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神》在学画画了

8、第 8 章

　　巍巍雪山，破天荒地刮起了百年一遇的风雪，人畜皆寸步难行，即便是最虔诚的信徒，也在这狂肆的风雪中止住了上山的脚步。
　　奇怪的是，山脚下却依旧春意盎然，绿草绵延。那风雪仅覆盖雪山地界，就像特地为了……为了阻止别人上山似的。
　　众人心中都不由浮现出这一念头。
　　“能做到此种异象，必定是他的意思。”谢仪盯着皑皑的雪山，费尽心思揣摩着目前的情况，“也就是说……他还在山上，并且暂时不会离开。”
　　心中的一块大石慢慢放了下来，他的面色也从容许多。
　　“殿下，”霍决摆好食盒，忍不住开口劝道：“多少用些吃食吧，您已经多日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自打那日下山后，殿下看起来一日比一日憔悴苍白，急得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谢仪侧过身，总算分出了一点心思，拿起勺子轻抿了一口参汤。
　　“霍卿，有劳你了。”他抬头看了霍决一眼，笑眯眯道。
　　他消瘦到连衣袍都有些空荡，一双眼却带着奕奕发亮的神采。
　　霍决挠挠头，有些脸红道：“殿下何必跟臣如此客气，可惜臣乃一介武夫，不善谋策，帮不了殿下，若是姓……柏大人在这里，定能为殿下解困。”
　　“霍卿，别这样说。”谢仪摇摇头，道：“没有你，我断然撑不到此刻。”
　　没有这位忠心耿耿的小将军相护，他早已死在幽城之战了。
　　思及幽城之战，便不可避免又想到那生死攸关的一刻，那个高高在上，从天而降的人……
　　谢仪喝完参汤，突然问道：“霍卿，你说我明日便去找他如何？”
　　霍决差点被倒吸的冷气噎住。
　　“殿下，您说明天？”
　　“是啊……”谢仪眯起眼，叹道：“我已经等了七天了，等不了了。”
　　“可是、可是这山上如此大的风雪，您若贸然上山，恐怕是凶险万分！”
　　谢仪将汤碗轻轻搁下，侧头看他，淡淡地道：“只要能见到他，再凶险百倍我也会去的。”
　　霍决被他语气无比认真，语调却十分轻快的一句话惊得后退几步，冷汗潸然。
　　“殿下！您的安危事关江山社稷，万万不可如此戏语！”
　　谢仪盯着他半晌，暗叹了口气，却也不再开口。
　　若是柏秋在此，定会知道，太子殿下那句话，绝不是玩笑。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年轻储君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隐隐疯狂。正如那日遇仙楼上下来时，他手臂上纵横交错的划伤。
　　狠厉又坚定。

　　翌日晌午，谢仪用完午膳服了药，便朝圣山而去。
　　霍决他们知道劝阻无用，便执意要跟着，一行人再一次踏上了这座巍峨的雪山。
　　一迈入雪山的领域，迎面而来凛冽的风便宛如利剑般，刺得人面颊发疼。他们用布蒙着脸，裹好厚厚的裘衣，弓着身子在肆虐的风雪中艰难前行。
　　然而没走多远，强劲的大风，足足没到膝盖以上的厚雪地，便又一次阻停了他们的脚步。
　　霍决艰难地把腿从雪中抽出来，饶是他习武练兵之人，都止不住哆嗦着，半副身躯已经冻到麻木。
　　他不由更加担心身体本就虚弱的殿下了。他抬头望向前方，方才谢仪便走在他前面，然而，茫茫不绝的大雪冻结了他的睫毛，模糊了他的视野，只能看到眼前有几个黑点，分辨不清是不是殿下。
　　他微张了张嘴，呼啸的风雪却盖过了他的一切声音。
　　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大家肯定会死在这雪山上的！
　　他有些绝望地想着。
　　谁知下一瞬，他便发现自己眼前变回了山脚下的一片绿意，能震破耳膜的风雪声也停了。
　　他躺在了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他愣了愣，扭头看周围，只见殿下就倒在自己的前边，周围也横七竖八躺着随行的武士，众目相对，皆是茫然。
　　有人把他们送下来了。就如上次那般。
　　“殿下，这……”
　　谢仪轻轻喘着气，平复方才在雪山上的不适。
　　他望着白皑高大的雪山，沉默了许久。随即用力抿了抿唇，原本就乌黑的眼眸显得更深，他眼睛盯着雪山，不知在想什么。
　　霍决倒是熟悉他的这个表情，幽城之战时，每当前方有不利战报传来，在大营里的谢仪都会用这种表情，盯着军报半天，看上去极静极疏离，无人敢打扰。霍决知道他看上去平静，脑中早已转过千百个念头，并且往往能作出果断而正确的决定。
　　“我记得……柏卿说过，”他果然慢慢地开口，“圣山上的无相寺，足足有一百多僧人，是么？”
　　霍决不知他为何会提起这个，只道：“好像是提过那么一句。殿下，你想到什么了？”
　　谢仪轻声道：“如果他不想牵扯那么多无辜凡人的命，那寺里一百多人，总是要下山来补给物资的……”
　　霍决睁大眼：“殿下，您是说，我们虽然上不了山，但那些和尚却说不定能下山？咱们便可以在这山下守着，只要看到山上和尚下来，偷偷看他们是用什么法子上山的，咱们照着学就是了！”
　　谢仪朝他微笑。
　　面容苍白消瘦，眼下泪痣却红艳动人。

　　他们便又耐心等了七日，果然见到七八个戴着风帽，背着竹篓的灰袍僧人从雪山下来。
　　奇怪的是，他们虽也是满身风雪，却远不如霍决他们那日上山狼狈，面容还是沉静素常的，仿佛根本没有发现雪山上的风雪大得异常。
　　一行人沉住气，等到第二天，那几个僧人在山下买好物资，装满竹篓重新上山时，便悄悄尾随而去。
　　果不其然，只见那些僧人沿着一处不起眼的雪径往上，在这一处范围内，虽也有风雪，但显然只是寻常程度，全然不比前几日他们上山时受到的阻碍。
　　霍决领着众人跟上，转头对身后的人激动道：“殿下，果然给咱们找到上山的路了！”
　　身后裹在厚厚袍子里的人咳嗽几声，才轻轻“嗯”了一下。
　　众人都振奋许多，加快了尾随的步伐。

　　可惜他们不知的是，从踏上雪山的第一步起，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雪山之灵的掌控。
　　隐匿暗处的雪灵有些烦躁，其实它哪里在乎人类的死活，这么多年半途死在雪山上的人类太多了，此乃自然天道规律，它始终冷眼看着，只那山顶的无相寺，因自己与它之缔造者有些渊源，偶尔会对寺内僧人照拂一二。
　　此番受神子所托，利用障眼法术制造狂风暴雪假象来阻止外人上山，本以为万无一失，孰料这群人也不知吃错什么药，执拗地要上山，似乎还是冲着神子来的，累得它费尽心思又把人传送下山，如今没过几日，这群人竟又卷土重来，还打算跟着无相寺僧人上山。
　　若不是想到龙子也在其中，若是毙命于此影响到大乾国运，自己身上必定担下重大因果，甚至可能招致天罚，它早就招一场雪崩把这群不知死活的人类埋掉了。
　　瞪了那群人一眼，雪灵朝着他们轻轻吹了一口气——
　　狂啸的风雪将跟在僧人后面的那一行人席卷裹挟，往山下去了。

　　这一次，他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几声哀嚎响起。
　　霍决揉搓了几下小腿，艰难地爬起来，第一时间四下仔细扫一圈。
　　随即，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复杂的笑。
　　殿下，果然算无遗策啊……

　　圣山山顶，无相寺。
　　一行僧人跋涉半天，总算到达。
　　有小沙弥迎上来，“师兄，你们回来啦，一路辛苦了！”
　　边张罗着为他们卸下背上沉重的竹篓。
　　众人一路风雪加负重，已是十分疲惫，都未多作交谈。
　　只在清点物资时，有人疑惑地喃喃了一句：“咦，小师弟怎么眨眼就不见了，这么快就回房了么？”

　　无相寺不远外，一个裹在黑色风披里的人往脸上一撕，揭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本身清丽的脸，眉目如画，眼下一颗红色泪痣动人。
　　正是谢仪。
　　他在提出等无相寺僧人下山补给物资一计时，便早已想到尾随会被发现的可能性，索性临时让手下人去寻了民间易容高手跟在身边，在僧人们准备上山时，趁机替换了一个，混入其中。因着这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加上厚厚的风帽挡住了大半头脸，一路顶风雪赶着上山的僧人并未发现他的破绽。
　　只是……他忍不住撑着身子半跪在地上，微微喘息。一路紧赶，加上沉重的竹篓压着，他此刻已经有些濒临极限了。
　　肩背上应该已经氤出血了吧，他尝试着碰了碰，已经冻僵的手指却什么也感觉不出来，只是肩头传来针扎般的阵阵刺痛。
　　无论如何，他上来了。
　　离那个人……也许很近很近了。
　　他苍白的唇角忍不住轻轻勾起。
　　掏出怀里的药，就着雪水吞咽下去，他将目光投向了那片白茫茫的雪地。

　　给角色约了图，不过要怎么放上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