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港湾》暮南欣

5、远方

　　江南絮自从知道沈清歌疯了之后就一直沉默着，帮着阿婆们干活的时候被逗上两句也是应和着笑笑。
　　阿奶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哄着她吃红烧肉可是上面全是肥到流油的奶扑肉，老人家什么都不记得还以为她的囡囡还是十一二岁。可是她早就变了，看到腻腻的肥肉瞥了一眼就哄骗着阿奶说她隔壁家阿婆给她塞了零食早已吃不下了。老太太嗔怪着也就把肉放进了锅炉。
　　五月初的时候她又见到了江建明。穿着羊毛衫裤子也穿成了喇叭裤时髦又感觉颇有钱。几个阿婆瞧见了白眼一翻嘟囔着又来要钱了。她倒没什么波澜心里叫骂了一句也就不看了。
　　江建明把女儿卖出去后逍遥的了一阵子，看着口袋空空又灰溜溜的回了乡嬉皮笑脸的哄骗胡惠平“娘，借我点钱南絮要上学”胡惠平听见了急匆匆的跑进卧房抽出一个木质抽屉拿了几张大钞递给他，说要让南絮好好读，得空了回来看看……没等她说完江建平就急匆匆的跑出门潇洒快活去了。
　　江南絮自认为是一个没什么情感的人。她应该热热烈烈的哭几场再感慨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被歌舞楼的几个姐姐都说性子冷淡。像块铁质的木头即使烧化了也没有多大关系。
　　重庆的夏天总是有些热的，即使屋里躺在席上把摇头晃脑吱呀响的风扇开到最大也是要每隔一会儿再席上换一个晾凉的地方继续躺着的。意识飘飘忽忽，在澎湃的热浪里跑啊跑，四肢被热融化了。
　　江南絮觉得自己性子冷淡也不必见的生死离别爱恨情欲，离开了从小到大的沪都越往西南走吴话的软糯和沪话的尖酸就越淡 ，听的是豪气热情的川渝方言 。她听这里成了直辖市是未来的大好地方，乘着巴车腿下是膈的生疼的行李。
　　1997年江南絮在重庆遇见了白娴桉。
　　六月十八号重庆成为内陆的直辖市，成为老头老太每天都要茶余饭后吼的一嗓子的好日子 。山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在颤动着期盼着 。
　　重庆的大太阳照的人全身像是化了，热汗涔涔像是被点燃的蜡烛，江南絮舞厅跳舞谋生日子不算很枯燥 。拿着姐姐教她的两首舞也得到了场子妈咪的青睐 ，喊她跳的好就给钱。一件红衣在台上摇曳像火烧一般 ，但她不会做表情，风情一般的舞姿硬是跳不出半点灵气 。妈咪说她不懂得讨客人欢心数落了两句就踩着时髦的皮鞋走到了大老板身边谄媚的笑。江南絮心里升起了恶寒，走到后台的木箱上坐下，突然听到妈咪在跟一个中年男人夸奖台上的人唱的好，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江南絮好奇跑到前面看是一个女孩在唱，她知道唱的是张国荣的光辉岁月，是她怎么唱都唱不好的，听妈咪说她叫白娴桉从港地来长得噶灵，江南旭想是一个吃不了苦的大小姐但是她没在心里反驳妈咪，她也觉得唱的好 。
　　妈咪说要签下这个女孩，同她讲自己爱才看不得天才埋没，白娴桉笑的开心细数说父亲还说我天生不是这块的料 ！笑嘻嘻的签下了字转头一看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发起了呆。她也不觉得奇怪跑去跟前笑嘻嘻的说 “你好啊！我叫白娴桉，现在是这里的歌手了！你叫什么名字？”白娴桉天生性格外向跟谁都合得来活泼跳脱的像个兔子 。江南絮回过的神怔了一下 “我叫江南絮在这跳舞的”她不懂一个在舞厅唱歌的不算光鲜为什么还能称自己为歌手 她觉得这个人有点自大以后肯定处不了一块儿去。
　　白娴桉问她你是本地人吗
　　江南絮拆开了糖的包装纸 “不是我从上海来的”
　　白娴桉一惊“上海！我知道我知道！上海东方明珠电视塔 ！老高的那个！诶你也是家里不让学艺术才出来的吗 ？ ”
　　“我没有家”
　　白娴桉哑了一瞬又正色到没事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江南絮心中莫名其妙，我这种人别人对我再好我都不会撒泪撒一大把 。她觉得这个人自来熟太过了些 。
　　白娴桉又问你现在住哪儿我搬去跟你一块儿住，江南絮说在出租屋 但是地儿小你是大小姐住不惯的，白娴桉笑眯眯的说我们是家人 ！
　　重庆的晚上风吹的又闷又热两个人躺在席上背对躺着聊天白娴桉讲自己的家里比她自己唱的歌还要体面 ，窗子开了条小缝 风像悄无声息的瞌睡虫，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月光透过窗印在屋子里，外边儿是蝉鸣的聒噪像是告诉所有人此时是盛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