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靠近》沧渚

20、第二十章

　　教学楼很安静，空旷的走廊里，一扇扇门内偶尔会传出谈笑声，我走进教室，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包括我在内，经常在中午留下。

　　我拿起水杯，绕过凑成一团聊天的他们，到饮水机前，有个长头发的女生正拿着蓝色水性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听见注水声越来越近，我回过头拧上杯子。

　　今天的天气很好，外面总是吹来软绵无骨的风，带着堪比春天的暖阳气息，牵动着我的每一次呼吸，空气没有味道，却让我的脑袋变得轻飘飘的。

　　成灿贴在书架上的粉色便利贴随风微微摆动，上面记录着今天的作业，她每完成一项就会打一个勾，目前那些作业后面还是空白的。

　　离一点半还早，我打算把物理习题册剩下的题做完，我提起笔，一直到教室里的对话声变得稍弱。

　　“错了。”

　　我的目光从草稿纸上移开，看向旁边那个悄无声息的人，原来是之前黑板前的女生，对方的突然搭话让我很意外，可能是因为中午的教室里除去她自己，就只有我一个女生。

　　“什么？”

　　她指了指我刚做完的那个题:“这个写错了。”

　　“哦，谢谢。”我把那个答案打上叉，然后关上了书。

　　“我记得你是叫温泉来着。”她走到荣茜的座位上。

　　“嗯。”我点点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我叫兰思安。”

　　她注意到我在看时间:“你应该是要睡午觉了吧，平常都是这个点。”

　　“差不多。”

　　我揉揉眼睛，被黑板上的画吸引了，是两只小猫，一只弓着背，一只四脚朝天的漏出肚皮，旁边还有几朵没画完的花，出于些微的强迫症，我由衷地希望她能够完整这幅画。

　　她突然有点激动:“怎么样，你想一起来画吗？”

　　“我不会画画。”我打了个哈欠，摇头拒绝。

　　她没有坚持邀请:“那好吧，晚安。”

　　“嗯。”

　　兰思安转身走掉了，我这才拉上窗帘，照旧趴在桌子上睡觉，然后在吵闹中苏醒，我睁开双眼，发现眼前一片白色，下意识伸手撩开那个挡住我视野的东西，重见天日的时候正好对上成灿的眼睛，她手里拿着另一张试卷，似乎还想往我头上盖。

　　“玩得很开心吗？”起身时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从背后滑落。

　　“你醒了。”成灿笑着把刚才落在地上的试卷捡起来。

　　我接过试卷一看，是前天晚上的化学测验题，但是没有批改的痕迹，应该是下午有课来不及了。

　　“还好没改，我怕她发现我的选择题是随便选的。”

　　成灿前天晚上写着写着突然睡着了，等她再醒来时，剩下的时间只够做大题糊弄过去。

　　“可喜可贺，恭喜恭喜。”

　　课代表在黑板上抄写答案，可惜我没有看到兰思安的那副完整的画，那片区域已经写满了化学方程式。

　　成灿发出一声惊呼，“我的天，瞎蒙都能十个蒙对六个，希望月考运气也能这么好。”

　　我比对着答案，发现我只对了五个，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你现在把运气用光了，月考就没有了。”

　　她若有其事地抗议:“运气又不会守恒。”

　　比起纠结运气这种未知又飘忽不定的东西，我更想知道错的那五个选择题究竟是为什么。

　　化学老师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头发拉得很直，为人也和头发同样的一丝不苟，对待工作非常认真，在她的课上开小差几乎是不可能，但她讲课讲得很详细，就像对待小学生那样，这一点我很喜欢。

　　她好像一直负责化学月考的命题，然而她本人总是无意识地透露题目，每当教室里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时，她才反应过来，然后恼羞成怒的叫人到黑板上回答问题。

　　今天成灿也是幸运儿之一，她的运气终究是反噬了，她被叫到名字后站起来，我把自己的试卷塞给她，抽查的那道选择题我正好对了，而且还写了注解。

　　下午四点就像一个分水岭，把课程和自习分隔开来，而且每逢这个点，对面的职工宿舍里就会有人准备晚饭。说是职工宿舍，其实住的大部分是学生和家长，里面总有房间出租。可现在做饭不会过于早了吗，学生的下午放学时间是五点五十。

　　成灿伸长手关上窗户，那股炒菜的味道慢慢消散，她重新握起笔，过了一会又毫无征兆地转头:“晚饭吃什么？”

　　她一双眼睛期待的看着我，似乎在闪闪发光，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今晚也在食堂吃吗？”

　　成灿笑呵呵的点头肯定:“嗯，以后晚饭都在食堂吃了，让我妈轻松一点。”

　　她好像一直观察着我的脸，就像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我大概猜到她在担心什么，在心中默默叹气:“那就一起吧。”

　　“好。”

　　听到我的话，她终于不再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看着我，注意力回到作业上。

　　我不知道她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觉得学校的饭菜没有好吃到仅仅品尝过一次，就让她爱上的那种程度。是因为同情我，觉得我一个人吃饭很可怜，还是因为想和我更加形影不离？那岂不是说明成灿对朋友的依赖感又升级了。

　　毕竟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吃饭，这种方式有好处也有坏处，不用迁就别人，拥有自己的步调，更好的掌控时间，但跟陌生人面对面还是挺尴尬的，甚至有点讨厌，所以我并不排斥和别人一起。

　　希望她是出于对我的关心，而不是另一个可能，但被人同情总是有一点不适应，当然，这并不是说尊严受损之类的，如果她更多更多的了解我，关心我，会给我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呢？

　　自习的上课铃声响起，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看向刚才分神在草稿纸上写的一团乱麻，皱着眉头翻开一页新的。

　　教室里安静极了，大多数都在埋头写作业，因为想要尽可能空出时间来复习，那一张张稚嫩的脸上居然都是过分的严肃，看上去有点违和。

　　他们都了解二中的文理分班制度，由于还不清楚十五班分科之后是文科班还是理科班，如果选的科并不是自己的班级相应的科，那么就会被分配出去，而分配的依据是高一上所有考试的平均成绩。

　　下课之后才恢复嬉皮笑脸的原形，跟菜市场一样吵闹。

　　成灿再次推着我问:“吃什么，吃什么啊。”

　　我无奈的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晃动，像一张被风吹动的纸:“你现在就饿了吗？”

　　她趴在桌上:“没有，主要是因为晚饭是一整个下午最值得期待的事情啊。”

　　我也侧趴在桌子上看着她的侧脸:“这么期待的话，吃自己想吃的会比较开心吧，用不着问我。”

　　成灿听到响动，扭头变换方向，目光相撞之后，她又瞪大眼睛迅速转了回去，像是下意识的行为。

　　“我不知道想吃什么。”

　　“等到了食堂你可能就知道了。”

　　她的脑袋靠在桌子上都能点头，贴着书本上下摆动。

　　到上课时间，我们才各自从桌子上直起身体，放学之前，我们之间只有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食堂的路上，我们身处人群的洪流之中，显然也是其中一员，我看向那些陌生的脸，思考我和那些人一天会碰面几次，人与人之间是怎样产生的联系，是偶然，是不确定的，就和运气一样，它被称之为缘分。

　　我希望我生命中的一切都是有规律可循的，但我不可避免的面对各种偶然，运气影响着我，缘分也是，过去我都顺其自然地置之不理，因为对我生活的主体无什影响。

　　而这时，看着旁边的成灿，想起这条路过去的行单只影，我会不会已经变化了太多，是缘分深浅的问题吗？

　　走进食堂，成灿兴奋地左右张望，她选定了一个窗口，排在后面，“你也吃这个？”

　　我点点头，把卡递给她，“你帮我买吧，我去占座位。”

　　我拿好筷子找了个靠墙的位置，静静等待成灿买炒饭回来，看见她在队伍后面扫视寻找，我站起来挥了挥手。

　　改天还是拿点东西占座吧，成灿端着两个盘子费力的在人群中穿梭，看得我有一点担心。

　　她走到桌前放下炒饭，如释重放地呼出一口气，我怀疑她是屏住呼吸走过来的。

　　“这是肉丝炒饭吗？居然没有勺子。”

　　“有一次性的，应该是被拿光了。”

　　同样的道路，但这次是相反的方向，我在小花园旁边停下，“我要去资料室了，你自己回去吧。”

　　成灿没有离开:“我也来帮忙吧。”

　　“好吧。”

　　推开木门，看见的是一成不变的布置，和她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时差不多，唯一新鲜点的就是跟在我后面的成灿，她甚至先我一步，游刃有余地把弄乱的试卷归位。

　　我也走了过去:“这么积极啊。”

　　她却是一笑:“总不能干站着吧，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