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渡玄狼·第二部》一見心

11、第十一章

　　子繻仍是閉着眼，並簡要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薇思。

　　『對呀，』薇思馬上表示認同，『在這件事情上，單憑我們的力量確實很難撼動坐在上層的大魔頭，對付那些大魔頭就要利用另外的一些大魔頭。』

　　子繻轉過頭去看她，笑說：『那我們這些企圖利用大魔頭的又算是什麼？』

　　薇思修目輕瞇，想了想，『狐狸。』

　　子繻一聽，便明白她的意思，不禁笑起來，『哈哈哈，虎求百獸而食之，得狐……我們真的像狐狸一樣狡猾？我可沒想過狡猾這個詞會用在自己身上。』

　　薇思掩着嘴兒『嗤嗤』地笑着，說：『這個寓言故事，我們小時候都聽過，大家都說狐狸狡猾善騙，倚仗別人的強勢欺壓弱者，其實牠也不過是想逃脫老虎的魔爪而已。我倒覺得牠很聰明，如果看着自己要吃大虧了，撒個謊就能逃脫的，幹嘛不撒謊？在這個故事裏面，狐狸也沒有禍害過誰，老虎都放過牠了，人反而不放過牠，可想而知，滿嘴仁義道德的人比老虎更可怕。』

　　『哇，就你牙尖嘴利，做什麼事都有理，說什麼都能自圓其說。』子繻瞅着她笑道。

　　『求生是本能，有什麼比求生更重要的呢？我記得之前跟你說過的，我的師兄師姐在被先生問到，對於『捨生取義』有什麼看法時，他們一致回答說『要命』，何況那隻狐狸也沒做什麼不義之事。』薇思又自個兒嘻嘻嘻地笑了，『你看，我們這次做狐狸，不止保命還存仁義呢，不像那個孟夫子，偏要把兩樣東西對立起來。』

　　『說得也是，那隻狐狸好像沒幹什麼壞事，卻被人貶斥了千年，真是沉冤莫白。今日得你一說，牠的冤情總算是昭雪了，姑奶奶比包青天更清明如鏡。』子繻又狠狠地褒獎她。

　　薇思抿嘴而笑，臉上盡現得意之色。她翻了個身面向子繻，然後飛快地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立即又往後縮，『嗤』的一笑，一咕嚕坐起來，反身落地，跑了去，在身後留下一句：『起來吧，狐——狸。』

　　子繻出其不意被偷襲，一下子就呆住了，等薇思落了地才反應過來，他坐起身，訥訥地說着：『你……你……』

　　薇思哈哈哈地笑着，粉臉緋紅，透着光彩。離開幾步之後，她又站住腳回過頭看子繻，臉上盈滿笑意。她側着頭，媚眼斜睨，學着子繻說話的語氣：『我……我……我怎麼啦？』

　　這時，子繻心情歡快，又帶著些微醺，看她得瑟，便盤腿坐於床上，故作深沉地說道：『別讓我給逮住了。』

　　『虎求百獸而食之，得狐。狐曰：子無敢食我也！』薇思朗聲道，念到最後一句，又以食指指向子繻，『嗤嗤嗤』地笑起來。

　　子繻也被她逗笑了，搖頭嘆氣：『好一隻狐狸！』然後又皺眉裝出一副十分不滿的樣子，『哼！狐狸有什麼好吃？我是君子，只知道君子好逑，只好毛裘。』

　　『你就想得美，起床了還在作夢！君子不穿毛裘！君子不得殺生！君子不得欺負弱小！君子……』薇思一時想不出下文。

　　『哈哈哈！還有呢？』

　　『君子……君子不能賴床，君子快起來收拾東西，該啟程了。』薇思立即轉變了話題。

　　子繻瞅了她一會兒，一笑說道，『好，先饒了這隻狐狸，待辦完正事再謀裘。』接着便下床去收拾行裝。

　　兩人離了行驛，半行半飛地通過了狹窄的街道，很快便出了依即城，進入了列疆的範圍。過了列疆就會到達尚域和魅界俗成的分界線，當中，米瑪叢林就是它們之間最長最大的間隔屏障。現在魅界的區域越來越小，有的地方已在精神上被劃入了尚域，民風民情也漸漸起了變化，從視覺上已能看出，而一些靠攏列疆的部族卻還保留着魅界原有的風情。

　　這次回程，為了盡快回到尚域，子繻選擇了一條距離最短的路，在這條路上玄狼人聚居的城郭最少，多是荒野，無需花時間停留，所以行進的速度也就更快，只是馬不停蹄地趕路，人卻是比較辛苦。這次沒有經過籟音，只跨越了列疆邊上一條狹長的地帶，即便如此，已令子繻想起那位籟音長官——他失而復得的弟弟紹兒。路上匆忙，只好待日後平息了戰火，再與之相聚。

　　日夜兼程，離米瑪叢林已越來越近。而此時，薇思卻是有意無意地放慢了腳步。子繻按着原來的速度低飛奔走，一不留神又跑在薇思前面的數步之外，子繻再次慢下來等她。

　　『薇思，你是不是覺得累了？我們停下來歇歇吧。』看着從後面跟上來的薇思，子繻關心地問道。

　　『沒有，我還好。』薇思已飛到他的身邊，『只是，我想說，前面就是米瑪叢林，來到這裏我們該分開了，你走這邊回尚域，我走那邊，回我的魅界。』

　　薇思一雙晶瑩的秀目停留在子繻的臉上。子繻看向她時，心中一陣失落，其實，這個結局他早該料到的。

　　『你……不陪我回尚域了嗎？』子繻問道。

　　『不了，我們繼續，各自做回自己的事。』說完，她轉眸望向叢林。

　　子繻還是從她的眼眸中看到了不捨。真會捨得嗎？這段日子以來，他們形影不離，所有的記憶都與彼此有關，即使有些記憶不知為何變成了碎片，撿拾起來，仍然能蓋過之前二十多年的生活記憶，過往的回憶瞬間已變得暗淡無光。

　　雖是短短幾個月，卻像過了半輩子，還以為將來也會是一樣，自然而然地，從此就一直地幸福下去，應該沒有任何懸念的，可是分離說來就來。

　　『我們辛辛苦苦拿到了止戰石，還有那一套幻戰裝備，你就不想和我一道把它們帶到這個星球上，讓它們發揮作用，止息星球上的戰事？我想和你一起，完成這個心願，好不好？』雖然已猜出她的答案，但子繻還是想作一次努力，說服她改變主意。

　　薇思抬眸再次看向子繻，說道：『當初我跟著你去尋石，就曾經承諾過自己，在找到止戰石之後我便會離開。我們是不可以在一起的，無論是各自成長的疆域，還是各自的生活圈子，都那麼的不同。我們都是狐貍，我不能捨棄自己的圈子，你也一樣，對方的生活，我們都融不進去。可是，若只能成為你完成任務的伙伴，我又不甘心。』她微微一笑，眼神已變得堅定，相信是主意已決。

　　子繻一時間無言反駁，因為他清楚知道薇思說的是事實，這正是他們之間難以跨越的鴻溝。

　　薇思看他沉默不語，便又莞爾笑道：『我也沒說我們以後就不見面了，我也捨不得不見呀。如果你想見我，可以到米瑪叢林找我，那棵老樹是我最常去的地方。』

　　子繻默默地點了點頭表示知道。這是他們第二次分別，上一次在叢林裏，那棵老樹上；這次是在叢林外，兩次都同樣令人難過。

　　『好了，你快回去找你師父吧。等完成了任務，你就來找我。祝你一切順利。我走了。』薇思說完，緩緩地向叢林走去。

　　『薇思……』子繻望著她的背影輕喚道。

　　薇思剛剛飛升的身影一滯，一轉身卻直卷過來，落在子繻面前。四目對望，薇思抬起玉臂圈住子繻的頸項，湊前以溫熱的唇吻在他的唇上。

　　片刻，薇思放開了他，匆匆反身飛入了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