郑始元交流。
      郑始元用一半扇面挡住脸表示帮不了,然后沈援就可怜兮兮地看着言离,然后被身后步步逼近的二长老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沈援光荣获得了禁言一节课的惩罚。言离和郑始元都用眼神对沈援表示同情。嘴被封住的沈援也流下了灵力化成的眼泪。

      沈援是今年比较早入山的弟子,二长老专管教新弟子剑道,刚开始的时候弟子就一两个,沈援就在其中,于是沈援在无数次的迟到早退和上课说笑中与二长老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就连曾经偷偷说二长老是木头成精,然后一转身发现二长老就在身后的那个弟子也是沈援。
      那次二长老脸色黑如锅底,愤怒地把沈援的头施法变成一块木头,又罚她那一个月在二长老课上都不许动来充当一块木头。

      终于离开了静堂,三人漫步在沉雪山上,沈援这才激动地问:“你住在山顶?那不是神君住的地方吗?你和神君住在一起!?”
      言离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沈援一副见鬼了的神情看着她,言离这才想起:“你们为什么怕神君啊?”

      沈援和郑始元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倒也不是怕,主要是因为神君常年都住在山顶上,平时根本见不到,众多长老又都尊敬她,这样的人我们当然不敢轻易接近了。再就是一点,但这点我倒觉得没什么,就是佑生殿试炼内容都是神君亲自定下的。”
      言离是第一次听说试炼这个说法,肆也没有跟她提起过,于是问道:“什么试炼?”沈援看了看她也明白了,于是解释道:“你刚来不知道,佑生殿五十年有一次针对新入门弟子的试炼,所以只要是佑生殿的弟子都要参与一次试炼。”
      “试炼之境每次的布置会稍有不同,若是你已通过一次试炼,还可以在下一次再参加,距离下一次试炼就剩二十三年了。”

      言离闻言思虑了一下,问道:“这和神君有什么关系?”
      沈援缓了口气,继续道:“神君亲自布置试炼啊,每次参加试炼的弟子出来都敢怒不敢言。曾经有一位师兄刚进山门没几年就刚好碰上试炼,虽然实力不够但也无法推脱,于是那位师兄与几位很强的师兄组成一组约定一起通过试炼。”

      “后来那位师兄进入试炼后不久,突然一阵大雾将他与其他师兄分开了,随后出来一群野猪。呼着粗气朝着他,那位师兄没办法又不想与他们打,因为那位师兄当时可谓是相当年轻了,能力也不强,一个人面对一群野猪不由得发怵。”

      “然后那位师兄跑来跑去也找不到同组的那些师兄来帮忙,于是只能迎战,整整打了六天,结束后那位师兄躺在地上休息,发现还是没有一个人来救他,而且那个时候试炼也快结束了。最后发现是神君封住了他所在的那片空间。当时那个师兄气的咬牙切齿说要出去找神君。”
      “出试炼之后找到神君,结果神君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绝处逢生’。然后那位师兄回去看了看他的绝处发现所有一切都是幻境,他打了六天的都是幻境。”

      “每次试炼都有这样的例子,时间长了,弟子们也都躲着神君走了。”

      “……”
      便是因为这样的事,肆就被所有弟子躲着走吗。言离想了想山上那个人,她一个人守着这座山,却人人都避着她的理由,便只是如此吗?
      就因为这样的理由,她就被所有人隔绝开来,排除在外吗?

      言离又有些出神,然后沈援接着说道:“还有,神君曾经赶过一位师姐下山,众长老都劝阻不得,最后那位师姐下山不久后就去世了。”
      言离蹙了蹙眉:“为何要赶那位师姐下山?”沈援耸了耸肩道:“不知,那天神君压下了所有的消息,其他弟子知道的也不真切,只知道些大概。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应有隐情。”

      言离默了默,道:“应是有隐情。”不知道事实,言离也不敢下定论,她或许不了解这位神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确定,能做出那样的试炼内容的人,是一定把她的弟子都记挂在心的。
      那位师兄虽然费了许多时间,但最终也过了试炼不是吗?说明那位师兄最主要的试炼内容已经通过了。如若就因这些模棱两可的事和她布置的试炼严苛来判断她这个人,未免太草率,也太不公了。

      她不愿。

  • 作者有话要说:  知你者,又有多少。淋过雨的人总想给别人撑伞。阿离也想让神君被理解,不忍看神君孤单。
    爱便是分割之下的残缺向他者呼吁完整。(引自史铁生《病隙碎笔》)
    阿离和神君都会在彼此的爱中弥补缺憾。
    阿离其实是有些自卑的,就家庭来说现实中像这种情况其实不多,但是关于原生家庭的疼痛我认为也很普遍。前路广阔,莫为眼前苟且停留。一切总会过去的,走出去,爱自己,包容自己。大家都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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