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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白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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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霁推开屋门，走进玄关，她弯腰换下高跟鞋。
随着她的抬脚，黑色裙摆的开叉处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腿。
“怎样？那小李人还行吧？”初母和小姨奔向玄关，满脸期待望向初霁。
初霁淡淡扫过母亲和小姨凑来的脸，她穿上棉拖，走向屋内，“还行。”
初母和小姨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初霁又说了一句，“暧昧对象比小姨家花花生下的崽还多。”
初母表情瞬间有些呆滞。
小姨闻言，脸上更是一黑。她家花花可是生了六只狗崽。
初母掏出手机，就要跟介绍人理论，“这小李怎么这样？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人怎么这么坏。老王介绍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渣男！”小姨啐了一口，拉着初母就往客厅走，“早认清也好，省得日后更闹心。”
两人重新坐回沙发上。
手机提示音连响几声。
初母拿起手机，看着介绍人老王不断发来的道歉信息，解释她自己也被骗不知内情。
她手臂无力垂下，感觉整个人像是卸了力气一样，盯向电视不断变化的画面。
要不是初霁这个能力，她们真的还看不出这人人品这么坏，要是让这样的人和她家初霁在一起，那后果初母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但也正因为初霁这个能力，初霁才会一个男朋友都找不到，单身至今。
初母很是苦恼，“真的不知道该拿初霁怎么办才好？这都第几回了？”
“小霁这情况确实不太容易看上别人。再等等吧，一定会有适合小霁的人。”小姨安慰道。
初母听完，更郁闷了，“可她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对象？整天嚷着要找个表里如一的男人。可这世上真的有表里如一的人吗？”
初霁在房间内，默默听着客厅外两人的谈话。她对着梳妆镜，摘下耳环。
她长长的睫毛微垂着。
现在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确定。
真的会有表里如一的男人吗？
她拿着耳环的手蜷了蜷。
日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晕上一层浅浅的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颜。
良久，她打开首饰盒，将耳环放好。
午休过后，初霁提包出门。
她一袭优雅华贵的礼服裙穿梭在街头小巷，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引来不少路人驻足观望。
初霁走进一家甜品店，挑了两款小蛋糕和几份甜点，视线扫过摆放蛋挞的橱窗，见里面空空如也。
她询问店员：“今天没蛋挞吗？”
“有的，不过需要等两三分钟，马上好了。”店员小姐姐微笑道。
“好。”初霁百无聊赖地在店内闲逛着，等待蛋挞的上架。
『操作失败，请稍后再试。』
『操作失败，请稍后再试。』
初霁下意识地往声源方向望去，从她进店开始，耳边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句“操作失败，请稍后再试”。
她睫毛扇动一下。自助拍照机是坏了吗？
“客人，蛋挞好了。”店员拿过一盘新鲜出炉的蛋挞，冲她喊了一声。
“好的。”初霁走向前，“麻烦帮我打包一盒。”
“好的。”
初霁提着装袋的甜品，走出甜点店，又听到那声烦人的机械音“操作失败，请稍后再试”。
她看向前面自助拍照机，认命似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径直走了过去。
走到自助拍照机前，初霁敲了敲紧闭的铁门，“需要帮助吗？”
几秒后，门吱呀地被人打开，出现了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奶奶。老奶奶短发齐肩，头发梳理得非常齐整，她身穿淡紫色唐装，显得有些正式。
老奶奶见到初霁先是愣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回过神后，她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伸手拉住初霁的手，祈求道：“小姑娘，能帮我看看这个怎么弄吗？”
初霁扫过照片打印出口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那里堆放着数张表情各异的老人照片，有的下巴扬起显得圆脸双下巴，有的眼睛闭起表情一言难尽，随便一张单拎出来都是表情包丑照，显然是被拍摄者还没准备好就已经被拍照系统定格抓拍了。
初霁看向老奶奶，“奶奶，想拍什么样的照片？”
“这个要怎么拍黑白照？”老奶奶望向她。
初霁闻言愣怔了一下，耐心说道：“这个只能拍彩照，拍不了黑白照。黑白照要去照相馆才能拍。”
“照相馆？哪里有照相馆？”老奶奶追问道。
初霁蹙了蹙眉，她记得这附近是没有照相馆的，不然老奶奶也不会尝试着用年轻人才会使用的自助拍照机来拍照。
对于日常生活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老人来说，走出村都是一件难事，更别说是去更远的地方。不懂通讯导航的老人，该如何抵达？
初霁看向老奶奶，语气温和，“奶奶，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拍黑白照吗？”
“我想给自己拍张遗照。”老奶奶徐徐告知。
初霁眼睛微微睁大，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老奶奶，“奶奶，要去我店里坐会儿吗？我的店就在这附近。”
她顿了顿，“我店里有相机，可以帮你拍。”
“好。”老奶奶伸手就是抓住她的胳膊，像是怕她反悔一般，立即起身就要走。
两人走在路上。
“小姑娘，你开的是什么店？”老奶奶问道。
初霁思忖了一下，以老人家也能理解词汇说道：“就是帮别人处理一些事的。”
老奶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那挺好的。”
“那你有没有男朋友啊？”老奶奶追问。
“没有。”初霁答道。
老奶奶有些惊讶，“你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有男朋友？”
初霁笑笑不说话。
“是没遇上喜欢的人？你以前有交往过对象吗？”
熟悉的长辈夺命连环问袭来，初霁无奈道：“奶奶，真没有，也没有交往过对象。”
老奶奶听完更是吃惊，但却再没有发问了。
两人在一间小店门前停下。
老奶奶仰头望去，依稀见到门头写着几个大字，但她眼睛不好使，看不清。
来客风铃声响起，坐在前台的司雅下意识地望向门口，瞥见初霁领着一个老奶奶进店，“有客人？”
“嗯。”初霁将甜品袋递给司雅，她带着奶奶走向庭院。
两人在桌前坐下，司雅端着花茶和甜点上桌。
初霁给老奶奶沏了一杯茶，随后她从甜品架取下一个蛋挞，放到老奶奶手中，“奶奶，蛋挞新鲜出炉，快趁热尝尝。”
“谢谢。”老奶奶接过蛋挞，拿在手心。
初霁喝了一口花茶，方才看向老奶奶，“奶奶，你为什么会想拍遗照？”
老奶奶沉默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像我们这样的老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年。”
初霁知道老奶奶在看她，但她又觉得那看向她的目光没有落点。
“我无儿无女，一辈子没结婚，父母早就不在了，就剩我一个人了。人都是会死的，但总觉得得拍个遗照，死亡才会完整。”
初霁如鲠在喉，久久说不出话。
“不结婚，一个人不会觉得孤独吗？”初霁问道。
老奶奶微笑着，“怎么说呢。有时候见到别人家庭和睦、子孙满堂确实挺羡慕的。但我一个人种花、看电视、在村头遛弯、在杨树下听别人唠嗑，也挺开心的。”
初霁笑了笑，“您心态真好。”
她喝上一口花茶，再次望向老奶奶，“有喜欢过的人吗？”
“有的。”老奶奶噙着笑，“前些日子，我还见到一个男孩长得好像他。我以为我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子，没想到还记得，还记得……”
初霁看着她，没有说话。记忆忘掉的，心还替你记着。
“如果有机会，你还想见他一面吗？”初霁询问。
老奶奶闻言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想！”他不仅仅是她的青春，还是她的一生。
又聊了一会儿，初霁开口道：“奶奶，我给你拍照吧。”
想起此行目的，老奶奶赶忙答应：“好。”
初霁在店内选了一面光线不错的白墙，搬凳子让老奶奶坐在墙前。她拿着相机，调到黑白模式。
“奶奶，准备开拍了！”
老奶奶看着镜头，唇边勾起一抹笑。
“3，2，1！”
“咔嚓——”
“咔嚓——”
初霁连拍了好几张，见成片还不错，“拍好了，奶奶。”
她拿着相机走向老奶奶，扶着老奶奶从椅子上起身。
她看向老奶奶的眼眸，“奶奶，如果你真想见见那人，我可以带你回到过去，见他一面。”
老奶奶听得有些糊涂，“真的能见？”
“嗯。”初霁微笑着，“你回去好好想想，三天后过来店里取照片给我个答复。”
老奶奶点了点头“好。”
出租车拐进小巷，在初霁家门口停下。
下车后，初霁来到家附近的照相馆，将相机递给老板，“老板，麻烦帮我冲洗一下这张照片。”
老板看着相机显示屏里的黑白照，“黑白？”
“嗯。”初霁点了点头，“就要黑白的。”
老板神色复杂地看了初霁一眼，叹了一口气，“好。”
三天后，老奶奶再次来到初霁的店。
两人在庭院坐下，喝着花茶。
“奶奶，照片给你。”初霁将冲洗好的黑白照交给老奶奶。
老奶奶看着遗照上微笑的自己，笑了笑，“谢谢，拍得很好看呢。”
“对了。”老奶奶像是想起什么，她从口袋里，仔细取出一条丝巾递给初霁，“小姑娘，这个送你。住我隔壁的小姑娘说现在年轻人喜欢这个，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初霁接过丝巾，丝巾上面印有山茶花图案，配色很清新，确实是年轻人喜欢的款式。她笑了笑，“谢谢奶奶，丝巾很漂亮。”
她将丝巾仔细叠好，放在桌旁。
随后，她看向老奶奶，神色认真，“奶奶想好了吗？要见他吗？”
“嗯。”老奶奶郑重点头，“想回去看看。”
“你仅有一次机会。”初霁拿起万花筒，提醒道。
老奶奶交握的手紧了紧，心跳加速，“明白。”
初霁用万花筒对准老奶奶。镜中没有出现诡谲绚烂的画面，而是影像出一张完整老奶奶的脸。
她扭动万花筒，镜中画面转换成五等分，呈现老奶奶贪嗔痴慢疑五张不同的模样脸。
再次转动万花筒，五格中“痴”模样的那一格画面闪烁了一下。
老奶奶胡静芳瞪大眼睛，看着坐满同学的破旧教室，心脏跳得极快。她不断转头去望向一张张记忆中已经记不清模样的熟悉的脸。
手臂被人戳了一下，她耳边传来一句，“超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