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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电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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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最后的结果让调查组四人都很失望——冰箱里只有一坨半发臭的肉和一碗油，一根菜也没有；米呢，根本找不到。
幸而调查组的背包里装了一些压缩的干粮，勉强将这顿糊弄过去，孟怜青提议出去在村里打听打听消息，顺道买一些菜回来。
孟怜青猜是剧情发展到一定节点，NPC隐去，王某一时半会儿大概是不会出来了。
天雷村着实是一个神奇的地界，它是这方沙漠中仅存的一个村庄，天气永远是阴沉沉，好像永远不会出太阳。
风灌满大衣，勾出一个圆圆的弧度，凉意围绕在脖颈处，让人忍不住紧了紧身上衣服。
村长王海冷不丁又冒了出来，绝口不提王某的事儿，三两句嬉笑间卖了调查组一些肉、米和蔬菜，然后又像之前那般飞快跑不见。
家家的房门都紧闭着，看不出是否有人在里面，好像村里进了鬼子要将他们洗劫一空般。天空呈现出一种阴沉的蓝色，不知是它本就是如此，还是漫天的风沙模糊了人的眼睛。
调查组决定打道回府，才走到王某家门前，孟怜青若有所感回头。
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自天空飞速掠过，村头传来了命运中的声音。
这是一声极尖锐的声音，听起来不甚明确，像是汽车撞到什么的刹车声被放大，在最高处戛然而止；然而紧接着又是更高的声音，像婴儿的歇斯底里的啼哭，又像女人的尖叫——这声音愈来愈大，萦绕了整个村庄！
“呀——！”
就像平静的大脑突然被灌入辛辣的药汁，和平的画面仿佛在爆鸣声中粉碎。
竹楼那方，转瞬之间，所有的竹门都被打开了一条不小的缝，男女老少的村民探出头来——真的就只探了一个头出来，他们的身子全都隐藏在门后，目光像面对血海深仇的敌人一样紧盯着路上的四人。
孟怜青去看那村民，被直视的村民瑟缩了一下，然后缓慢缩进了门中，直至看不见。
孟怜青又去看另一个竹楼中探出头来的村民，那村民的反应像是复刻出来的，同样缓慢向门内缩去。
可是先被直视的那一个村民，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又将头探了出来，目光比之墓地中冤死的亡魂还来得更为怨恨。
就像打地鼠一样。
调查组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正不知所措时，看到“小孟”转过头来，以与先前提议“出去买菜”时别无二致的语气，笑道：“——我去村头看看。”
王哥几乎是立马跳起来，抗议道：“你没事儿吧！这地方诡异得很，你自己作死不要带上我们！”
孟怜青并不劝他，只直白道：“你可以不去，我也可以告诉你，房子里也不安全，很可能有小鬼——手掌印的高度和王小沙的身高很接近。”
“你吓唬谁？”王哥冷笑，“是你说的是动物血！”
李叔：“我们在屋里待了一阵了，也没出事……”
张姐也犹犹豫豫劝说：“小孟，咱们还是回屋去吧！你忘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
孟怜青弯眸笑了笑。
她向来有一副好相貌，骨相不冷不妖，笑起来的时候明快耀眼，显出来的不是柔弱感而是阳光与力量，仿佛一切事情在她面前也不算什么。
眼见着她脸上丝毫无动摇之色，张姐又是一咬牙：“我陪你去——”
“我和你们一起吧，人多安全些。”李叔踌躇了一下。
“我可不管你们，你们要玩就玩去！”王哥大声道，“我就——”
再打眼一看，孟怜青已经走出了三五步，张姐和李叔歉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王哥进屋去，接着急急跟上前面人的脚步。
气歪了嘴的王哥进了土房子，怒气冲冲地瞧了一眼王某的房间，房门仍旧紧紧关闭着。
“煞笔村子煞笔人！”王哥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抬头一眼对上那摆在小台子上的黑白照片中男孩兴奋愉快的眼睛，心里一悸，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不自觉缩小了些，但心头的火气仍让他再次骂了出来。
“还小鬼我呸！这家人怎么不死绝，还留个老的！”
这句话一骂出来，王哥终于后知后觉会有被王某听到的风险，于是他住了嘴，心里颇有些毛毛的。
他低着头提了提裤子，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往茅坑方向走。
……
“你们？你们能救我的女儿？”干瘦如竹竿的女人跪坐在地仰着头，脸仿佛只是一张画着五官脸皮搭在了骨架上，充满了敌意。
她的脸应该是沙漠人常见的样子，风沙磨砺了她的皮肤，使之呈现出一种暗黄色，本该是厚实的长相，却因为脸上没有肉而面容深陷出几个窝来，显得五官格外突出，颤抖发白的嘴唇停滞着。
她的嗓子在发出方才的数声尖叫后却比刚才更加尖锐：“你们外来的人！你们想趁机害我的女儿是不是？！是不是！”
女人张开双臂平放，在她身后背对着她躺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
“你的女儿触电了。”孟怜青单膝蹲下，她的眼睛直视着女人深陷的面孔中惊颤的眼睛，态度却似乎颇为温柔，好像在劝说因精神问题而发脾气的病人，“我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女人呆呆看着面前这个还很年轻的女孩子，看着她的神情浮现出一种宽慰的色彩，女人因恐惧而颤抖的两臂不由得放下了些，却听到她说——“我只是在通知你。”
女人终于一惊，不知何时已经在她左右的一男一女迅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纵她拼劲力气想挣脱，双臂已经被往下一按，女人措不及防地趴在了地上，身体虽只是贴近了冰冷的水泥地，却仿佛压缩了她呼吸的空间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小燕！——”
女人惊惧转过头去，可是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家中暗黄色的墙体，土墙的最上方挂着奇怪模样的东西。
她几乎想要晕厥过去，瞪着难以聚焦的眼睛去看那东西，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她平时用来晾菜的簸箕。
她的声音像簸箕上未被磨平的刺条。
“网上？！你们要用网上的方法处理小燕？网上的东西都是骗人的！根本没用！”
女人挣脱不开身旁一男一女的钳制，她绝望地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在这种环境里，没有人可以对她伸出手来。村里的人只会像蛆虫般蜷缩在各自的屋内，只会用敌视的目光相互对视，唯一能使他们联结起来的只有要同时损害他们利益的人，或者像十年前的她一样，能为他们带来利益的人。
十年前她是货物、是商品。
十年后的她和女儿即将成为试验品。
眼泪干干流出来，就像濒临死亡的鱼突然沾了点水一样无济于事。
孟怜青跪坐在地，面对女孩苍白的脸颊。
直播间里，旁白开始进行触电的安全科普。
“触电后，轻者立刻出现惊慌、呆滞、面色苍白，接触部位肌肉收缩，且有头晕、心动过速和全身乏力；重者出现昏迷、持续抽搐。心室纤维颤动、心跳和呼吸停止。当一定量电流通过人体，可能引起不同程度的组织损伤或器官功能障碍甚至死亡。”
“如何进行触电急救呢？首先要使触电者迅速脱离电源，越快越好；其次，将触电者躺平就地，安静休息，不要让触电者走动，以减轻心脏负担，根据触电者的身体状况，对触电者进行胸外按压、人工呼吸等处理。”
“侧滑观看更多内容，学习急救知识，应对触电事件，‘梦境游戏’祝各位玩家阖家幸福。”
【……啊啊啊】
【好好好，有一种和梦游强制爱的美感。】
【今天又被急救知识……额……】
【主播的急救知识还挺好的】
【看起来好专业，主播是相关工作的吧】
【好的，学会了（认真脸）】
【祝弹幕各位学会这个知识但永远都用不上（呲牙笑）】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察觉到两边抓着自己的力度变松了，她并不往两边看，眼睛只呆滞盯着面前的水泥地板，手上却猛地一使劲——
李叔吃痛叫了一声，张姐也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两步。
她往后奔去，更贴切来说是连滚带爬，到了女儿跟前，却是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身体也不软了，直愣愣望着躺在地上的女孩。
直到小燕弱弱嗫嚅着叫了声“妈妈”，女人才像如梦初醒一般又惊又喜，急着要抱上去，却被旁边孟怜青拦住。
女人急忙：“谢谢！谢谢您！谢谢你救了小燕……”
“我只是做了初步处理，”孟怜青道，“马上你们到医院去，做进一步检查，不要使劲抱她，对她动作轻一点，手不要沾水。”
女人干瘦的面容上呈现出一种似喜非喜的神情，她静静看了两眼躺着的女孩，才想着掏出手机打120，被已经打过的李叔拦住。
救护车呼啸而来，村庄里响起刺耳而急促的鸣笛声。
孟怜青走出门——更贴切得说是借助蹬地的反作用力进行二级跳跳出门，红蓝色的救护车灯光闪烁，几乎照亮了整个阴沉沉的村子。
然而红□□光交错下的天雷村，暗沉的天，重新紧闭的竹楼房门，奇怪的动物叫声，却自有另一种氛围了。
七八岁的小女孩被医生抬上了救护车，她的母亲伴在她身侧。
套在白大褂里的医生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语，像起伏的小山在担架边上。
张姐扯了一下孟怜青的衣袖，目光往路的另一边扫，示意是不是该回去了？
孟怜青眨了眨眼。
她还在等……
孟怜青是直觉性动物，靠自己的直觉可以做很多事情……现在直觉让她不要离开。
小女孩被安置好，医生分别进了驾驶座和后面，女人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向她们转过头来。
她的脸色较之之前的憔悴好了许多，她紧紧盯着张姐的眼睛，脸上是哭笑两不像的扭曲神情。
她声音低到有气无力，目光却像手电筒射出怨恨来。
“小燕好好的怎么会触电……是王某干的……”
李叔：“……啊？”
王某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还能操控电不成？
但孟怜青问：“王小沙出事的时候，和他在一起玩的那个小孩……”
女人的目光转向她。
大概是因为孟怜青对小女孩进行了处理的缘故，女人看她的目光明显和善得多——或者说比对其他人的敌意少了许多。
她似乎不太想回答，哽了一下，才慢慢说：“是我的小燕……”
“王小沙是自己靠过去的！不管我小燕的事。”
女人做出了舞蹈中一样的动作，她的头在脖子上左右各平移了一下，奇特的是看不到头颈连接处的肉在动，见到孟怜青两边的人一下子冷汗涔涔僵了脸，于是眼中略带上微妙的愉悦：“他们别想动我的女儿……”
“他们？”
女人缩了一下脖子，转了一下头，发出骨头摩擦的“嘎吱”声。
“哦，”她说，“王某和他老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