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万花筒、我的天使》好整以暇

4、珉（Ⅳ）

　　（十四）
　　全场限时鸦雀无声，随后又涌起一阵一阵的嗡嗡声。
　　“元珉，我觉得我们交往期间我对你还不错，虽然分分合合乃是恋爱常态，但我还是想知道一个为什么。”
　　“我知道这样很耽误时间，甚至影响到大家正常的生活节奏，但我就是想知道一个‘为什么’，可以断崖式分手，但为什么在恋爱中就要做出违背这段关系的事情呢？”

　　吴误说的话犹如平地惊雷在空中炸响。
　　我听见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
　　“啊……白元珉这是劈腿了？”
　　“看着长得挺不错的女生怎么谈恋爱偷偷摸摸就算了，还劈腿呢……”
　　“欸你说，不会谈恋爱不让别人知道就是为了方便找新的吧……”

　　人群围成一个圈，我站在正中心。
　　小丑即使戴着面具在聚光灯下也无所遁形。

　　我听着这些谣言讲述着我从来没做过的事，好似灵魂出窍一般脱离□□，以第三视角审视着这里的一切。

　　“都是假的。”我开口。

　　“白元珉？我们什么都做过了，没有必要闹得这么难看吧？”

　　“啊啊，什么都做过了啊……这是睡完就跑？”

　　吴误和吃瓜群众的声音快要将我撕裂，他们的视线像钉子，想要一根一根将我钉在今天他们为我筑起的这条耻辱柱上。他们挖掘墓地，建造墓碑，只等我如愿倒下。
　　“我都说了是假的！！！！”我尖叫到，“假的！！！假的！！！！”
　　“你们为什么只相信他不相信我？”
　　“这是在造谣！造谣！”

　　“造谣？元珉，真地要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我们之间的一切吗？”

　　他嘴里的每一声“元珉”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体内有一万吨怒气，但尖叫是最无力的表达。

　　我突然想起这句话还是从白元珩嘴里听来的。那时候还在上高中，某个月假我们去看电影，主角因为某些原因经常会有一些尖叫的举动，结束后我说起这个点，她如是回答。

　　（十五）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似乎是有别人要进来了，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围成的圈打开了一道缺口。
　　她走进来的时候我正好抬眼看向那个缺口。
　　在这个最无力的瞬间我对上白元珩的双眼。

　　“白元珩。”我小小声唤她。

　　她仿佛不认识我似的，视线扫过我时并未停留，自然也没有回应我的呼唤。

　　“中间大课间三十分钟，你们就在这里开了快二十分钟的大会？下节课的人还来不来教室了。”她淡淡道。冰冷的语气配上一张面无表情地帅脸，杀伤力颇为强大。
　　“同学不好意思，我们是有点事情要说清楚。请问你是下节课要在这里上课的吗？我记得这间教室今天上午没有课了。”吴误道。
　　白元珩轻飘飘扫了他一眼。

　　这是在场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明明泪水快要把双眼全部糊住，但我却依然能够精准定位到白元珩的方向。
　　然后一小步一小步向她走去。
　　“他们造我遥。”

　　“元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几乎是话音刚落，吴误的喊声就响起。

　　“我没有跟他谈恋爱，我本人跟他不熟，但在他嘴里我和他什么都做过了，我始乱终弃并且给他扣绿帽子。”

　　“元珉！我们之间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在逃避什么？”

　　白元珩并不理他。
　　她一双凤眼稳稳地看着我，像在鼓励我。
　　“什么都做过了……他造你黄谣啊。”
　　我一愣。

　　白元珩声音其实不算小，我能感觉到在说完这句话后周围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那报警吧。”

　　（十六）
　　“都是成年人了，咱们有什么事情还是解决了好，况且也不是什么小事，直接报警，没意见吧？”

　　白元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报了警，等我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此事已经闹上了学院。
　　狭小的办公室内，我、吴误、吴误室友、辅导员、警察相对而坐，白元珩因为是报警人，所以也同我们在一起。
　　他室友便是被白元珩拉来的“证人”。
　　毕竟那时候吴误说什么事都会在后面加上一句“这件事我室友他们都是知道的。”

　　“你是说你有可能被□□了？”警察问到。
　　我定了定神，尽可能稳住语气：“对……因为他说我跟他睡过了，但是我自己毫不知情，可是所有人似乎都知道这件事，所以我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了……”
　　白元珩在旁边补充道：“她有证人。”

　　后面警察又问了吴误什么其实我也没怎么听清楚，注意力全都放在白元珩身上了。她虎口上那颗痣被我翻来覆去的盯了好久，如果目光有实质，那我怕是要赔她医药费。

　　辅导员安抚了我两句后便让我先回去休息，这里会有她来处理。

　　最后吴误到底怎么样了我也不很清楚，当初想好的是如果他拒不承认的话那我就学着网上的样子直接发疯，最好是声泪俱下地去让那位室友作证，不要害怕寝室关系搞不好，结果这招根本没用上。
　　哦对，我自己肯定想不到，多半知道了也不会这么做。
　　但这是白元珩告诉我的。
　　她的话于我而言总是很管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十七）
　　回家后已经到了晚饭点。平常我都外卖解决，但今天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元元，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躺在床上回小林的微信：【我挺好的。】
　　【抱歉啊元元，这次这么大的事我都没有坚定地帮助你……我没做到一个朋友该做的。】
　　【真的对不起，本来我应该坚定的帮你反击的。】

　　说实在的我有点诧异，小林确实是我在大学为数不多的朋友里最为熟悉的那个，但我真没想到这件事会让她感到内疚。
　　小林内心一直比较敏感……我斟酌着字句回复她：【没事啦，你不是一直在我这边嘛。】
　　微信顶上亮了好一会儿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白元珉。”
　　“我在！”
　　我放下手机，看见白元珩正倚在门框上，眉眼透着恹恹。
　　“出来吃饭。”

　　太阳打东边落下去了，白元珩居然在叫我吃饭。
　　天知道上了大学后，我俩多久没有坐在一张桌子上过了。

　　“这……都是你做的？”我看着餐桌上的菜盘，一素一荤还有一大碗紫菜蛋花汤，色泽鲜美诱人。
　　“那不然？你做的？”
　　我急忙坐下，抄起筷子随便夹了口菜就往嘴里喂。
　　必须得承认，白元珩就是要比我会的多一些。

　　饭桌上我俩一句话也没说，我几次三番试着挑起话题，但都没有得到回应。她三两口吃完便又进了自己的房间。

　　汹涌的情绪渐渐平静，涨潮的心跳渐渐回落，一顿饭而已，顺手地帮助而已，我该知道什么都没有变。

　　（十八）
　　“喂，白元珉小姐是吗？这里是区派出所。”
　　警方的电话是在第二天上午打来的，大概意思就是这件事情已经有一个结果了，现在需要我去补充一个笔录。我连声应着，三两下就穿衣洗漱完毕。
　　打开房门的时候，正巧碰见白元珩在吃药。
　　五颜六色的药片从白色的塑料瓶中倾泻而下，乖乖排列在她的手掌心，茶几上的玻璃杯换了一个更高的，之前那个被我扔过的已经不知所踪。
　　这人居然又在喝冰块儿。

　　“白元珩，你又在大冬天喝冰块儿，你——”
　　她又冷冰冰地瞟我一眼。
　　“以后我家禁止出现冰块儿！”我恨恨道。
　　但我非常清楚这样的话对白元珩没有任何作用，特别是当我还故意说成“我家”的时候，兴许我是想让她能听一下我说的话，但很显然她只会漠不关心地离开这里。
　　比如现在，在我出门前她就拍门而去。

　　每次都是这样，总比我先出门，搞得我好像是被她留在家里的留守儿童。

　　到派出所的时候我没想到会看见吴误和他室友。
　　看见我走进来，他室友飞快地低下了头，但吴误一直盯着我，眼神阴森，让我想起一些看一眼就会起鸡皮疙瘩的爬行生物。
　　“白元珉，你让我在学院丢尽了人，我不会放过你的，”吴误向我走过来，“你会后悔你今天的行为，并为之付出代价。”
　　“还有那位帮你报警的，我不会放过你们。”

　　“你想对她做什么？”我遍体生寒，说话都带着颤音。

　　“本来这件事很简单，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能很好地解决，谣言啊，不攻自破。但你偏要用这样直接偏激的方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本来就是你先在造谣！你——”

　　“欸欸欸，什么偏激，报警是最好的选择！专门对付你这种想吃白天鹅吃不到就诋毁的癞蛤蟆。”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位年轻女士，穿着常服看着不像是警察。
　　吴误憋得脸通红。

　　做完笔录出来吴误他们已经离开，但那位女士还一直站在原地。看见我的时候还冲我摆了摆手。
　　这意思是让我过去。
　　她这是在，等我？

　　“小姑娘挺聪明啊，知道报警，还知道换了个说辞。”
　　我尴尬地低下头，“不是，就是害怕自己真的被……那样了。”
　　她笑笑，没接我的话。
　　“今天那个男生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要听。你做的很对，不要内耗，保护好自己。”年轻女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同我一起走出派出所后便离开了。

　　耗费了一个上午，现在太阳正正顶着人晒。
　　今天是冬日里难得的太阳天。我握起右手比了个圆圈，放在眼前装作是望远镜，抬起头看向阳光的方向。光线打在瞳孔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几年前在这座城市的另一端生活的日子。
　　我和白元珩两个人待在那栋大别墅里，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也说不上几句话。我们在不同的学校并且都是住宿生，但是当阳光很好的时候，我妈妈会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带我们出去走一走。
　　我们去过很远的湖泊，没有栏杆的木桥深入湖水的心脏，我曾在那里走过。

　　（十九）
　　只是梦醒了，明天又要去上学了。
　　明天不会有这样好的太阳了。
　　谣言可以不攻自破了吗？

　　事实上并没有。
　　至少在我再次坐在教室里的时候，谣传的版本是警方判断吴误所言是确实发生的，我确实是做了那些事情。
　　我几乎不能相信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