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催命符 ...
-
“你真的不疼吗？”
楼颜没回答，叶鸢便保持直视静静等候。
树林间虫鸣不歇。
少年饱满唇部上下怯懦两次，一个字音与虫鸣应和着，传给叶鸢。
“疼。”
“张嘴。”
楼颜嘴中塞进了一个软物，舌尖下意识就要抵出，被叶鸢掌心死死堵住。
“给庄晓带的饴糖，他长你几个月，不会介意先给你吃两块的。”
叶鸢视线带着期盼，“嚼一嚼，甜的。”
她确实从没见过楼颜吃糖，但糖饼却几乎没隔过天。
麦芽的香味与红糖不甚相同，叶鸢没错过他眼底急逝的惊讶。
楼颜咀嚼，含糊道：“骗小孩子的东西。”说完，一丝不落的吞进肚中。
他口嫌体直的模样，落在叶鸢眼中，跟小孩没什么两样。
“甜食促进多巴胺的分泌，吃完是不是感觉没那么痛了？”
“下次，疼就要说。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她苦口婆心讲解，眨眼就见楼颜摇头，明显是不同意她的话。
“我没哭，你也给我糖了。”
“这不一样……”她确实被楼颜这句话问倒了，“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后面你必须学会张嘴表达自己的诉求，包括疼痛。??”
楼颜：“你要去哪？”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一个比一个难以回答，????叶鸢扶额开不了口。
“我只是举个例子，并没有说现在要离开。??”
“那以后为什么又要离开，是因为你生了气吗？”
楼颜所有事都能处理的面面俱到，唯有人际交往方面，单纯到黑即黑、白即白的程度，就好似仍然停留在五六岁孩童阶段。
“我也不知如何向你解释，总之没有任何两个人能够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可能是死亡、也可能是不能言说的理由????。人嘛，孑然一身地来、又独自一人的走，路途中遇见的同伴都只能短暂的出现在人生中。能够相伴一生的人也有、只不过这种几率实在太小了。??”
“那你现在有没有找到能相伴一生的人？??”
叶鸢当然没回答，抬手又敲了楼颜额头，“这种问题还不是你这个未行冠礼的孩童能够问的。”??
楼颜蹙眉，明显还有话要说。
“南麓里面开始骚动了！”
叶鸢整个人打起精神来，双目炯炯，透过枝干缝隙清楚望见下方寨子骤然出现处火光来。
与其说是寨子，南麓这处算得上实打实的土匪“窝”。
拜里面横七竖八随意摆放的东西所赐，江锋等人扔出的火油箭见效极快。眨眼的时间便引燃了一处草屋，火势骤然加大。
“走水啦、走水啦，快起来帮忙！”
值夜的土匪奔走相告，奈何寻遍整个寨子也凑不齐两缸水，全都浇给草屋后，他们后面连喝的水都不复存在。
“怕什么，北边不是有仙水，我们用完了这两缸，直接把他们打下来，还用愁没水喝吗！”
一匪徒说完，得到了不少同伴的认同，随即便把手中最后半缸水浇到了着火的茅屋上。
奈何火势有些过于猛烈，两缸水下去，扑灭水的速度还抵不上火势蔓延的速度。
值夜的土匪见事情实在隐瞒不下去，只好咬牙派人去寻来寨子如今管事的劳首领。
??劳首领依旧是一副文弱书生样，眉眼间竟比前段时间多了些疲累。
他披着外袍赶来，明显是一副刚从睡梦中被人叫起的模样。
草木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彻底让他摆脱睡眼惺忪的状态。
在询问到今夜职守的人后，抬腿便是一脚。
值夜的瘦猴即使清楚劳首领脾气暴躁，但也没防备他会突然来这一脚。在地上滚了三四圈后才重重摔下。
“还楞着干什么？赶紧把寨子的所有人都叫起来，抓紧时间在火势蔓延的方向挖出片空地。若是一个时辰后火势还这样燃烧，那今夜值守的所有人都去给我谢罪！”??
自从弟弟劳苟死后，他每每闭眼脑海中浮现出的都是劳苟那日惨死的模样。
虽说劳苟没有半点脑筋，但好在他武功高强。
想到自己此时受人胁迫的处境，劳首领便开始无比怀念劳苟在时的轻松。
送走了那个来“监工”的柳先生，今晚他才刚刚睡下不过半个时辰，又被寨子中突然出现的火打搅到。劳首领只觉得太阳穴下的血管崩崩跳个不停，抻得他整个人都开始没来由的高度紧张。??
此时正值夏末，气候本就干。??起初这火他并没多做注意，仅一盏茶时间，侧前方居然又起了处火。
“不可能啊，这里的火距离寨子那边走路都还需要半炷香时间，怎么可能会烧到那边去？”
正在挖防火隔离带的土匪半刻也不敢停歇，好不容易有了些希望，面色苍白的看着寨子前方的火光。
“快看啊，这边……这边还有一处也起火了！”
惊呼一声接着一声传来，短短时间内，单是南麓寨子里被人发现的起火点就有五处，更别提通往山下的路上也被一处火龙阻断，他们逃无可逃！
到这时，劳首领要是再不清楚火势是人为的，眉下的两个窟窿就是单纯用来出气的。
“庄捷——”劳树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字眼。
上次寨子深夜起火，早已用光了存蓄的水。此时他亲眼见到火势快速蔓延到整个山寨，牙齿被咬得咯咯响。
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劳树狠狠道：“去把寨子里的将军们请来，就说有人深夜回来报仇了。”
此等火势，即便南麓从对方手中赢下，重建工程也十分庞大。
劳树心中有了想法。
他要靠着这次良好的时机，彻底摆脱那群野蛮胡人的控制，最好是让这群胡人跟庄捷斗个两败俱伤！
谄笑着将情形讲给身旁的胡人将军，劳树见对方熟练的确定出了敌人潜藏的方位追去，自己则朝地啐了一口，转身便离开了寨子。
在寨子的东边有处十分隐蔽的小路可以通往山下，劳树直奔而去，直愣愣冲入了叶鸢、楼颜二人附近。
眼见着江锋带领的巡防军们已经跟胡人军队交上了手，丝毫不占下风，叶鸢这才把注意力全身心放在越走越近的劳树身上。
叶鸢搭弓，“咻咻”两发，??????先后射在了劳树身前与身后的土地上。片刻不停，又是两箭，一左一右深深插入进他两侧的树木上，全方位阻拦住了劳树的退路。
劳树现在是真的慌了，抬头四处张望，试图找到叶鸢的位置：“姑娘，说白了，我们两个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冤愁，如今你若是放我一马，他日等我东山再起，定将亲自上门酬谢，每年少不了你的好处。”
回答他的，又是一发羽箭破空袭来。这箭只差分毫就会刺穿他??脚面，劳树不会以为是这位来自士匪寨的神箭手射偏了。
这是妥妥的警告！
“或者姑娘您自己说，有什么想要的我都满足你。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放我离开。”
别说叶鸢对物欲要求本就不高，只站在良心角度，她也不会做出此等放虎归山之事。
不过若是说到想要的，她还确实有一件事想知道。
叶鸢清清嗓子：“我问、你答。”
劳树寻不到叶鸢的身形，只得站在原地向四处张望，口中连连应下。
“南麓寨子中，那些黑衣人从何而来？”
没想到叶鸢第一个问题就如此刁钻，劳树满身满眼写着抗拒。
“不想说就算。”叶鸢干脆利落，又射出一枚小箭，好巧不巧的划过劳树的侧颈，立刻就出现一道血痕。
劳树怕了，把它所知道的有关黑衣人的事情，全盘托出。
果然这些人确是来自胡人军队，这点跟他们的推测相差无几。
“他们所为何来？你又是怎么跟他们有联系的？为什么要针对士匪寨？以及为什么要抓年轻的男孩？”
叶鸢一连串的问题，个个都是要命的。无论他回答与否，都不会得到好果子吃。
??叶鸢蹲在树杈上，从她的方向能清楚看到劳树在听完问题后，身体就僵直在原地没有动弹。
心中正奇怪呢，就感受到身侧楼颜突然紧绷起的身子。
“不好，他居然想着自杀！”
叶鸢只觉得身旁一阵劲风吹过，回笼视线再去看时，楼颜已然出现在了劳树身边。
他将顺手折下的树枝强硬塞进劳树口中，好防止他继续咬舌自尽。另一边，抽出绳索、结结实实捆住。
等到叶鸢从树上爬下时，劳树已经“乖乖”躺在了地上。
楼颜起身：“没什么的大碍，他就是舌尖破了点皮，不影响继续说话。”
点头夸赞了小郎君行动迅速，她一步步靠近劳树，面带笑意。
“现在，我再问一遍。为什么这群黑衣人要针对士匪寨、要找年轻的男孩？”
劳树不断呜咽，被楼颜粗鲁塞进的树枝划破了他的口腔，一说话就涌现出股浓厚的血腥味来。
这腥味如同他最后的催命符，笼罩在他的身体内。
“我……”劳树开口，混着血水的口水从嘴角蜿蜒而下，“都是因为我在一年半前，把事情交给劳苟引起的！”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催命符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