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港湾》暮南欣

3、年华

　　江南絮最近很喜欢唱甜蜜蜜之类的歌，唱的开心，唱到这里脾气最好的红姐听到都会烦躁的骂一句。这里的所有人说她不适合学音乐。但唯独唱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唱的甜蜜蜜。
　　这句被江南絮嗓音折磨最狠的沈清歌给听了去也很是赞同。
　　江南絮很快适应这里，她下定决心要开启新生活，不要想她曾经的爱付之东流。这里的姐姐们对她很好，虽然都叫她阿妹，却待她像同龄人一般。唯一叫她南絮的是那个沈老板沈清歌。
　　那天晚上江南絮反问她那你的名字谁给取的，她沉默片刻“其实清歌不是我的本名，落了户口的是沈思娣”又像释然一般“很奇怪很丢人对吧，我十三岁才知道我的名字的意思，后来我爹的娘……就是我阿奶，我娘都死了也就没人叫我这个名字了，我爹都是阿妹阿妹这样叫我的。”她觉得有趣笑容渐渐漫上了眉梢“后来我求我爹把我名字改了，他嫌麻烦 问我以后想叫什么口头叫叫就行了，我到底还是没闹着让他上外边给改了，我说要叫沈清歌春天与梦想的知更鸟。”他说好，以后我家阿妹就叫清歌！清歌这个名字好哇！……然后第二天就把我给弃了。最后一句她没说出来。
　　那天晚上是两个人窝在一个被窝里睡了的。
　　江南絮在歌舞楼给人端茶送水，去门前给人拉客。偶然被姐姐们拉上台唱两句月亮代表我的心。都闲下来时姐姐教她跳舞唱歌。
　　她们说她适合跳舞。跳的舞柔美又刚劲。换上红色的舞服肤色被衬鸡蛋里刚剥出来的蛋清。跳的舞那更是不得了啊，是个不多得人才。一团红色似要烧穿这个冬天，燃烧的似又有些烫手让人拿不起放不下。
　　这年江南絮已经十六。
　　1995年上海多了许多新建的楼，等江南絮去看的时候又新建了许多。时间过得飞快，快到还来不及感受一下这个人的冷暖。
　　这天是十月底，天有些凉那位红姐的娘亲来找她了，说要带她回家，带她享福，弥补之前的日子。然后交了赎金，红姐手上用来装优雅的扇子也盖不住她欣喜若狂的神情，乐呵呵的向我们告别“阿姐们我会常来看看你们的，祝你们也早点出去！”挥挥手转身走出去了几步似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用眼神找着谁，可惜那个熟悉的身影怎么找也找不到，无奈只能向人群中喊“清歌！等我回来！接你！”人群的嘈杂似乎把这句的声音盖了过去，似乎也没人听到。
　　然后毅然决然的上了车留下的只有难闻的尾气。姐姐们回味着叽叽喳喳的，一脸艳羡再挖苦自己来又无比期待自己也能被风风光光的接回家。享福。
　　本应该为红姐高兴的，江南絮却看着沈清歌坐在台阶边的围墙上双腿叠在一起手臂撑在腿上手上夹着快要燃烧殆尽的烟，红唇轻轻吐出雾般的清烟。双眼在此时缓缓的闭上了。
　　永别。
　　12月底所有姐姐都越来越忙，吊灯笼，贴春联，整个楼里全是热热闹闹的，暖烘烘的像是把一只奶猫塞进了怀里。跨年这天所有人在大厅里看着闹钟滴答滴答，外面是震耳欲聋的炮仗和小孩的嬉戏声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阿妹”这是第一次沈清歌叫她阿妹。
　　刚过完新年姐姐们又开始匆匆忙忙的准备起节目，她被拉去唱了那首邓丽君的，被台下的人夸的长的标志，唱的也标志，江南絮也真真实实的高兴了。
　　等到一伙人忙到眼皮子直打架的时候才打着招呼回了屋。沈清歌招呼着让江南絮跟她一块睡，躺在床上江南絮调皮的把冰凉的双脚伸到沈清歌怀里。冻的沈清歌一哆嗦，斥责了两句又自认倒霉般给她捂暖。江南絮突然想起了那句新年祝福她问为什么突然叫她阿妹了。沈清歌胡诌了两句便催她赶紧睡。
　　她要解释什么，解释说是因为我爹之前就天天叫我阿妹，我一听到这个称呼我就想到之前我和我爹的快乐时光，然后隔天我爹把我卖进了这个舞楼。
　　我不想较真了，我也不想报复了，在某天我甚至会毫无保留的说出来。我想忘掉，忘掉那段往事，忘掉那个说要给她新生活的负心的爹。
　　再听到红姐的消息是两个月后，说她跳了湖，所有楼里的人一听就说不可能，这么快乐的人，而且她不是去和她娘过好日子了吗。
　　终于在街边的闲言碎语中拼出了大概，红姐她娘听到别村有个别乡来的老男人出高价娶漂亮媳妇，然后想起了自己有个卖进歌舞楼的女儿，彩礼比赎金的钱多了去了，就接女儿回乡，回家第一晚老妇人就想尽办法把女儿哄骗在屋里，和老男人打好了招呼说保证漂亮成事就给钱，顺势嫁过去。那时候女儿想跑也跑不了了。
　　哭喊尖叫求饶。
　　一清醒便哭着喊着没了清白，咚的一下结束了她悲惨的一生。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死透了听人说是怎么都不肯闭眼，吓的她娘连夜收拾包袱去了北方，那个老男人也恼怒的回了乡。
　　真是傻姐啊，乐呵呵的说好日子要来了，说前半辈子受尽了苦，后半辈子要享福喽！红姐临走前兴奋幸福的笑这辈子都忘不了。
　　沈清歌是姐姐们里面反应最大的一个人听到了消息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整天待在里屋，吃饭也不吃。出来时眼眶微红，有时眼睛甚至肿的把好看的双眼皮给撑满了。
　　江南絮不会安慰人，但抓着她的手别扭的说红姐下辈子会享福的。听到这沈清歌悲伤的表情被松动了，眼泪似乎在她脸上成了膜，做表情时被牵扯着。
　　她说：“我们天生就是享不了福的命，做不了那些香港的英国大小姐，只能在这世上寻求一些活路。有时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也当了个大小姐。是一个不用为了活着向任何一个人摇尾乞怜的狗。”说着说着她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很快活，在这一刻她活的通透。
　　她还说其实我和红姐在谈恋爱，我知道她娘什么德行让她别信她娘，她不听非要再给她娘一次机会，机会没了她的命也没了。红姐那天走的时候说的话我其实都听见了，说好要回来接我的，我们之前约定好攒够了钱要一起去香港学音乐过一辈子相依相守现在呢。我不想跟她告别，这会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所以我才没光明正大的看她。红姐真的很好很好可惜碰上了这个娘，碰上了这辈子。我们每个人都不信命，每时每刻都在拼死拼活。我不敢歇，歇了这一楼的姐妹往哪里去？哪里又是好去处？人哪有不累的那天我实在太累了松口让她去了，出了事情。我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我这辈子都见不到我的爱人了，她去了远方，去了我们梦中的香港，回了我们想了半个世纪的家。
　　她突然说我很喜欢听你唱的邓丽君的那首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甜蜜蜜的声调突然转了一个味，苍苍茫茫。她似乎想把这辈子受过的苦都哭出来。
　　那年沈清歌四十有余
　　1997年刚过完除夕，政府来了人说要拆除这歌舞楼要建高楼，那个官员还比划了一下这么高嘞！说的江南絮也激动了一下。
　　沈清歌一把火烧了卖身契烧了所有姑娘的枷锁。让她们回家。可离了这楼还能去哪，那家是她们的家吗。她们从进了楼每时每刻都在想什么时候出去，现在真正的离开了又开始留恋和不舍。
　　沈清歌问江南絮她想去哪她说我想去西南方，听说那边要变成直辖市了是未来的大好地方。沈清歌点了点头，江南絮反问她你呢？我？我想去香港。
　　香港回归了。
　　江南絮最终还是没去西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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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咱就是说先小刀一下＠_＠
很多坑后续会慢慢填的！比如说红姐的真实的名字！还有沈清歌和红姐怎么开始谈的后续我都会填上！大家不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