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随便许愿啊！》月亮捞

12、第 12 章

　　要说近期以来小镇最热的新闻，一定是前任镇长被驱逐出村的消息。

　　但今天，这个消息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因为艾兰女王来到了小镇。

　　小镇的居民从未想过，他们居然能看见女王陛下的真容——就算是王都的居民，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面见女王。

　　萝拉觉得自己是中大奖了，兰琪老师在知道消息之后，就让人把她从家里拎到了学院，她甚至只穿了学院的制服，连头发都没有扎好，就和老师一起站在学院门口。

　　“老师，女王真的会来吗？”萝拉小声问。

　　“就算女王不在，你也可以看见另外一位先生，”兰琪细心地把学生翘起的领口抚平，“我记得你对特罗斯阁下十分推崇。”

　　女孩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尖叫声几乎要抑制不住了，虽然女王陛下的魔法天赋无与伦比，但在掌管国家之后，就极少泡在学院里研习魔法了。

　　可特罗斯阁下不一样，他简直是长在学院里了，就算在这样的偏远小镇，也时不时能听到特罗斯阁下研习的新魔法进度。

　　只要是魔法师，就没人愿意错过与特罗斯阁下的会面。

　　兰琪敲了下的学生的头：“收着点，别太夸张了。”

　　“那可是特罗斯阁下！”萝拉几乎把自己的声音捏成了一条细线，“假如见不到女王，见到特罗斯阁下也算不枉此生！”

　　兰琪还想调侃几句，但远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金属相碰撞的声音极其清脆，过分一致，让人会觉得是同一人踩踏地面发出的脚步声有些沉闷，却带着一种神秘的肃穆，修缮得并不完美的土路，在那行人出现的瞬间都变得熠熠生辉。

　　手持缰绳的女王越来越近了，她的腰挺得那么直，好像那身沉重的盔甲只是空气一样轻，耀眼的白发比天边亮眼的太阳还要绚烂，她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是在经历兄弟的背叛之后登上王位的，在此时，更是彰显出一股震慑人心的强大。

　　她不仅仅是这个国家的王，更是这个国家的将领。

　　这就是女王陛下，萝拉感觉自己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什么特罗斯，什么大魔法师，已经不翼而飞了，对这时的她来说，没有什么是比面前的女王陛下更重要的了。

　　那位迎面而来的女士，可是这个国家的支柱啊。

　　女王侧翻下马，环绕着魔法纹路的靴子踩在路面上，她很快就走到站在学院门口的师生面前——

　　“兰琪，好久不见。”

　　这声问候将萝拉敲醒，她有些发懵地看向自己的老师。

　　平素只端着浅笑的老师眼神锐利：“女王陛下。”

　　老师认识女王陛下？不对，女王陛下竟然认识老师！

　　萝拉努力从自己的记忆中挖掘信息，老师是几年前突然来到小镇的，可除了来的突然之外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难道老师是犯了错误被逐出王都的？可老师这么厉害！

　　“她是你新收的学生？”

　　女王陛下的视线挪到她身上了！

　　兰琪笑了下：“她叫萝拉，这次顺利的话，我想带她去王都看看。”

　　女王宽容地说：“学院从不拒绝优秀的孩子，王都是应该增加些新活力了。”

　　冷静！冷静下来萝拉！

　　要不是女王陛下在场，萝拉恨不得狠狠地拧自己一下，这是梦吧？这应该是梦吧？难道现实中也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特罗斯现在在哪？”女王陛下一边往里走，一边问，“还有……我的姐姐。”

　　兰琪看了眼自己的学生。

　　女王摆手：“没关系，这些事情很快就要传遍每个国民的耳朵了，她知道的早些也不会怎样。”

　　“您猜的对，特罗斯让他们去了黑暗沼泽，今天那边传来异动，艾洛尔应该已经离开黑暗沼泽了，现在大约是被特罗斯藏起来了，”兰琪的眼神藏着忧虑，“您真的要继续下去吗？”

　　女王叹息：“我以为我劝住他了，可他还是来了这里……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我必须拦住他。”

　　“可是——”

　　“好了兰琪，”她截住了兰琪的话，“这是我的选择。”

　　萝拉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全是浆糊，就算两人的交谈完全不避着自己，她也一点不明白。

　　她做了个深呼吸。

　　女王转身，鲜红的斗篷在她身后扬起弧度，她坐到大厅最上面的位置上，目光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划过。

　　兰琪拍拍自己的学生，交代她：“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但你最好还是不要开口。”

　　萝拉飞快点头，生怕自己慢一点就要被老师忽视。

　　曾就职于皇家学院，被女王陛下亲自授予法杖的大魔法师轻轻地将学生推向角落，随后她从袖中从抽出法杖，瞬息间便到了女王身侧。

　　“特罗斯。”

　　兰琪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内回荡：“我知道你在。”

　　很安静。

　　太过安静。

　　这样的安静可以称之为寂静，这样的寂静要把萝拉吞噬了，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很轻。

　　女孩紧紧抓住老师塞给自己的小瓶子，这瓶魔药至少可以让她在激烈的打斗中脱身——这可是老师研制了许久的隐形魔药。

　　平素热闹的学院早就被清场，失去了孩子们欢笑声的学院像座坟场。

　　萝拉胡思乱想着，这座坟场会埋葬着谁？

　　呼啸的风围绕着学院，树叶摇曳着发出沙沙声，或许只是几秒，也可能是几分钟——萝拉已经对时间没了概念——有人伴随着风声出现了。

　　来人与女王有着相同的发色，可比起女王脸上的坚毅，他脸上更多是漫不经心。

　　他撩起长袍，缓步迈入殿中，好像这只是舞会结束之后的散步。

　　“兰琪，为什么这么紧张呢？”他甚至没有分出一点视线给已经被变得僵硬的萝拉，视线直直望向座上的女王，他轻飘飘地说，“我们都知道，我不会对艾兰造成任何威胁。”

　　兰琪侧身挡住他的视线：“那你更应该听女王的话，而不是一意孤行。”

　　“哪怕她是错误的？”他问。

　　法杖的纹路几乎要刻进兰琪的手心，她突然觉得这支同自己相伴多年的老伙计有些烫手。

　　可她没有动。

　　特罗斯的声音起起伏伏，比起说话，更像在歌唱：“兰琪，你真的不来到我这边吗？你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也知道假如我选择放弃，艾兰会变成什么样。”

　　“你真的愿意，让女王以身殉国，化做一抔黄土吗？”

　　萝拉真想一巴掌扇在特罗斯脸上。

　　就算他是数一数二的大魔法师又怎样，他怎么敢这么诅咒女王？就算女王身上有旧伤，但对于女王陛下而言，那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心中有一团火在烧，可同时又有些不安。

　　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吗？

　　女王陛下真的会……

　　萝拉用力掐了自己一下，不可能，就算是这个世界崩塌了女王陛下也不会出事的！

　　那个蛊惑人心的家伙没有停下：“艾兰救了我们，要是没有艾兰，我们不可能站在这个地方，更不可能在此对峙——而你，你却想要把艾兰推向深渊？”

　　“够了。”

　　那支法杖指向特罗斯的脑袋，蕴含着冰冷气息的寒光在法杖的顶端汇聚。

　　“我只会忠于她，这是她的命令，”兰琪的声音坚定，“特罗斯，我只会站在她身前，任何违背她的，我都会为她铲除。”

　　特罗斯发出长叹：“兰琪，我可不想和你打。”

　　“那就放弃你的念头。”

　　他们没有动。

　　法杖上的光越来越盛，刺得萝拉眼疼，她揉揉眼睛，又看向他们。

　　座椅上的女人动了。

　　她站起身，鞋跟在光滑的地面上敲出声响，萝拉恍惚间觉得这声响与她的心跳同频。

　　纤长，覆着薄茧的手指落在法杖顶端。

　　属于女王的魔力流动包裹住蓄势待发的魔咒，被一点点碾碎，消散在空气中。

　　兰琪沉默地后退一步。

　　特罗斯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充斥着包容，暗藏着野心的眼睛，其间是生命的火，是夺目的热烈，是特罗斯想要在未来的每一天都能看见的生命力。

　　“艾兰……”他轻声呼唤，如曾经的千千万万次，“艾兰，我希望你活着。”

　　女王也看着自己的挚友。

　　但她的决定没变：“特罗斯，这是我的选择，是我的决意，我不会让艾洛尔因为我的决意而死亡。”

　　“除了我，没人知道该怎么做，”她忽然笑了，“所以你无法阻止我。”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他们的视线相接。

　　艾兰第一次看见特罗斯这样慌张的眼神，像藏在荷叶下，却总是露出尾巴的红鲤鱼，她错开视线，向遥远的天边眺望：“我知道该怎么做。”

　　特罗斯几乎是在恳求：“你不能告诉我，我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艾兰，你真的想丢下我们吗？”

　　她抽回被友人扯住的衣角，铿锵地落下决断——

　　“我没有丢下你们，这不过是最佳的方案。”

　　——也像，为自己立下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