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边事》Bops

10、第 10 章

　　下课后教授把其他组员训得面色发青垂头丧气，崔长愿看着很是神清气爽，等到教授大手一挥示意可以走人后，他率先走出门。
　　快走到校门口了，崔长愿听见后面克拉克阴魂不散地连声叫他，他懒得搭理，干脆当作没听见。
　　气得克拉克加快脚步，手臂一伸就想强行拉住他。
　　“崔长愿。”
　　两人都同时停下，克拉克的手臂更是僵硬地停在半空。
　　“……你怎么在这？”崔长愿愣愣地看着校门外的涂南南，此男今天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还特意手插兜靠墙摆了个造型。
　　见到了人，涂南南就站直走过去：“之前不是说可以来找你吗？来了又赶我。”言语中颇有些不满。
　　崔长愿听出来了，于是仰头说：“没赶你吧。”
　　涂南南撇撇嘴，又看向后面，微微眯着眼似笑非笑：“呦，这不克拉克吗？”
　　闻言，崔长愿一惊，扭头，又扭过去，两边都看了看：“你们认识？”
　　“……”克拉克自然地把手收回去摸上自己的头发，仿佛不经意地说，“哈哈，涂先生你好……”
　　涂南南一手搭在崔长愿肩上，手下一用力直接把他转了个身面向克拉克：“嗯，找他有事吗？”
　　克拉克悻悻地瞟了眼崔长愿，嘴角又往上硬拉出一抹弧度：“哈哈，没事，没事啊，能有什么事？那我就先，先走了？”
　　涂南南含笑点头，于是克拉克也跟着点点头，维持着原来的表情，转身脚下生风地消失了。
　　“他哥哥跟我一起工作的，我们见过几次。”涂南南随口解释，“他哥哥管他管很严。”
　　“噢，怕你跟人家告状啊。”
　　“是啊——不过，”涂南南低头问，“他找你干什么？”
　　崔长愿说：“你来找我吃饭吗？吃饭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手还搭在他肩上的人惊喜地挑高了眉：“你怎么猜到的？还真是！我又发现了一家好吃的店噢。快来。”
　　“我已经走很快了。”
　　“那就再快点！”

　　崔长愿很有远见地在涂南南吃了个九分饱后才放下叉子语调毫无起伏地陈述前因后果。
　　果不其然，听完的涂南南颇为恼火地扔下刀叉。
　　他听着涂南南天南海北地找遍句子骂他们了个底朝天，心里既有点想笑又觉得酸酸的，于是抿了抿嘴。
　　骂了近十分钟，涂南南还不解气，又说：“你也是，当时我问你你怎么不说？干嘛瞒着我？”
　　“我觉得你在忙啊，不好打扰你。”崔长愿欲言又止。
　　“你再给我说一次试试？”涂南南气笑了。
　　崔长愿闭着嘴沉默两秒又说出第二个理由：“而且就算我告诉你了，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涂南南已经又拿起叉子插没吃完的牛肉了，闻言抬眼道：“我又没说不让你这么做。”
　　崔长愿不解。
　　“你这种做法呢，”他清清嗓子，“是太危险了，万一他们事后报复你怎么办？所以你就要提前通知我啊，不然谁给你兜底呢。就像今天，如果我没出现怎么办？克拉克性格很恶劣，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涂南南眼睛一眨，露出幽怨来：“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可我都要怕死了。你照顾一下我情绪行不行？”
　　崔长愿又抿嘴了。
　　“按理说你该赔我精神损失费……不过我看你也承担不起，就罚你以后这种类似的事都提前跟我吱一声啊，听到了没？……喂。”涂南南看他一眼，紧张起来，“怎么眼睛红了？伤心？我也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唉，我是说……”
　　红着眼睛的人一吸鼻子，涂南南赶紧给他递了张纸过去，崔长愿手里攒着纸，低低地解释：“我之前并没有那么爱哭的……”总共也就两次，次次都被这人撞上。
　　“爱哭有什么？”涂南南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我不是因为你说我，”崔长愿眼泪还是倔强地没流出来，包在眼眶里，“就是那种，你知道吧？班级里那么多人，每个人都讨厌我，只有教授和你保护我。我就特别感动，情不自禁。”
　　他听见对面的涂南南长长地叹了口气，桌上的牛肉已经被他戳得千疮百孔。他轻轻地温和地说，用足以让崔长愿听见的音量：“我不保护你还保护谁啊？”
　　透过朦胧泪眼，他看不清涂南南的脸，但他看得清涂南南投来的目光。
　　其实刚刚他还有另一个理由没讲。尽管他鼓足勇气站在讲台上可以说是与全班对抗，像是冲锋在前的战士一样无所畏惧，但其实不是。说来说去他还年纪小，当然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孤立而不知所措，面对未知的报复心生恐惧。但他有什么办法呢？他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只能挺起胸膛装作勇敢，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尽管教授为他主持公道，他万分感激，但其实内心仍然毫无归属感。教授的金头发蓝眼睛迥异于自己，仍然给他一种浓烈的陌生感。
　　所以当黑头发黑眼睛，血脉相似语言相同的涂南南突然出现，坚定地揽着他的肩膀站在自己身后时，崔长愿一直提着的心终于重重放下了，他也不必每时每刻连肩膀都一起绷紧了。
　　不必再装作勇敢，不用再如履薄冰，因为他不再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甚至于他和涂南南的关系不仅仅只是停留在同胞上而已，他们更是校友，是学长学弟，师父徒弟，一起去过游乐园，一起吃过饭，一起在高中的炎炎夏日结伴走过回家的路。
　　那时的崔长愿并不觉得有哪里珍贵，夏天那么热，他有时候还觉得烦闷。这个学长，话又多又自然熟，崔长愿和涂南南，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风格都完全不同，明明注定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啊！
　　谁能想到一直到现在，崔长愿才真正意识到，涂南南的出现，他们几年前的缘分，以至于如今的重逢，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就像高中时涂南南带他去吃的巧克力蛋糕那样，有点微微的涩，但是很甜很好吃，他牵挂至今，十分喜欢。
　　……啊，那家店也是涂南南发现的。
　　崔长愿忍不住了，他忍不住笑了笑，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也忍不住地往下淌，这场面又把涂南南吓得够呛，手一抖叉子就掉在地上，当啷一声响。
　　崔长愿盯着涂南南感动地说：“涂南南，以后我也保护你好不好？”
　　涂南南微微一怔，无奈地说：“好啊，可以。不过现在你别掉眼泪就是在保护我了。”
　　“……噢。”崔长愿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擦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