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嘉的数学定理》绿眼睛的侠客

10、班主任的育儿经

　　餐桌上的粥饭黏糊糊的抱着团，推起腾腾热气，碗底也是滚烫的，在玻璃桌面上熏开一圈痕迹，旁边的小碟里夹了一筷子的咸菜，榨菜头削成的丝，根根清透，是家人的女主人早早用水泡好的功劳。
　　“孩儿她爸，抓紧吃饭来，你不是要着急去学校吗？”女主人从厨房探出头来喊他，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蹭掉手上沾的水，拿俩鸡蛋在碗里一一磕开。
　　厨房里，油烟机还在轰隆隆的响着。
　　一个身影快步走向餐桌，他脸是年轻的，神情是疲惫的，一圈圈的黑色阴影在他眼周荡开，不必多说了，又熬夜批卷子了。
　　这个一直做事慢悠悠，不慌不忙的年轻人，今年是第一年带毕业班，压力大，高强度的工作是一座小山，学生的未来是另一座大山。
　　他是班主任，就不能辜负那五十个孩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呼呼的吹开粥上热气，低头喝上碗沿的粥，猛地给他一烫，舌尖麻了。
　　他忍不住的哎哟一声，将碗放下，清脆的与桌面接触。厨房里的人又往外探头，夫妻俩对上眼神，蓦地都笑了。
　　厨房里端出一杯凉水和大碗，正合他的心意，一手把粥倒里，又急忙喝两口凉水缓缓口腔，接着把剩下的也倒到碗里。
　　筷子搅了两圈，夹点咸菜丝呼噜着吃下了。
　　等煎蛋出锅，小饼热好，年轻的老师已经结束自己的早餐了。让孩儿她妈坐下吃饭，他身影一闪，进女儿的屋子把人薅起来。
　　等着小姑娘朦胧着睡眼走出房门，又被父亲推进洗手间洗漱。等她洗完脸，坐在餐桌前吃饭的时候，父亲早就出门了。
　　正是清晨好时光，车窗外行人不多，道路两旁的大树已经生的茂盛了，一眼瞧去满眼绿，香樟树叶片不大，一叶对着生一叶，若是阳光正午时，便可听到淅淅沥沥的光落下来，但现在是清晨。
　　日头不大，风也柔情。
　　朦胧里，香樟树冠交缠，笼罩着这条路，像是撑起了一条路的天，无畏尽头处，拐角里的未知。

　　赵仁到办公室了之后，放下办公包，先去接了一杯水。
　　整理整理教案，夹着书，端着水就去班里坐着。
　　一日之计在于晨，班里已经有零散学习的学生了。
　　满意的点点头想着路过三班的时候，班里灯都没开，更满意了。赵仁搬过小凳，坐在讲台上，随时准备迎接问题的学生。
　　“赵老师，这个电路怎么分析？”
　　“哦哦，我看一下。”
　　说着，从讲台上拿过笔开始审题。
　　一大一小在教室的最前头讲着题，声音不高不低，足够身旁问题的学生听见，也不会打扰教室里的其他学生。
　　若是前一天布置了物理难题，第二天一早准有齐思祁一伙人，不管是谁拿着题去找赵仁，他们都围上去，凑着听接上思路，能学到东西就是好收获。
　　有次陈明带了个竞赛题过去，新题，赵仁事先没做过，正读着题呢，身旁的人越聚越多，由一个陈明，到齐思祁陈朗，孙一铭刚进班包都没放下，就勾肩搭背的加入了。
　　赵仁被挤到讲桌边上，最后没法儿了，整个人站起身，抛下凳子不用，任由这几个少年勾上他的肩。
　　“老赵老赵，这题是不是很有水平？”孙一铭个话多的，叽里呱啦的说一堆。
　　“老赵，这题是不是可以这么画图？”
　　“老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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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仁被嚷的不行，让他们安静。但等他一开讲，这几个学生实在聪明，出其不意的思路就从他们的脑袋里跑出来，跳到桌案上，迷住了赵仁的眼睛。
　　后来，后来当然是没讲完题就上课了，那道竞赛题一直留到了下午放学后。五六个人结伴跑到赵仁的办公室，挨个分享自己一天的成果。
　　实在是很好学了。

　　苏逸嘉来得早，基本每天都是她开灯。
　　从她回来开始，就把高中的状态找回来用上，认真劲儿看的苏妈妈苏爸爸热血沸腾，连着叨唠好几天老苏家有指望了。

　　凑巧她也在研究物理题，电路一直是弱项。高中苏逸嘉也读的物理，电路变压器什么的她是一点也没学明白，偏偏高中物理老师是个赖皮户。
　　讲课水，改卷水，生生的把学生的物理热情扑灭了。
　　又在脑海里演变了两次题目的原理，还是模糊，于是苏逸嘉走上前去排队。
　　排到苏逸嘉的时候，赵仁喝着水，示意把题递过去。老老实实的递上笔记本，除了题目以外的地方到处是演草，划拉的乱七八糟的电路图，乌泱泱一片。
　　赵仁皱起眉，嫌弃起来了。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做题这么不工整，拿着你亲手画的图进实验室，要出实验事故了呀。”
　　许久没被这么说过的苏逸嘉：……
　　这熟悉的感觉。
　　嫌弃归嫌弃，赵仁还是把她画的图挨个看了一遍，已经划掉的也没漏下。审清学生的问题，才能更好的改正。
　　发现了苏逸嘉思考问题的盲点，赵仁开口重新引导她破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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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接再厉，最近状态很好，这是憋着劲儿呢。”
　　撤去严厉的外衣，赵仁笑得温和。
　　苏逸嘉大大方方的接受老师的夸奖，回了几句老师的关心，就准备拿上本子回去。
　　正转身的功夫，赵仁盯上了她扎的头发。
　　蓬松飘逸，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凌乱，正是几年后女孩儿们追求的慵懒风。
　　但入了赵仁这位有女儿的父亲眼中，便是乱糟糟的不精神，瞧着就不工整。一联想到自家闺女的头上也来这么一个造型，这位年轻的老父亲一下就操上心了。
　　“苏逸嘉。”
　　“哎？”
　　“把你那辫子，重新扎扎。”
　　苏逸嘉：……
　　我就知道！

　　于是，等齐思祁来上学的时候。
　　苏逸嘉正气呼呼的重新扎头，一边炸，一边小声嘟囔。
　　“这么好些头发，以后可就不剩几根了。”
　　“怎么了这是。”
　　齐思祁好笑的看着她，一边瞧着苏逸嘉扎头发，一边把包从肩上顺下来。书包里没装几本书，放到椅子上没什么声响，拿出来书，他直接把包拽到地上。
　　“我的头发又不是你的包，我爱惜还来不及。”
　　苏逸嘉现在是个小炸药桶，一点就着。话一说出口，自己又后悔了，心里给无辜的齐思祁道歉。
　　别别扭扭的再开口，她说：“老赵让我重新扎。”
　　齐思祁心下了然，再看苏逸嘉这浑身不得劲的样子直接笑出声。
　　“哎哟，你这人真是了。”
　　苏逸嘉不理他了。
　　“哎，老赵不就有个闺女。”齐思祁碰碰苏逸嘉的胳膊，另续上话题。
　　“你别说，还真是了。还没上小学呢吧。”
　　“年龄就不清楚了。”

　　说来也巧，早上话题里的主人公，当天晚上就出现了。
　　苏逸嘉拿着错题本往物理办公室走，路上借着三班窗户的反光，仔细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是否工整，一切准备就绪，才敲开办公室的门。
　　小苏同学初中心思不在学习上，初中物理还是副科，更不得她关注了。要不是物理老师就是班主任，物理办公室她怕是一次也没去过。
　　几张桌子几张椅子，办公室都大差不差。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最东边办公桌旁，趴着一个小姑娘。
　　小小的人儿坐在小凳子上，作业本摊开放在办公桌的一角，正一笔一划的做着作业。
　　“乐乐，一会儿记得读书。”
　　“嗯嗯。”
　　苏逸嘉就看那小女孩糊弄着点头，声音稚嫩。
　　“怎么了，要问题吗？”
　　赵仁注意到苏逸嘉，喊她上前来。就早上讨论的问题，苏逸嘉又用课余时间做了延伸，她这次来，就是带灯泡的问题还是解决起来不干脆。
　　师生二人专注于讲题，赵仁随手抓过一张什么报告，翻过背面空白就开始画图。
　　讲题全程，小姑娘都专心做自己数学功课，一份十以内的加减法，题目都是碳素笔手写的，很难看不出这是谁的手笔。
　　教学从小抓起，理科能力从小培养。
　　走的时候，苏逸嘉笑着道谢，将要迈出办公室的时候，听到后边父女俩的对话。
　　“爸爸，我什么时候也能像大姐姐一眼厉害啊。”
　　“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就水到渠成了。”
　　带着笑，苏逸嘉轻轻的合上门。

　　次日清晨，苏逸嘉进班的时候，赵仁的身影已经在班里了。
　　对上班主任的目光，苏逸嘉暗道不好。
　　“苏逸嘉，你又不好好扎头。需要我去实验室给你找根电线捆头发吗？”
　　苏逸嘉听到这话，浑身一激灵。
　　“路上骑车风刮得，风刮得。”
　　一边说着，一边闪身进班。

　　后几年的求学里，苏逸嘉常常怀念旧时光里的老师。
　　说来也巧，当父亲的男老师，生的都是小女孩。为人父难免爱屋及乌，在英才读书的三年里，老师的叮嘱如家长的关爱一般，常常回响耳侧。
　　赵仁是这样，孟飞也是。

　　教室里。
　　师生融洽，窗外香樟枝叶摇曳，簌簌风声。
　　若站在教学楼的顶层，推开窗户远眺，可以找到纬二路的实验高中。九台巷和纬二路交接，可以看到实验的操场和校园。
　　站在英才，就看得到实验。
　　慢慢来，刻苦学，便水到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