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不听话》一捧月

14、重逢

　　　 萧老夫人还想说什么，被身侧的杨嬷嬷拦住了。
　　杨嬷嬷劝道：“大爷一向最知轻重，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您不要多想反给自己增添愁恼。”
　　杨嬷嬷很清楚她这样苦恼一方面是因为没办法替长孙回绝这件亲事，找个他真正中意的。另一方面，徐家自从徐侍郎过世后门庭一落千丈，府中只剩一对孤儿寡母，论说门第也早不相配。
　　徐家在上京至今还有人往来巴结，也大多是看在他家和萧家将来肯定要结亲的份上。
　　这桩婚事板上钉钉的缘故，不光是因徐侍郎当年和萧老爷是至交好友。萧老爷曾经受冤案治罪，徐侍郎拼尽全力帮他洗清了冤屈。更因当年萧谨润顽劣溺水，是徐侍郎舍命相救。
　　两桩恩情难以回报，萧老爷便定下了这门亲事。
　　上京城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如若萧家毁约真是天地不容，要受尽唾骂。徐家也紧着这门婚事，今日茶宴安排在观雀楼。那是京中文人墨客必去的高雅之地，里间古曲悠扬作伴，楼下才子正在煮酒吟诗会友。
　　萧家订的是二楼天字雅间，茶水刚泡开徐夫人便领着位娉婷少女款款进来。
　　“老夫人！”
　　徐夫人着一身锦蓝织金撒花袄，绾着精心梳理过的盘髻，上头簪了支金竹叶连二钗，看上去热络又精神。她一进门就直接朝着萧老夫人走去，似个久别重逢的故友，托着对方的手寒暄：“您的气色可是越发红润喜气了！”
　　萧老夫人笑着回：“我都一把年纪了，哪有夫人爽利精神。”
　　两人闲话家常片刻，徐夫人瞧见萧谨润后先是互相问过礼，这才满脸担忧地问：“萧政事这是怎么了？”
　　她问着，转而朝杵在后头腼腆不出声的少女看了眼，示意她往前去关切萧谨润。
　　少女生得素、五官也淡，又穿着身金泥色的直领对襟素缎棉袄，配以菱纹菊花夹裙。因脖子细长，猛一看似朵高脚花瓶里插着的白杆花。比起徐夫人的爽快，她总喜欢压着脑袋，对人对事都怯生生的。
　　现下得了母亲的指示，也是硬着头皮上前，抬首对上萧谨润的脸不由心头咯噔了下，再也不敢吱声。
　　“琬妹妹。”
　　还是萧谨润先朝她弯唇笑了声，登时令徐琬脸颊通红，像上了层胭脂。她张唇细若蚊声得关切，“你、你的伤……”
　　“昨夜办差出了趟岔子，无碍。”
　　“那便好。”
　　她抿抿唇又往下垂头，前额的发几乎盖住了她的眉眼。
　　萧老夫人瞧她这个样子，面上还是挂着慈祥的笑容，心里却是一百个不如意。这若真进了府，别说当家做主，指不定得被底下的婆子丫头们欺负去。
　　徐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又怕待在屋子里碍于长辈再让女儿更加放不开，便道：“你不是要去青山斋买笔墨吗？我正好和老夫人有话说，你顺路带些锦糕回来。”
　　“好。”
　　徐琬于是招呼婢女往外走。
　　“我陪她去吧。”
　　萧谨润自然明白徐夫人的意思，但话刚出口就被徐夫人客套婉拒，“那怎么行，你还受着伤呢。反正不远，琬儿去就行。”
　　“街上人杂，我陪着琬妹去更放心些。”
　　“那就有劳你了。”
　　徐夫人相当满意这位未来的女婿，生得好、仕途高，更主要的是待人也有礼节。说来萧谨润还是拄着拐的，虽然看起来和平日里的他有些违和，但举止依然当得起风流倜傥四个字。
　　徐琬见他下楼有点困难，转身要去搀扶，还没碰到他的衣袖就被萧谨润给躲开了。她顿感窘迫，萧谨润却笑着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和琬妹尚未成婚还得注意礼节，免得污了琬妹清誉。”
　　“阿母说得没错。”
　　听到他的话，徐琬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她说你是上京最不骄不躁，有礼温和的君子。”
　　君子？
　　不知怎的，萧谨润想到魏芙骂他那些话：混账、嫖客……还有更难听的。
　　他不由低笑起来。
　　徐琬见他笑起来如沐春风，眼中噙着温柔心里也跟着止不住地嘭嘭乱跳。其实她不止一次在参加京中小宴时听到那些贵女私下说她走了运道，和萧谨润有婚约。
　　又说他老爹本就身子不行，豁出命地救下萧谨润，给女儿和家门寻了门保障，当真好算计。
　　徐琬起先还会委屈地掉眼泪，直到母亲告诉她，“那是他们嫉妒，再说了萧家能有今日荣光全是你阿爹拿命换来的，你比他们都有资格！”
　　对！
　　她比谁都有资格当他的夫人。
　　想到这里徐琬唇上的弧度越弯越上。
　　两人去青山斋买了笔墨，萧谨润知她喜欢丹青于是花重金给她买了卷造价昂贵的画纸。她心中满满欢喜，到了出门瞧见货摊上挂着好看的香囊和首饰，便挑了一个墨青色的香囊，“萧哥哥，送给你。”
　　“多谢。”
　　他伸手刚要接，徐琬已经自顾自地给他系在腰间。
　　这幅画面恰好被陪着魏芙出门的渲珠瞧见，她怔了下，立刻拢着魏芙往回走，“姑娘，我刚忘买了样东西。”
　　“先买完手头上的再调头也不迟。”
　　魏芙说完又被她硬扯着往回走，她这才觉得奇怪，非要顺着前头去张望，一望恰好看到萧谨润在给姑娘簪发钗。
　　“你不会觉得我瞧见这一幕会难受吧。”
　　她皱皱眉，嗤笑道：“那应该是和他议亲的徐家嫡女，本就是一对。我还巴不得他尽早娶了新欢把我给放了。”
　　渲珠应着，但见她手指收紧将掌心里装着糖炒栗子的酥油纸袋捏得变形。魏芙甩了手里的布料，这是原本要做腰封的。因为坠崖的事，渲珠磨着她给萧谨润做一条，说是还恩情也为了后续逃跑顺利做的安抚良策。
　　魏芙本来不肯，被她说了几回应下了。
　　如今只觉得糟心。
　　做的劳什子腰封，自有他的如花美眷、正头夫人给操心，她犯的什么贱！
　　魏芙转头就走，走了半条街才被一顶软轿拦了去路不得不停下脚步。她本想绕开，不料轿中人撩开帘子唤她：“魏芙。”
　　熟悉的声音让她的后颈发僵。
　　她本能要落荒而逃，崔玉已经追堵上前，见实在躲不掉了魏芙索性规矩问候：“崔大人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