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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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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隐隐约约感觉有人解开自己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口。
一阵冷风吹来,他忍不住缩了一下。
手臂上的刺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谢潜睁开眼,四处张望了一番,只觉得宽大的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窗前站了一个人。
狭窄视线里,他只能看见那人银丝绣着的卷云纹腰带上佩戴着一个墨绿色的荷包,上面落了几瓣薄雪。
“醒了?”阮什的声音比平时稍哑一些。
谢潜费力的坐起来,彻底看清楚了这个地方,他有点不敢相信的清了清嗓子,“这里是…”
阮什偏过头,死死盯着他的脸,眼神中汹涌澎湃的情绪似乎要溢出来,“观雪峰,我的家。”
家…
一股心酸涌上心头,谢潜一颗心软的不像话。
观雪峰是他生活了几百年的地方。
他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亲手种的,这里的人,也是他养大的。
重活一世,谢潜最想回到的地方就是这里。
谢潜迫不及待的掀开被子走下床,走到阮什身边站定,望着窗外。
院子里的两棵梅树只剩枝干,谢潜皱眉问道:“观雪峰虽然常年飘雪,但是这里设下了结界,使花草永不凋零,为何这梅花凋谢了?”
阮什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凝在少年侧脸,他盯着谢潜,声音低哑:“师尊走后,这株梅花便再也不曾开过,我寻便仙法也无法让它重新绽放。”
“………它也很想师尊。”
时隔一百年,谢潜重回观雪峰,回到了曾经属于他的避风港。
只是早已物是人非了。
谢潜心里无限感慨,他盯着雪地里的枯木,拢了拢外衣,推开门跑了出去。
阮什在窗口看着他,只见他跑到梅树旁边,手指碰了碰凋零的树干,一丝灵力顺着指尖传入树干。
一瞬间,凋零了百年的梅树,迸发出生机,枯萎的树枝开始开除新的花苞,逐渐占满了整棵树。
昔日观雪峰红梅白雪的场景,在一百年后重现天日。
谢潜看着红梅重新绽放,甚至开始落下花瓣,他伸手接了一片。
忽然,肩上一沉,他回头看了一眼,阮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将一件毛领披风盖在他身上。
“师尊现在灵力不高,小心冻凉。”
谢潜抬眼看他,心中无限的叹息,“认出来了?”
“师尊,另一棵梅树也想重获生机。”阮什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直接以师尊来称呼他。
——
谢潜此时正在离开观雪峰路上。
虽然算是跟阮什相认了,但是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受,明天就要第二轮笔试,他当然得赶紧回去。
他离开后,阮什独自看了院子里的红梅很久,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一轮比试还是太冒险了。
谢潜边走边想。
他曾经好歹是一寺十一峰的长老,十七岁便闻名天下,现在居然说受伤就受伤。
准确来说,是谢潜这个活了几百年的人,一个没注意,被小辈偷袭,还特么成功了。
丢人啊……
谢潜扶额。
劫杀术是他的独门秘籍,那日不小心使出来,肯定不止阮什心里有疑惑,以后肯定得谨慎一点了。
正想着,迎面撞上一个人。
谢潜收回思绪抬眸望去。
几名弟子身着一寺十一峰的校服,以两名弟子为首,剩于两名弟子手里抬着担架往山上走,那担架上不知道为何,盖了一层白布。
他们在看到谢潜时,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丝变化。
像是震惊之余的疑惑。
谢潜连忙拱手揖了一礼,语气略带歉意的道:“实在抱歉,是我走神了。”
被撞到的那名弟子抬手拍了拍肩膀,语气冷漠道:“无事。”
谢潜虽是低着头,可眼神止不住的往那人身后弟子抬着的担架上瞟。
那人回了谢潜一句后,便示意剩下人继续往山上走。
路过谢潜时,那担架上的东西似乎动了一下,随后一阵风有意无意的吹过,掀开了那担架上盖着的白布。
谢潜只扫了一眼,那白布就又被盖了回去。
有一名弟子慌张的看了一眼谢潜,眼里满是戒备。
谢潜冲着那人笑了笑,像是不理解他的眼神似的,继续往山下走,转身的那一刻,他收了面上的笑。
那应该是一具焦尸。
等那几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的时候,谢潜加快脚步的离开了观雪峰,回到了自己休息的房间。
他一边打坐一边思考。
一寺十一峰有自己的规矩,第一条便是“死者不加以修饰”,如果他没记错,尸体是不允许叠加其它,这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而那第二条……
不同事物处理者不同。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尸体一类是由擅长药理的竹里峰处理,或者是直接交给管理杂事的司仪。
即使现在竹里峰早已不是当初的长老,那也是长老的后代,怎么也轮不到掌门人来管。
以阮什如今的上仙地位,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才能落到他头上,由他管理。又究竟是什么尸体,能让他亲自过目?
又或许,那根本不算尸体。
——
“有人撞见了?”阮什听到弟子的禀报皱了一下眉头。
那名弟子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他极力的克制住声音的颤抖,“是…是…我们一路避开人群,上山时才放松警惕,谁知…”
谁知在这个几乎称为禁地的地方碰到了外人。
“尊上,要…”那名弟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阮什垂眸盯了他一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挑了一下眉,那人脊背顿时一颤,头压的更低了,半晌,上方才传来阮什冷淡的嗓音:“不必了,我知道是谁。”
“是”
那名弟子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观雪峰再次只剩下阮什一人,他静静的矗立片刻,然后动了动手指,盖在担架上的白布瞬间被掀开,露出了白布下的东西——
一具被烧的黑焦的“尸体”。
如果谢潜在这里看清楚“尸体”的脸,应该大为震惊。
因为此时此刻,那具焦尸的脸,正与谢潜有着七八分相似。
如果这个人没有那么重要,阮什为什么会亲自处理呢?
既然亲自处理,那必然是不想被外人知晓,如果外人知晓了呢?
“杀”
谢潜轻轻吐出这个字。
他太清楚不过自己这位小徒弟的脾气了,从前便不会让自己白白的受欺负,惯会狗仗人势,长大了哪怕心性大变,少时养成的脾性也不会改什么。
夜间,一道身影窜进了寻幽峰,悄无声息,只有路过时风带动烛火,才能发现有人似乎过去了。
谢潜瘫在床上,就差闭眼睡觉了,他盯着天花板,无所事事。
“师尊倒是清闲。”
谢潜猛的坐起来,看到来人的身影后,震惊的问:“你怎么在这???”
阮什抖了抖袖子上的灰,“下山办事,但是害怕一个人搞不定,所以特意来叫上师尊助我一臂之力。”
谢潜:“……”
真的很想骂人。
“还有什么是您阮上仙搞不定的,需要我一个筑基期的人来帮您。”谢潜皮笑肉不笑的说。
阮什挑了挑眉:“自然是棘手的事。”
“一寺十一峰山脚处的附属小镇上,发现了一具焦尸。”阮什叉着腰站在谢潜面前,“而那具焦尸除了脸以外,其它的所有地方都被烧焦了。”
“那张脸,与师尊……”阮什皱了皱眉,似乎在斟酌,又似乎是有些生气。
谢潜看着他叉着腰站在自己面前,忽然觉得有点搞笑,像极了当初站在他面前,身量不高叉着腰跟他撒娇的奶团子。
“怎么?跟我有七八分像?”
阮什看了看他,然后别过头,“再加上,师尊的仙体前几日意外的丢失了,我觉得和这件事有关联。”
“所以,叫我一块下山?”
阮什点点头。
“那我跟你下山,我这比试是算过,还是……”谢潜仰头问他。
阮什盯了他几秒,别开眼,“自然是算过了。”
谢潜站起身,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裳,同意了。
阮什弯了弯眼,拉着他直接出了寻幽峰,他们连夜出一寺十一峰,可惜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场小雨,他们俩沿着山路,一路向下。
一寺十一峰是有规定,禁止御剑飞行下山。
虽然阮什可以,但是他并不想打破一寺十一峰任何的规矩。
“你怎么什么都带?”谢潜望着头顶这把白色的油纸伞,有点震惊。
阮什拍了拍腰间挂着的储物袋,说道:“这个袋子可以储蓄,修为越高,装的越多。”
“那这是个好东西。”谢潜两手空空,什么也不干。
闻名天下的阮上仙乖乖的给他撑伞,谁有他这待遇?
等到了山脚处时,天已经有几分要亮的趋势,他们准备找个客栈休整一晚。
经过一家纺织作坊时,谢潜驻足停留了片刻,阮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一排紧闭的大门。
“在看什么?”
谢潜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咱们走吧。”
下了山之后就可以御剑,谢潜没有自己的剑,只好让阮什带着他。
“你别给我摔下去了!”谢潜紧紧的抓住阮什的衣服,正说着呢,又是一处陡峭,谢潜猝不及防的抱住他,嘴里咬牙切齿:“阮!什!”
阮上仙怎么会御不稳剑呢?
他当然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