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先生试图拯救世界》Ynnnnn

25、真相

　　脚步声，马蹄声，盔甲碰撞。

　　东郡第二圣骑士团，行于泥土小径之上，在树林与荒野间，朝着某个边陲小村前进。

　　领头之人，一身甲胄、眉眼较深，褐色眼睛，墨黑的卷发从头盔下露出，被汗水濡湿粘在脸颊。他看上去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这对于他的身份来说，有些过于年轻——毕竟，在光明帝国，王都之下直属的便是东西南北四郡，而东郡第二圣骑士团骑士长，即使在王都，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样重要的身份，落到一个青年身上，和对方年纪轻轻就达到八阶的实力固然有关系，但背后，也许有更多的原因。至少，此刻的这位骑士长，就陷入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沉思中，直到被属下提醒，才反应过来。

　　“盖伦大人，前面便是边际村。”
　　艾尔·盖伦回过神，抬起头来。他远远看见前方那平平无奇的小村，依靠出色的视力，自然也看到了门口和村民们对峙的圣骑士，沉吟片刻，却是叫属下勒马停步：“先等等。”

　　“盖伦大人？”属下不解。
　　盖伦神色自若：“既然他们在交涉，我们先暂且别动，免得多生事端。”

　　属下恍然大悟，点点头：“不愧是盖伦大人。”
　　他领了命，去后方通知其他骑士，只留下艾尔·盖伦一人在原地，坐在马上沉思着。这位有着罕见墨色头发的青年男人，摸了摸下巴，忽的侧过头，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
　　“你说，圣子突然对这个神甫这么上心，是为了什么？”

　　没人回答他。

　　盖伦并不在意，他只是继续道：“一个小小四阶神甫，私通女巫，便出动这么多人马。虽然说安西尔发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偶尔莫名其妙通缉个人倒也寻常，但这次有点过于夸张....就好像是戳到痛脚了一般。”
　　他提到圣子的名字时，毫无圣骑士应有的尊敬。

　　“你说，那神甫有什么特异之处？”

　　在他话音落下之时，空气中忽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说得我也有些好奇了。”
　　那声音有些模糊，微弱轻灵，似乎是从盖伦的影子中传来，在落日余晖下，显得有些诡异。盖伦却神色如常，只是点点头：“要不要你去看看？”

　　那女人的声音似笑非笑：“这就使唤上了？小孩，注意礼貌，你可还没被承认。”
　　“不过，”她话锋一转，“那个神甫，是来自柯雷托城？”

　　在得到盖伦肯定的答复后，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的轻笑：“柯雷托城....十八年前，有个孩子似乎就被‘安置’在了那边。”
　　盖伦表情一变：“你的意思是？”

　　“我还得去看看。如果是的话....”她笑了一声，盖伦便感觉到自己的影子里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出去，声音也随之远去：

　　“....你可能要多一个兄弟了。”

　　....兄弟？

　　盖伦心中惊愕。他感受到对方离开了自己周围，便搓了搓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暗自嘀咕：“难道安西尔发现了.....”
　　他的下属这时也跑了回来：“盖伦大人，我们什么时候继续出发？”

　　盖伦停了思绪，正想找个理由拖延，余光忽的瞥见一抹红色，猛地抬头。
　　远处的小村庄，突然蒙上了一层火光，还未来得及蔓延，就被另一种红色所替代——

　　他瞳孔紧缩。

　　——一轮红月，突兀地在这黄昏的天幕升起，让周围都陷入死寂的黑夜。

　　在月夜降临的寒冷中，他立刻抬手，发布命令：“——前进！”

　　--

　　边际村。

　　“.......烧了这村子！”

　　傲慢的圣骑士一声令下，便有士兵和修女向前一步，手中火焰燃起。

　　身着白袍的修女，神情悲悯，举起烛台，口中吟唱重叠，光明如水涌开，将手中烛台的火焰扩散，一时间火光席卷，红色绚烂。
　　村民们惊恐尖叫，下意识地逃跑，却被巨剑阻隔。骑士们挡住他们的去路，让人群爆发骚动，惊慌和无助弥漫，而伊诺森也是在那个瞬间，踏入了边际村。

　　他的瞳孔紧缩。

　　弥漫开的火焰，和记忆中的噩梦重叠，不过这次的凶手周身不再缠绕蝴蝶。
　　白衣素净的修女们，高举着手中的烛火，坦荡安然，神情悲悯，仿佛真的是救赎罪人，而非借神之名降下暴行。

　　红光中，他下意识地抽出法杖，诵念咒语。然而当第一个音节吐出时，体内便传来难以忽视的撕裂疼痛，本就无序的光明元素力再度被搅乱，在血管内几欲爆炸，声音都丧失。
　　他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火焰席卷，要将这些无辜的、萍水相逢的人们吞噬殆尽，就像是无能为力的曾经。

　　为什么？又再一次的.....
　　伊诺森脑海中的弦绷断了。

　　即使僭越，即使出格，一个声音却依然突兀地出现在脑海，在心中回荡：
　　——光明神啊，这便是你所认同的正义吗？

　　......可我不认同。

　　刹那，少年的眸色变得金黄，如阳光璀璨，几乎夺目。
　　在疼痛中，他遵循本能，紧握法杖，心中只回荡着最后一句话——

　　“我——”

　　“【——我祈求，绯红的月光！】”

　　打断他声音的，是另一个声音。女人的声音。

　　——骚/乱的人群中，红发的女人往前走一步，农妇打扮，衣角泛白。她的眼眸如海碧蓝，眼尾带着细纹，显出几分苍老，普通容貌，脸型较圆，与背后一脸惊愕的莱妮有八分相像——
　　那是莱妮的母亲叶莲娜！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万籁俱寂。

　　原本晚霞灿烂的天空，顿时黑了下去，时间仿佛凝固，所有人也似乎被定格在了原地，一种寒意顺着脚腕爬上身躯。

　　黑沉的天空中，片状的云彩后，忽地出现了一轮绯红的月亮，就像是谁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紧接着的是淡红色光芒，平等无差地照在每个人身上，令那些火焰嗤地一声熄灭，化作漫天绯红的花瓣，纷扬而下。
　　圣骑士和修女们惊惧地瞪大眼睛，僵硬地看向那个一直被他们忽视的中年妇人，某个猜想在他们的心底齐齐浮现。

　　叶莲娜垂着眼，发出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
　　漫天花瓣中，她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双眸染上猩红，抬手时，指甲漆黑尖锐。

　　她用另一只手，划破了自己的手臂，鲜血涌出，月光下，腥甜的气息四溢。相应的，那种淡红色的月光又加深了许多。
　　花瓣洋洋洒洒，在场所有人都感到目眩神迷，四肢无力，只能瘫软在地。砰的一声，圣骑士从马上摔下来，面色惊恐：“毒，女巫的，毒......”

　　叶莲娜看着他，没什么表情。
　　“对，”然后她说，“我才是十五年前的那个女巫。”

　　“什么！”圣骑士脱口而出，“可是，可是我们明明烧死了.....”

　　所有尚且清醒的村民，都艰难地睁开眼睛，惊愕地看向那位中年妇人。
　　视线中心的女人，紧紧地闭上眼，然后很快地睁开：“....对。”

　　“她是无辜的。无辜地，活活被烧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