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小子》白蔺

9、第 9 章

　　开学典礼很无聊。台上没完没了的颁奖，表彰，基本没大有普通班孩子什么事儿。比学习比不过实验班，比课外又拼不过特长生。

　　李陶站在队伍最后，升旗的时候护旗队雄赳赳气昂昂地从主席台底下走过去。李陶踮起脚也啥都看不到。
　　没劲。

　　老凤祥就站在他后头，想溜也没门，李陶只好蔫蔫地站在原地，了无生趣地为台上荣获表彰的市联考前十，省夺冠女足，被清华美院录取未到场的优秀毕业生送上热烈的掌声。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往回走的时候关涉从背后追上他们几个，手搭在李陶肩膀上。

　　李陶不适应地挪挪肩膀，到底是没甩掉关涉的手。

　　关涉手里拿着个奖状卷成的纸筒，在李陶眼前晃晃。

　　“你拿了个什么奖？”李陶问。

　　关涉展开给他看，原来这小子还在市联考前十里占了一个席位。李陶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昨天你给我掐的印儿还在呢。”关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陶这才抬头，关涉配合地把脑袋给他偏过来。一早上没见，那印子还泛红，隐隐有要泛青的趋势。

　　不过他面不改色：“哪有？什么啊，白白净净的。”

　　还伸手拍了拍那块印子。

　　关涉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睡了两晚上，总之两个人的关系莫名其妙地熟了起来。明明交流不多，可举手投足间不知道为什么对对方建立不起那种陌生的防备了。

　　虽这么说，但让关涉这么周正一张脸顶着这么个冤枉印子过日子，李陶也有点儿觉得没礼貌了。大课间的时候他去楼下小卖部给关涉买了罐冰可乐，打算回去给他。可等走到后门口了，却发现一位不速之客也走过来。

　　皮肤雪白，扎着漆黑微卷的高马尾，好看的五官透露出一种高傲和凌厉。就算跟坐着的人说话，她下巴也是抬着的。

　　不是刘黎黎是谁。

　　她一走到门口，不说话也能吸引一大票人的目光，甚至还包括了原本静静坐位置上刷题的白瑞。他一下子怔住了，然后从耳根往上泛起一层薄红来，有点儿准备欠佳地慌张开口：“你……你来了？”

　　边说边站起来，凳子被小腿顶到后面去，刺啦一声。

　　刘黎黎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没波没澜的，就从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然后目光就收回来了，转向坐后门旁边转着笔的关涉。

　　她把胳膊低下夹的一大摞卷子没轻没重地搁关涉桌子上：“一班新发的材料，李旭让我给你。”

　　“谢了。”关涉答道，伸手把卷子拨开就要翻。

　　刘黎黎不动声色地又把那卷子推开，转而把自己手里一直拿着的另一本题搁在他眼前：“你先帮我看看这个。”

　　关涉看着有点儿不耐烦：“这才是你来送卷子的目的吧。”

　　“别废话。”刘黎黎说。

　　李陶捉过自己的凳子来坐下，偏头就瞧着关涉给刘黎黎讲题。学习好的人就是吊，看两眼就能讲了，或者那也不叫讲，跟人说了两个李陶光听着耳熟的定理，那边就明白了，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涉看着平淡地不得了，低头接着看那一大摞材料，扫了几页，给自己勾了一道大题，开始做了。

　　“他俩看着挺配的，不是吗。”

　　一道飘渺的声音响起来，李陶有些诧异地抬头，就看见白瑞一脸失神地看着后门。

　　这小子闹的哪一出。李陶问他：“你认识刘黎黎？”

　　白瑞像才反应过来似的，突然又不说话了，埋头继续抠那道大题。

　　“你咋认识的她？”李陶趴过去扒拉他，“她不是一班的吗，你之前就算去实验班你不也去的二班吗？”

　　“那个月她发挥失常，掉到二班去了。”白瑞声音低如蚊蚋。

　　李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又把手收回来了。可真别像他想的那样，白瑞也看上刘黎黎了。

　　这个刘黎黎真是很有魅力啊。

　　不过就李陶瞥的那两眼，她跟关涉的关系还是挺纯洁的。不就讲个题吗，至于因为这个那天都闹的要动砖头了。

　　想起来这事李陶就有点儿心烦。他偏头看向跟自己隔着一个过道的罪魁祸首，关涉看着刚解完一道题，正举着手伸懒腰，左右晃着脖子。

　　脸上那块青也跟着在李陶眼跟前晃啊晃啊。

　　李陶真是看不下去了，把放自己桌上的可乐往关涉桌子上一丢，还顺便甩下一句：“敷敷。”

　　正好这时候上课铃打了。李陶收回倾过去的身子，翻出课本，又变成了半死不活的老实学生样子，揣着手准备被语文老师扯着于赤壁再兜游一圈。

　　语文老师年轻漂亮人又狠，上来就叫人起来背课文。李陶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时候一个纸团却突兀地横飞到他桌子上。

　　还挺准，正正好好停在他摊开的课本中间，不动了。

　　李陶瞪大了眼睛，偏头向纸团飞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关涉笑眯眯的把脸贴桌子上，也扭头看他，嘴里还做着口型：打开看看。

　　李陶不动神色地把头又扭回来，悄悄注意了一下台上语文老师的举动。看她暂时没有往这边看的意思，就飞快地拆开了纸团子。

　　你这么好心啊。不是说没青吗？

　　什么玩意儿。关涉字不丑，但草，李陶得辨认一会儿才能看全，这让他又想起来昨天晚自习他数学卷子上那含糊的要命的数学符号支配的恐惧。

　　李陶把纸团子又揉回去，顺手塞同桌的垃圾袋里，不打算回他。他同桌范凌看见李陶又往自己这丢垃圾，气得掐了他大腿一下。

　　这神人你说他埋汰他挂着垃圾袋，说他干净他指甲从不剪，长长一把灰黄灰黄的，拧得李陶都快哭出来了，心里又要感谢关涉真是手下留情，掐他脸早上起来连个印子都没留。李陶抬脚就给他同桌小腿上来了一脚，结果踹桌腿上了哐当一声。两个人都惊着了，兔子似的乖乖低下头，生怕语文老师注意到这边。

　　这边儿不闹了，关涉可还没消停，不一会儿第二个纸团子就过来了：可过了夜就不能冰敷了。

　　随他娘的便，关涉要敢拿岩浆往脸上抹他李陶也没意见。不仅没意见，他旷课爬火山上给他进货去。

　　他这回学聪明了，把纸团子往自己口袋里塞，打算先存着，等范凌下课上厕所的时候一股脑的再丢。

　　居然还有第三个纸团子飞过来了：你也是可口党吗？

　　李陶终于忍无可忍，偏头正要给关涉一个凶狠的眼神，就被语文老师注意到了：“李陶你乱动什么呢！来，第三段。”

　　一肚子的气顿时像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散掉了。李陶蔫巴巴的站起来开始磕磕绊绊背。小错不断的背了五分钟，可算背完了，语文老师都累了，摆摆手叫他坐下也没再抽查，直接上课了。

　　从大课间开始，这肚子就在叫，一直挨到中午十二点人都要饿成纸片儿了。刺猬白瑞那一伙和往常一样要搂着他去食堂，李陶给婉拒了，他有事儿要问关涉。

　　他从背后跟上关涉，关涉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两个人就往食堂走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人没有晚上来的多。中午时间还算宽裕，有点儿预算的出去下馆子，有点儿人脉的回家老爸老妈给伺候，只有只有无依无靠的小可怜才在食堂接受生活和洗碗布丝儿的磨砺。但半大小子饿急眼了，连跟狗一个槽里吃饭的事说不准都能干出来，因此食堂里还是沸沸嚷嚷，大家矮子堆里拔将军，在勉强体面的窗口外头排起队来。

　　李陶买了碗面，端着艰难地跋涉了半个食堂走到还在排队的关涉身边拍了他一下：“我坐东边那个角上，你赶紧过来啊。”

　　等关涉过来的时候李陶面都下了大半碗了。倒不是关涉动作慢，李陶他本身吃东西就急。

　　“你能慢点儿吃吗？”关涉不紧不慢地在李陶对面坐下，“我不想给你做海姆利克。”

　　李陶瞪他一眼，嘴里忙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不是叫这小子给咒的，一个工作失误还真给噎着了。正当他拼命捶胸口的时候，关涉叹口气，把上午李陶给他的那罐可乐给打开了，递到李陶手里。

　　李陶二话不说举到嘴边咕咚咕咚好几口，终于把那口食儿顺下去了。

　　关涉看他好了，把可乐又拿回来，自己喝了两口，差不多就见底了。

　　这么着急地灌下去一肚子二氧化碳，纵使铁胃如李陶也不得不缓缓。他叉开腿，手撑着大腿根，像个老大似的开口：“你知道那天晚上大捷为什么堵你吗。”

　　关涉低着头在拌他的烤肉饭，头也不抬：“大捷？谁。”

　　李陶被噎了下，只好费脑袋琢磨了一下大捷的大名：“就是刘胜捷，刘黎黎前男友。”

　　关涉哦了一声，李陶觉得他还是没对上人，简直要无语死了。

　　他扒拉了一下关涉的胳膊：“我跟着他去堵你！那天晚上你跑我网吧里蹭吃蹭喝！对上人了吗？拿砖头要呼你那个！”

　　“奥，想起来了。”关涉这怪小子还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你救了我，还收留我的那天晚上。”

　　李陶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因为阴阳怪气揍他一拳。

　　“他是刘黎黎前男友啊？”关涉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饭。

　　“应该吧，我也不确定。”李陶想起来今天又见刘黎黎的那一面，觉得那看着像路过人间不食烟火似的仙女怎么可能会看上大捷？

　　“大捷他自己这么说的，他还说刘黎黎跟他分手是因为你，所以叫我去堵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关涉斜他一眼，“你就这么听他话啊？”

　　“不是我听他话！”李陶有点儿羞恼，“我不是他小弟好吧，只是欠他人情，被叫去帮忙！”

　　“欠什么人情？我帮你还啊。”

　　李陶没理他：“总之，他肯定没有放过你，要是遇见了肯定还会找你麻烦。”

　　关涉若有所思：“那你呢？你跟他狗咬狗似的掐起来，他肯定也不能放过你吧。”

　　“喂，你能不能懂点儿重点？”李陶觉得跟这厮说话真他娘的费劲啊，“他，还会堵你的，好吧？”

　　关涉点点头：“我知道啊。来吧。我会解决的。”

　　“不是……你有办法？”

　　“有啊。”

　　李陶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什么办法啊。”

　　“到时候跟着我就知道了。”关涉满不在乎地往自己嘴里又送了一口饭，“跟好我，知道吗？要是落单了让人逮住我可不能保证自己能去救你。”

　　一时间李陶还真叫关涉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给唬住了。他讷讷地嗦完剩下的几口面，说：“我本来还想让你找刘黎黎说说呢……”

　　“说什么？”

　　“不知道。”李陶拿筷子划拉着面汤，“找大捷说有什么误会大家讲清楚啊，不要伤及无辜啊……”

　　关涉笑了：“她不会管这个事儿的。她说不定都不知道大捷是哪位。”

　　“觉出来了，没抱多大希望。”他看了关涉一眼，“人家说得挺对的，你和刘黎黎挺配。”

　　关涉不笑了：“不要瞎说话。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李陶也不是那种对这事儿很感兴趣的人，最后只说：“知道了。只是很多人都会觉得你俩可能有一腿啊。这么个大美女天天跑来问你题，一般人心里会有点儿波动吧。”

　　“没有。”关涉静静地看着他，“但就算是有，你觉得这种肤浅的感情有任何存在的价值吗？不过是体内激素对你的欺骗罢了，要不了两天，下头的感觉褪下去，有你厌烦的。”

　　李陶哪知道关涉莫名其妙扯这么多，仔细想想，好像他从来就没认真思考过这些……把筷子往碗里一撂，他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