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向花间留晚照》白念轻

3、阆苑琼楼

　　横街的尽头便是连绵的宫城和皇城，皇家的宫殿雄壮肃穆，门禁森严，威压惶然。
　　碧柯虽好奇皇宫大内是何模样，却也知礼节懂进退，自安福门进来后，就始终规矩地跟在主子后头趋行。
　　只实在按捺不住，也只敢偷偷抬眼瞧一瞧这龙楼凤池。
　　所谓宫城，实则是三座主要宫殿“三大内”合称。三宫曰：西内太极、东内大明、南内兴庆。
　　太极宫，京师之中，古曰西内。其内之制，有殿曰太极，唐之正殿也，高大雄浑，位居宫中之中。兴庆宫，在皇城东北隅，本玄宗浅藩之宅。中置楼殿亭台池馆，皆因其地，参差回互，穷极华丽。
　　高宗至今，历代帝王大都在大明宫居住、处理朝政。大明宫，晟之朝寝也。宫在禁苑中，北枕高冈，南望爽垲，视中南如指掌，坊市俯而可窥。其制壮大，为诸宫之冠。门曰丹凤，正殿曰含元，左右有翔鸾、栖凤二阁，翼以蓬莱、方丈、昆仑三山，而清思、紫宸居其中。
　　入目初，无不飞檐翘角，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照耀四方。宫殿之外，园林幽美，流水潺潺，奇花异草，香气四溢。
　　“奴婢恭迎尚宫大人归京。”方至光顺门，一黄门笑盈盈上前来见礼。
　　“伍公公怎会在此，可是郡主……”
　　“沈尚宫安心，是郡主听闻沈尚宫不日入京，特命奴婢候在此处，迎大人回宫的。”伍六一一打拂尘，做出请的手势。
　　“多谢郡主挂怀。既如此，便烦请公公同我一并入坤宁宫了。”
　　一路上，伍六一借着引路之便，粗略同沈琼莲讲了讲近来内宫之变。
　　“前朝党争愈发激烈，拾翠殿那边似要按捺不住，六局二十四司变动频仍。近些时日皇后身子不大爽利，就连众妃请安也免了。探望者除淑妃外，只有贵妃日日拜见不曾落下一日，与先前做派大相径庭。”
　　却说朝野局势同后宫干系甚大。
　　中宫皇后出自太原王氏，乃今上元配，少年夫妻伉俪情深，如鼓琴瑟，长女长子皆为皇后所出。今上荣登九五后，即封王氏正位中宫。
　　二十多年前，庄宗沉迷求仙问道，身子每况愈下。储君未立，几位年长皇子明争暗夺。陛下是庄宗十三子，论起嫡长或母族家世并不有占优。今上讳惕，取自“朝乾夕惕”之意，始终谨记母妃教诲，藏拙以待明哲保，以致臣子们奏请再立太子时论及人选，庄宗不知有十三。虽无意帝位，却也因为皇子身份祸及家眷。全凭发妻胆识过人，假死逃生护住儿女，又托父兄进宫救出窦昭仪，才有了如今的太子与太后。
　　凡后之下，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是为夫人。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是为九嫔。
　　夺嫡之争后，潜邸旧人无几。今上不意声色，本欲取消采选，是皇后力争，言祖宗之礼不可废，礼聘七位才女佳人入宫，其中两位诞下皇子的擢为妃位。长庆初年，国库不丰，天灾无情，若有御史台面折廷争，常常惹得龙颜大怒，全仰赖中宫劝慰，方能免除处罚。如此这般，不论前朝后宫，众口称赞王皇后贤德中正之名。
　　可惜，皇后早些年伤了元气，几年来头风旧疾常常复发。故而自长庆十四年，除冬至、元日、大朝会等重大事宜，内宫一应日常事务均交由贵妃郑氏打理。
　　这贵妃亦出身荥阳大族，族兄为当朝宰执。其兄郑浠晋本为五品，因先帝朝时巴结大内总管马孚，顺势而为捡了个从龙之功。陛下即位后论功行赏，他也连升数级，拜为尚书右仆射，赐良田千顷、物四万段，进封郑氏国公，食邑三千户。时逢皇后征召才女入宫伴驾，郑氏承恩入宫为昭仪，诞下皇子后荣宠更甚晋位贵妃。
　　前些年不察，今有官员不时上奏告发郑氏族人受贿行托,卖官鬻爵，世人才惊觉郑氏一族根深叶茂。然郑浠晋为相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在京城和地方州县都有不少亲信。圣人也只当不见，纷纷搁置，对待郑相与贵妃一应如故。面上郑氏仍是鲜花着锦，不过陛下暗里有没有动作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拐过几道门，几人来到一处宫殿前，上题“坤宁宫”三个大字。宫殿四周，环以廊庑，连属相接，宛转回廊。
　　再往里走，宫女三五成群各司其职，或侍弄花草，或洒扫应对。
　　未进殿便听得一阵笑声，清脆悦耳仿若银铃，而后有轻微咳声打断了笑意。
　　后妃之制，宫室有度，服食有节。皇后居坤宁宫，掌妇人之礼。殿门高大而厚重，门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栩栩如生。宫殿之内，陈设精致，珠玉璀璨，极尽奢华。
　　“禀皇后娘娘，沈尚宫回来了。”宫人回报，“正在殿外，殿下可要召见。”
　　“传。”
　　“宣尚宫沈氏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