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是我的结契凶兽》溪慕雨

47、占有

　　他居然是祁景的孩子？她分明记得自己从未来过兽族领地，为何会在玄玉门时梦见他的身影？

　　祁景的九条尾巴一晃一晃的，金瞳闪烁，看缙迟好像在看什么新奇玩意。

　　“你是人类？”他问。

　　缙迟并未从他的眼中看出什么恶意，于是点了点头。

　　还未等缙迟开口说什么，一只狼爪子就扒拉了上来。

　　“缙迟……”云岑的嗓音还带着未清醒的困倦，狼爪摸到了缙迟腰际，迷糊中感觉到她坐了起来，整只狼下意识睁开双眼，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面面相觑的一人一狐。

　　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最讨厌的物种，云岑瞬间就清醒了，或许是处于结契兽对御兽师本能的占有欲，身体“刷”地一下就窜出去，也不管还在敏感期疲倦无力的身体，直直挡在了祁晏和缙迟面前。

　　祁晏全程看着他的这番动作，似是嘲笑：“你看着不小了，怎么还要人陪着睡觉？难道这是你们狼族的传统？”

　　对于兽族尤其是狼和狐族这些灵力强大、生长迅速的族群来说，绝大部分幼兽的确很早就要学会独立觅食，更别说独自睡觉。

　　云岑虽然身体发热，昏昏沉沉的，但一点也不影响他清醒的思绪。

　　这话丝毫没有刺激到他，反而他还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怎么？从小被单独养在在这个房子里，无法感受到父母的关爱，你嫉妒了？”

　　祁晏身子没动，眼睛却微眯起，不善的目光看向云岑，这是被激怒的征兆。

　　缙迟心中叹气，她是个御兽师，一眼就能看出这只狐狸完全还是只幼狐，看到屋子里出现“生人”虽然警备了些，但没有恶意，云岑这话是真戳到这只小幼狐的伤心事了。不过没想到云岑就这种情况下还能一下就猜出祁晏的处境。

　　蓝瞳与金瞳四目相对。

　　不想让气氛进一步僵下去，缙迟终于出声打破。

　　“身体不舒服还这么能折腾。”云岑现在在幻境中也是幼狼形态，缙迟直接一把抓住把他拎到了自己怀中。

　　灵力被削、身体虚弱、幼狼形态，三重境遇的打击下，云岑只能张牙舞爪，挥动着身子想要挣扎，却被缙迟往怀里一摁，什么都做不了。

　　她目光真诚看向这只九尾白狐：“祁晏，祁景先生只是忙，昨天还主动和我们提起你，平常心里肯定也很挂念你的。这只‘不听话’的狼就爱胡说八道，你别放心上。”

　　“可他没说错。”小狐狸突然转过身子，低下头，声音低落。原本还在后边轻轻甩动的尾巴也一下耷拉了下来。

　　缙迟和怀里的那只幼狼对视了一眼，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都怪你。

　　云岑自己也没想到这只狐狸居然听进去当真，当即也沉默住，不再说话。

　　“你……”缙迟从小和兽打交道，不是没有开导帮助过一些受伤郁闷的小鸟、小鱼，但毕竟过去这么久了，她实在有些生疏。

　　她放缓了声音，语气也柔和不少，好在她现在的身体是个稚童，这幅样子倒也并不奇怪，她尝试着喊了一声：“小晏。”

　　突然软下来的声音钻进云岑耳中，缙迟这样说话他虽说不适应但绝对算不上讨厌，但一想到这话是对祁晏说的，就莫名有了阻止缙迟说话的冲动。

　　也许是御兽师天生具有的对兽的亲和里，也许是被这般真诚温暖的喊声触动，祁晏转过身来，直直看她，等待着她的后话。

　　“我们住进祁景先生特意给你的房子，你生气吗？”她先问。

　　祁晏摇摇头：“我不讨厌你们。”说完，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扫过被缙迟捂住嘴的灰狼。

　　祁晏这样的兽族比普通的兽要聪慧多了，缙迟都能猜到祁景把他送到这儿定是另有缘由，他肯定也清楚。现在做出这幅模样，想来是一个人孤独太久，想要得到别人对他情绪上的关心与劝慰。

　　“你是从外边进来的？”祁晏突然问。

　　缙迟点头，猜到了他的意思：“你想知道外面人类生存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嗯，我想知道。”

　　缙迟不介意多陪陪这只小狐狸多说说话，故而认真地讲了一些外边有意思的事情。

　　祁晏原本也只是随口一提，听着听着却渐渐专注起来，坐在木地板上，一双金瞳认真地看着缙迟。

　　缙迟和他面对面盘腿坐着，一边说着话，一边还一下一下地摸着怀中毛茸茸的云岑。云岑闭着眼睛，没有睡着，只不过不想听着缙迟这么认真细致地和祁晏说话，遂假寐休憩。

　　祁晏听缙迟讲故事听得双眼亮晶晶的，眼睛扫到她一直紧抱怀中未曾放开的云岑时，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所以我父亲让你过来，其实也是想让你多陪陪我吧？”

　　缙迟一时语塞，想起祁景的那句“说不定和他还能成为朋友”，轻轻点了下头。

　　“唰”地一下，这只白色的小狐狸从她面前消失，扑向她的肩头站稳，毛茸茸的狐狸脑袋从侧面伸过来蹭了蹭她的右脸：“真的吗？那我很开心。你离开之前我想一直和你待在一起。”

　　狐狸的动作又快又轻盈，原本闭着眼睛的小灰狼在他这一番动作做完后才立刻反应过来，“假寐怀中惊坐起”，站在缙迟腿上，就想给狐狸狠狠拍一爪子。

　　“你这狐狸，对她动手动脚做什么？”他眼睛才闭上没多久，这厮就本性毕露了！他见祁晏第一眼就知道，这狐狸一点都不安分，还整这出！

　　一只轻柔的手攥住了他要挥出去的狼爪子。

　　缙迟任由祁晏贴着她，对云岑摇摇头道：“云岑，他没伤害我。”

　　“你倒是对狐狸这‘物种’情有独钟！”他语气冷硬道。

　　云岑本就处在敏感期，再加上幻境对他的灵力压制，情绪敏感，平常小小的不满此刻很容易就会被放大。

　　这样会加重身体的症状，缙迟担心他的身体，侧头看了祁晏一眼示意他从肩上下去，然后靠近云岑：“有事我们出去说吧。”

　　说完，又补充道：“就我们两个。”

　　一只白色的爪子突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衣角。

　　缙迟转头，祁晏很“善解人意”道：“我出去吧。等你们话说完了我再回来。”说完，也没等缙迟拒绝，直接跳窗离开了这屋子。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空荡荡的屋子，只剩下床前一人一狼。

　　“云岑，我是一个御兽师，祁晏的小心思我不是猜不到，但同样，我也能看出他没什么恶意。你不用总是这样对和我接近的小兽抱着这么大的敌意，我能自己处理。”

　　云岑先是沉默，很快又冷着脸道：“知道你还由着他来！你以前就这么被‘骗’过！”然后嘀咕了一句：“算了，随你。”说完，装过身去。

　　整一个下午，云岑和缙迟一个坐在床前，一个坐在窗边，双双沉默着。

　　缙迟认为云岑对于接近她的兽类太过激，不相信她御兽师的能力。云岑打心底觉得缙迟对于这些心思重的兽族警惕性太低，太容易被欺骗。

　　两人没有吵架，也没有刻意冷落对方。缙迟还担心着云岑敏感期的身体，还偷偷和他贴近了一点。

　　近傍晚时，云岑已渐渐脱离了敏感期，身体和精神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一直在意着秋夫人那边会出什么事，于是趁着夜色离开了这边的屋子，想要借着狼身只身前往兽族领地。

　　缙迟没有和他一起。一方面，她毕竟是人的身躯，多有不便。另一方面，她因为担心路尘他们在木牢里的状况，夜晚出来的兽族少，她决定前往狐族议事堂寻求祁景的帮助。

　　*

　　狼族领地，秋夫人木屋内。

　　云岑打开门，人影也没有见着。没人那就是还是在他沉睡的那具躯旁边。

　　月光皎洁，从窗内洒进。

　　他也没有点灯，借着月光看清屋子然后跳到了床上，耷拉着尾巴趴着身子，闭上了眼睛。

　　他并非不相信缙迟的能力，缙迟强大又聪慧，是世间顶级的御兽师，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对靠近缙迟的灵兽保持警惕，这是作为结契兽的他应该做的事……但是，他突然想，缙迟会不会有其他结契兽呢？

　　和缙迟结契的这么多年，虽然缙迟从来没有想过与其他灵兽结契，但是洛渠清不是没有提议过，最终因为他的灵力太过强悍，将缙迟本可以与其他兽结契的名额全部占据，这才不了了之。

　　可是万一以后缙迟灵力足够强了呢？那时和谁结契，和多少只兽结契，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嘎吱”，门突然被推开。

　　云岑没动，只睁开了眼。

　　他现在是狼身，要被秋夫人发现了吗？

　　“嚯，小狼崽子现行了！”

　　走进来的不是秋夫人，是带着调侃意味看着他的洛木宁。

　　云岑见来人是她，遂再度闭上了眼。洛木宁作为御兽师的强大他心中有数，被她看出来在他的意料之内。

　　“怎么回来了，外边不好玩？”她停在门口，问道。

　　还没等云岑开口，便又听她道：“难道是和缙迟吵架了？”

　　云岑猛地睁眼，然而却只干巴巴回了句：“没。”

　　“哦，原来真的是吵架了。”

　　他终于起身，毛茸茸的狼脑袋看着隐匿中黑暗中，看的不大清晰的人影。然后，“砰”地一下幻化成了人形。

　　“你想说什么。”他问。因为知道是缙迟的母亲，也知道她是当初把沉睡的自己唤醒的半个“恩人”，所以并没有任何不好的脸色。

　　“怎么有股狐狸味？你们去了狐族领地？那我猜猜，不会是因为缙迟被一只小狐狸迷了眼，你生气和她吵起来了吧？”

　　“……”

　　“我猜中了！”洛木宁脸上笑意更甚，转而问道：“你和缙迟认识了很久吗？”

　　因为是缙迟的母亲，所以云岑没有犹豫：“很久了。”

　　“依你们的灵脉生长的情况来看，你们的真实年纪应当超过十五了，得认识十多年了吧？”

　　“八年。”他如实说。

　　洛木宁的笑容忽然浮现一丝诡异：“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她是我的御兽师。”云岑觉得洛木宁看他的目光似乎多了点什么，他顿了一下，继续道。

　　“只是这样？可你看起来，并不像是只把她当御兽师啊？”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缙迟？”陈乙气愤的面孔此刻突然涌入他的脑海。

　　在缙迟的亲生母亲面前，他不知为什么心头涌现一股心虚，他微微别过脸：“就……只是这样，没别的关系。”

　　“云岑。”她突然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云岑抬头看她，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洛木宁语气没变，云岑却总觉得她话里多了几分语重心长：“结契兽对自己的御兽师是没有那么强的占有欲的。我也是御兽师，有过很多的结契兽，你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云岑问出这话时，才发现自己竟在莫名紧张。

　　“他们或许也会有占有欲，讨厌别的灵兽接近他们的御兽师。但你不一样——你讨厌的不是别人接近你的御兽师，你讨厌的是他们靠近属于你一个人的‘缙迟’。”

　　云岑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什么话也说不出。

　　*

　　缙迟找了一趟祁景，他没答应把路尘他们放出来，只回了她一句“放心，会照顾好他们的”。

　　至少得了他这句承诺，缙迟终于可以放心下来。

　　她回祁晏的屋子时，屋里没人。一天下来，她身心都有点累，躺在床上，脑子里却一直想着云岑。

　　不知道云岑现在在干什么，她想。

　　云岑虽然脾气不好，但其实真做错事情了会反思也还挺好哄的。想着他那张冷脸，缙迟明早起来再和他好好说说。

　　这么想着，缙迟渐渐有了睡意，沉沉睡去。

　　祁晏从窗子跳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缙迟安然入眠的这幅模样。

　　他晃晃尾巴，不知想到了什么，跳上床头，也贴着她的身侧睡下。

　　*

　　云岑从狼族领地回来时已经很晚了。

　　猜到缙迟已经睡下，他动作做到了最轻。

　　可等他走入屋中时，他才发现，床上躺着，睡得正熟的不止缙迟，还有一只尾巴以各种方式缠到她身上的白狐狸。

　　这幅画面像是一根刺进他心底的针，又像是一株引燃烈焰的火苗。

　　少年死死盯着床，纯净的蓝色眼睛在此刻变得阴沉无比，灰色的狼耳朵高高竖起，拳头快要被他捏碎。

　　这只该死的狐狸……

　　那是他的御兽师！

　　那是只属于他的缙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