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他分明是祥瑞》狗咪

11、不卖

　　天还未亮，三和村的村老孟叔就坐着后生们赶的驴车，从村里出发，走着小道儿赶路。

　　他年纪大了，平日里也就是在村里照顾后辈，或是调理邻里间的纠纷。今日见他出门，一早在地里忙活春耕的村民还都有些惊讶。

　　“这不是孟叔吗？今天这是什么事情，居然出村了。”

　　“你不知道？”旁边地里的人神神秘秘，“听说是官府要在东边有个村里搞什么新型灌溉工具推广，要求附近的村子都派人去看。”

　　还有这种事情？这句话里的新鲜词可不少，那村民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新型灌溉工具，是更大的斗吗？

　　“总不是又和之前一样吧，找咱们去看，然后要村里出钱去找官府买，上次那耕地的工具可不好用，我家分到的用了几次就坏了。”

　　几个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说着闲话，过一会儿看看天色才匆匆分开，春耕时节，时比金贵，再不干活，今天又过去了。

　　不止村子里如此，京城之中的茶楼酒肆里也对此事议论纷纷。

　　“听说天工局做了个新的灌溉工具？”

　　“天工局啊，就是沈家那位负责的吗？这才多久呀，能有什么好东西。”

　　说话的人有些不以为意，都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急着做出点功绩好交代。
　　毕竟他三舅家的邻居的表侄女的姐夫可是在朝里做官的，现下都是这么说的。

　　“说话小点声，这位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切，红人算什么，还能管得住咱这市井小民的嘴不成。”

　　旁边桌的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笑着说：“你们要真感兴趣，不妨直接去那个什么东阳村看看。今早官府的告示可说了，谁都能去看，听说还要在一个寡妇家的田里试验。”

　　寡妇这种带着些桃色意味的词显然比农耕工具更加吸引人，这个消息就此传开。

　　东阳村距离京城本就不远，好事者们还真三三两两相约而行，准备去看看这新官衙的新工具到底长什么样子。

　　东阳村里，赵寡妇今日把过年才舍得穿的新衣翻了出来，一早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又赶到地头想把杂草都除一遍。

　　但她还去晚了，村长早就带人顺带把附近地里的草都给薅了个干净。此时这些庄稼汉子都搓着手在冷风里站着，等待官府派人过来。

　　“赵家的，官府的大人们有说为啥要在你这儿做试验吗？”显然是对这些新的词汇有些陌生，村长说话的时候卡顿起来。

　　赵寡妇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只是之前石大哥送信回来的时候说了，没什么可担心的，那她就应了下来。

　　太阳升起来了，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连清晨的雾气都没有多少。

　　村庄里，人家的烟囱中冒着道道炊烟。

　　沈怀安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人到达东阳村的，他坐在马车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昨夜又是爆肝学习资料库的一夜，精神上习惯了，身体还是有些不适应。

　　总感觉这穿越之后，精神状态越来越美妙，身体越过越惨。

　　马车停下，他披着大氅下了车，望向车队后面蒙着布的物件，心中有些激动。

　　他对着天工局的官吏们点了点头，对方很快指挥人动了起来，将大大小小的东西运往该去的地方。

　　石木走了过来，他今天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虽然昨天可能因为太过激动，一不小心又犯了病，在天工局新建好的园子里抱着树干大哭大嚎起来，一口一个娘亲娘亲的，吓坏了六部前来参观的官员，对方口呼妖孽几乎要夺路而逃。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能做实事才是小沈大人评判人的第一要务。

　　“怎么样，回了村感觉还可以吗？不行的话今天就不去了，我带着章聪他们过去就行。”沈怀安很是体恤人。
　　其实也是怕他被村民一刺激，又抱着谁认娘。

　　“大人，我没事的，今天可是咱的水车第一次下田，我可一定要去。”石木很坚定。

　　“啧啧，今天可是赵家的田。”沈怀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把人盯到强装镇定糙脸微红才移开视线。

　　本以为能旁观一场郎情妾意的一手吃瓜现场，结果还没走到地头上，沈怀安就看到前面一群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那赵家婶子站在人群一侧，表情似乎不太好。

　　走近了才听到，原来是在嚼舌根。

　　赵寡妇一家没有年富力强的顶梁柱，一向在村里都是隐形人一般的存在，如今石木去了京城做了官，她家的田又被京里的大人们看中，自然有人心生妒忌。

　　那些人话里话外不过是说赵寡妇不守妇道，石木那种脑子不好的人都勾引，这才换来了官府的重视。

　　沈怀安心情有些糟糕，但他没有直接出言呵斥，而是将眼神投向了身旁的石木，看到对方脸上已是一片怒气。

　　他赶忙抬手拍了拍石木的肩膀：“有气就去出，可别憋在心里，之前张太医都说你这毛病就是憋出来的。”

　　石木被他点通，直接迈着步子就过去了。

　　沈怀安这下子袖手站在一旁，看着对方将人群分割开来。

　　村里的长舌们本来还想说几句，可都被石木身上穿着的崭新官袍给镇住，悻悻住嘴。

　　确是如此，民不与官斗。石木虽然是匠籍出身，但沈怀安力排众议并没有给他脱籍，而是直接任了天工局的七品官。

　　为这事，他还在早朝上和那群御史们吵了几次。这番下来，原身往常高雅如仙、清淡如菊的人设也被他几乎坏了个干净。

　　现在京里都传，沈府的小沈大人心性极其深沉奸滑，往常沈宰辅还在朝为官，就装作一副不慕名利的模样。如今换他掌权，本性暴露无遗，凶悍刁钻，一张嘴能把御史喷到哑口无言，欲要只手遮天。

　　对此沈怀安表示，已经严厉批评过每日更新他人设传闻的平书，小道消息莫要多看，又不是什么劲爆八卦。

　　日光普照，属下上前汇报，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沈怀安伸手抚掌，立刻有人开始维持秩序，很快将人分成了几块，露出了人群中央那造型奇特的木制物品。

　　东阳村的人办事还不错，赵寡妇的田旁边原本是没有水道的，如今也被引了流水过来。

　　工匠们将拼好的龙骨水车一头放在下沉的水道中，一头搭在田里早就挖好的窄窄的灌溉渠道上。

　　为了更好的演示效果，沈怀安让他们把这架龙骨水车做得更长一点。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沈怀安缓缓开口：“各位乡亲，本官是京城天工局的沈怀安，今日请大家来，是为了介绍天工局最新研发的灌溉工具——龙骨水车。”

　　这名字起得大气，很快人群中就传来了一片好奇的讨论声，不时有人对着水车指指点点。

　　“乡亲们都是在田里干过活的，应该知道目前我大乾朝用于农田灌溉的工具已经足足有数十年未曾改进过。若是各位家里少了能干活的，想要及时赶着农时把田给浇完都是很难的事情。”

　　是这样的，各地来的村老们都点着头，这位大人说的没错，不像有些当官的还觉得种地是件轻松事。单是弯着腰一块一快地翻土浇水，半天下来就得腰酸背痛。再加上运水到田里的劳动，就更花时间。

　　“龙骨水车，可以用非常小的力气，将低处的水引到高处来，哪怕是稚子都可以轻松做好这项工作。”沈怀安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话介绍着。

　　这句话在人群中引来一片轩然大波。

　　这是说的什么怪话，小孩子可能连浇水用的桶都搬不动，怎么可能驱动这么个庞然大物来引水。

　　见众人不信的表情，沈怀安反倒是更加满意，如今越是质疑，等亲眼看到的时候才越是印象深刻。

　　说罢，他对着赵寡妇和她八岁的女儿茵茵说：“请二位上去试一试吧。”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都有些紧张和羞涩，但还是在沈怀安和石木等人鼓励的眼神中鼓起勇气扶着龙骨水车的把手，站在了踏板上。

　　试探性地用了一下力道，两人都发现，这看似沉重的踏板并不难驱动，所以她们越踩越快。

　　人群在她们成功踩着踏板带动龙骨上的翻板动起来的时候已经沉默了下去，翻板从浸在水中的一头转动着，带着越来越多的水声向上蔓延。

　　哗啦哗啦——

　　水流成功地喷涌而出，落在了田间灌溉引水的小道上，顺着凹陷处将田地分割成数个小块。有村民家的小孩儿拿着小木瓢，将凹陷里的水舀出来互相泼洒着。

　　咯咯的童子笑在田野间响起，也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居然真的连女子都能驱动？！

　　赵寡妇在沈怀安的示意下从踏板上下来，确认过小丫头还正玩得起劲儿，就抱了早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另一个小男孩儿站在踏板上。

　　这下两个小孩儿也在嬉闹间将水引了上来。

　　原本还抱有怀疑态度的人顿时不说话了，甚至有村老扶着人的手臂绕着龙骨水车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作弊的玄机。

　　这下子，人群中的讨论声再度喧嚣起来，响彻了整片田野。一群竹雀被惊醒，从远处的竹林中飞起，在高空盘旋，豆大的眼珠子盯着下方黑压压的面色激动的人类，好奇又疑惑。

　　孟叔在沈怀安面前站定，看着这位年轻俊逸的官爷，眼中满是期待：“大人，草民想问问，这龙骨水车官府准备如何售卖？”

　　若是价格合适，村里凑些钱买几架回去，今年春耕就能省下不少时间，到时候不论是再开荒新田，亦或是省下人力到镇上做工，村里今年的光景都会好上不少。

　　“售卖？”沈怀安被问的有些奇怪，“官府不准备售卖。”

　　孟叔闻言有些失望，既然不买，那叫他们来看又是为何？难不成要根据税赋或是人口来分配不成。

　　正想着，就听到这位被称为小沈大人的官员说：“龙骨水车的制作并不复杂，天工局会向诸位公开制作图纸，也会在天工局开办教学活动，若是情况允许也可到诸村教学。你们派村里的木匠来学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