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再做正常人》JIUYE2042

61、第 61 章

　　刚醒来的彻斯特轻喘着气，还没能适应剧烈的观感变化与身体旧病遗留下的痛感。昏昏沉沉的房间，只有床帘的缝隙间隐约能透出不夜之城的霓虹与晶莹月光，其他地方都归于黑色，寂静骇人的黑色。

　　“找不到…”

　　在那些仿佛可以无限延展的、不可见的边角处，曾被深埋的某些记忆已经蛰伏许久，只要彻斯特动哪怕一个念头，那些记忆也许就会如狼似虎的蜂拥而上，将他推进泥潭与地狱。

　　“过了副本的变化？总感觉脑子里多了点什么。”彻斯特把头死死埋进被窝中，尽管如此温暖，他的身体还是在不自觉的颤抖，他很抗拒，从内心抗拒回忆起那些多出来散发恶寒的东西。

　　就像被蛇咬过的人想远离蛇一样。他明明只是想睡个好觉，现在却被折磨的半刻无法停歇，如果陷入令人发疯的回忆幻觉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醒来。彻斯特手抓着江夜的结实的颈背，那些血管再次清晰的由青变黑，这种变化好像根本无法阻拦。

　　脑部的痛与胃部的抽搐再度跟上席卷身躯，令彻斯特崩溃却无所适从。江夜被惊醒，他伸出手却停滞在半空因为不知道如何去做，只是无力的默默陪着、看着彻斯特，静静让快陷入那些癫狂幻象的彻斯特用几近变异的手抓烂他的背部。

　　夜色笼罩房间，笼罩色调黑蓝色的、开始弥漫血腥气房间，四壁空荡，在窗帘透出的微光中只剩两人若即若离的影子浮动，升浮着彻斯特痛苦的□□。

　　“我只是想睡觉…”彻斯特整个人都很麻木，他看向自己变得尖锐狭长像是怪物一样的手，沾满江夜血的手……深深的无知感无能感刺痛着内心，他艰难的动了动沙哑的嗓子，“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温热的血顺着江夜的脖子与下颚滴到彻斯特的眼周，滑出一道长长的如泪的轨迹。江夜捧着他的黑色血管已经延连遍布的面颊，好像在说什么，但已经听不清了，他耳朵里只剩下了哭声，他自己的哭声。

　　被关在隔间的孩子的哭声。

　　还很年幼的彻斯特，不知道为什么身处在狭小的储物间里，他眼睛肿痛嗓子因为哭的太久而干涩难受，脏脏的小手拍着门，寻找着母亲和朋友，想要得到一口水，一个怀抱，或者随便什么给这个小孩子的善意的帮助。

　　可什么都没有，除了灯坏掉的黑与安静，除了渗到他脚底的鲜红粘稠的血。

　　幸运的是，轮船在损坏的轰鸣声中靠岸，快饿昏过去的彻斯特终于被巡查的人发现，五大三粗的工人将彻斯特小心翼翼的抱出然后报了警。海岸上的老船夫是个很喜欢喝酒抽烟的家伙，也许是怀念久久不见的跑去内陆生活的儿孙，他自费将年幼的彻斯特送进了医院。

　　在小彻斯特在医院迷迷糊糊泪水满面的时候，经常闻到浓浓的烟气和酒气交杂在一起，听到老船夫用海边人独有的浑厚嗓音对哭着喊着要妈妈的他讲故事。

　　那是海边的童话，海灵每年都会跨越大洋掀起海浪和巨啸，将从海里长大的孩子们送到陌生的陆地，卷走海上有着孩子要哺育的渔人。

　　渔人们在海底冒险，最后会携带着珠宝与家人团聚，所以失去渔人的家庭一定要等待，或许十年或许百年。

　　而被送到陆地上远离家乡的孩子，也同样要坚持下去，故乡并不远，家人就在某一片海中，等着他们坚强的孩子回来，或许十年或许百年。

　　“保持期待，海神与命运不会丢弃你。”不注意形象与健康的老船夫满脸胡茬，拎着廉价酒的酒瓶，拿布着茧子的手指点彻斯特的鼻尖，最后不得不在护士声声“酒鬼”的唾骂与驱赶中离开。

　　他几乎隔不久就会来看彻斯特一眼，带来海盐糖果和少量晒干的粗加工鱿鱼丝，海风吹出沧桑面容却从来没有与年龄等同的老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年幼的彻斯特把一切当做噩梦，当做海上童话里会编出噩梦的怪兽。孩子总是会无条件相信慈祥的大人，所以彻斯特相信所有老船夫的话。

　　他终于在某天见到了叔叔，可他却只望了彻斯特一眼，带着一群穿的很好看的人在检查轮船后离开。小小的彻斯特跟在曾经坐过的轿车后面跑直到摔倒，他觉得叔叔没有看见他却并不知道怎么办。

　　于是他就这么一直在摔倒的地方哭，然后被发现的好心人送走……他跑丢了，储备着百科全书般知识的老船夫也不见踪影，世界又全部陌生了起来。

　　好心人来回周转，把最后没有人要的彻斯特送到了家偏僻的孤儿院，但小彻斯特很倔强，他不觉得自己是孤儿，虽然他的爸爸并不要他，但他有妈妈，只不过在离他很远的海上。

　　他只是做了个噩梦，它很快就会结束了。

　　年幼的彻斯特来到了远在郊区的另一个住处，他遇到了很多衣衫褴褛的孩子，他们看他的眼神好奇怪，就好像被蒙上卡通画上的灰。

　　生活变得好难，经常是那么伤心与无望，他开始吃不饱了，可是阿姨并不愿意给他多余的菜。他遵循妈妈教他的，不跟别的小孩子争抢，最后却只剩下了不多的汤水与很难吞的饭。

　　因为差点弄坏保姆的腕表，小彻斯特第一次被打了，痛第一次在他身上留下了疤，把天真烂漫撕开了缺口。他躺在硬硬的难闻的通铺上，害怕没有夜灯的黑暗，却因为后来者的身份无法与其他几个孩子抱成温暖安全的团子。

　　每天都要在夜里擦眼睛，每天都在厌恶生活，可又懦弱的坚信着老船夫的话，相信明天的美好。

　　也许是童话的应验，小彻斯特终于找到了叫依柯的朋友，孤单的石头不再那么沉重。至少在设施简陋的地方，他们能一起寻找为数不多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