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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101章 ...

  •   两个小太监匆匆领着医官来到事发现场。
      程公公催促道:“医官大人可要好好瞧清楚陆大人是怎么了呀!他万一心悸而死,此处就是个不祥之地,偌大皇宫,还要换何地去办茶宴?”
      “程公公,你的嘴巴怎么这般毒?”岳尚宫厌恶地问,“从进门至今你就喋喋不休,唯恐无事发生,如今真的出了事,你可是称心如意了?”
      “老奴怎么会在尚宫大人面前没了分寸去折腾谁呢?”程公公盯着满地的狼藉看,“陆大人可是自己要去搬那盆茶花的,老奴一个字没逼他。”
      “你要是逼陆大人照着你那些假圣心来办事,那还了得?”岳尚宫冷问,“我便是见不得你般模样,就跟陆大人落到这般境地都是他自找的一样,你倒把自己当成喊医官来的救星了?”
      “好在是老奴醒目,只晓得这阙心病耽误不得。”程公公看向医官那边,“否则换了别人,指不定慌得只会逃跑了。”

      “你们三个都瞧出个所以然来没有?”
      为首的医官给总管大太监回话道:
      “臣等认真将陆大人救下了!已经用了细针来给陆大人的指尖放血,活络通栓过后,总算是让他恢复正常气息和心率了。”
      程公公拎起陆羽的左手指尖一看,问那些医官:“怎就用了刺血疗法?”
      为次的医官道:“旧时王勃曾被捕入狱,向狱卒狂言自己会医术,狱卒将此事报给刑部大人之后,刑部大人就破例给王勃笔墨,让他把自己会的医术都写下来,故而太医署得了此法。”
      “唉!”程公公一叹,“可怜王子安死的早,不然你们说还有多少好方子能出自他之手?”
      岳尚宫冷声提醒道:“王勃是写诗的,研究医术只能算作兴趣,不可尽信。”
      程公公又问:“你等直接告诉咱家,陆大人是因何发病啊?”
      第三位医官道:“陆大人应该是为茶宴之事操劳过度,累着了。”
      程公公心中一定,撇开了想法:亏得咱家还以为姓陆的是被咱家给气的。
      然后,他假惺惺地一擦没有眼泪的眼睛,悲伤道:
      “陆大人怎么能随便倒下呢?这茶宴还有多少事等着他操持啊!”

      醒来之后。
      我不愿在床上躺着,只披衣半坐在了窗边的长榻上。
      窗外在下雨,雨不大,却如细线一般洒下,真的像道帘子。

      张继和高天威一起进来,瞧见憔悴的我,皆是面带担心之色。
      不等他俩问候,我自己先开口了:
      “原本我想等听到钱起到达长安的消息以后,就自己到他住的客栈去找他,没想到这副身子骨不争气,远的地方走不了,正经的司职也要先停一停了。”
      “钱起的诗作圣上一向爱读,想必一知他到皇城,圣上就会恩准他进宫。”张继道,“等他进见过圣上后,我就带他来官舍看你。”
      “医官有说什么吗?”我一副已然接受一切的样子问他俩,“这病有得治,还是没得治?”
      高天威道:“其实本镖头跟张生没见到有医官过来,陆大人你昏阙后,是程公公派了手下的小太监一起把你送回官舍的。”
      我仰天冷笑,“总管大太监挨了圣上的嫌心情不好,所以就到茶宴场子里来挑刺发泄。我要是真的阙心病发作过大过猛,一命呜呼,想必他也会怕。”
      “陆兄别说咒自己的话,跟那宦官扯上厉害,不值得。”
      我露出遗憾,“上回要换茶花品种和挪动茶花位置的事,我只跟岳尚宫说到一边,现场也还有别的事情没有来得及说。”
      张继道:“这些话,陆兄告诉我,我来转达给岳尚宫就好。”
      “好,今晚我喝清粥的时候跟你说。”
      “人呐,就是这样,生病的时候都下意思地觉得应该喝清粥。”高天威笑了笑,“本镖头自小在江湖长大,生病之时也不忌饮食,最是爱吃:梅干菜扣肉。”
      我道:“那东西多油,不成啊!”
      高天威道:“吃肉补身子,夹起来以后晃一晃,有就没了。比吃炸鸡、炸翅、炸丸子的好,那些东西外边裹着一层油,挤都挤不掉。”
      “被你说的我一下子胃口上来了,想吃咸肉。”我想了想,“今夜吃点三丁炒火腿好了,五颜六色的,舀一勺到白粥里,也点缀心情。”

      张继问:“陆兄,你把高句丽的千年人参分了两半送给颜大人和张大人、千年雪莲送给智积禅师,为什么不对自己的身体好点呢?”
      “阙心病又不是吃了人参和雪莲就能见好的,我占着那两样好东西不放做什么?还不如送给恩师们。”
      张继道:“颜大人六十多岁了,本来这个年纪应当享受定年生活,他却是一直在干大事:操练三军、办江南联唱诗会、汇编文章《吴兴集》《韵海镜源》、整理书法作品且写了《自书告身帖》。这副闲不下来、老当益壮的样子,怎能叫卢林两党不恨?怎能叫圣上不以‘召唤回朝’之名来惩?”
      “张生你是明白人。”我听着雨声,“尤其是书法作品之事,本就不当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做整理。俗话说:自书己告,实事理之难通者。颜大人此举过于硬朗,分明是公然跟朝中政敌作抗啊!”
      我伸手窗外,接了几滴冷雨,继续道:
      “《自书告身帖》又名《自书太子少师告》,里面看似在向圣上言表自己对太子的看法,实际上,颜大人不是想借此来把自己的——德行、学问、经历都有意无意地拿出来给圣上看吗?那种‘可堪是古来的圣贤比肩、当下亦是服众服民心’的气概魄力,正是圣上所忌讳的。”
      “莫看圣上曾授予颜大人‘太子太师’殊荣,实际上圣上只是做给朝臣们看的呀!心中不一定乐意。颜大人却过于把君恩当了真,以为自己的‘言’与‘行’都被圣上所看重,才如此不藏己见,真是不明智。”
      “如若卢杞叫我去府上问及我对颜大人《告身帖》的看法,我直说是错,昧着良心说也是错,我陆羽不想做这样罪人。”

      高天威道:“进退两难之时,我们江湖中人有条准则,叫做:自我摆场为对,敌方摆场则退。陆大人敏锐,应是懂得是何意。”
      我豁然开朗,拍着高天威的肩膀道:“这话的意思,是要摆好自己的主场,等敌人来战;不可自我突入敌人所摆的战场。”
      “不错,陆大人你可以去卢杞宅邸,但是你不能过多跟他明说自己的想法,他问归他问,你答归你答,反正想从你的答案里听出什么风声来,全靠他的判断。”
      “我明白了,我左右不了对方的想法,所以我不必执着于失去卢杞和颜真卿之间的平衡点。”
      “嗯。”高天威拿出了江湖气势来给我打气,“陆大人,好好养病,气血足才能心力足,心力足才能有余力去站上朝堂。”
      “我许久没有这般听雨,才知晓雨声也有这番韵味。”我看向窗外,“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是该蓄力而后为了。”
      “陆兄,你想要安静的话,我和高镖头会在隔壁房间随时留意外头声响,不让外人来扰。”
      “多谢你们,养病期间,我是该与外好好地隔绝一阵子。”
      “那医官,”张继问,“是太医署安排谁来就让谁来治,还是陆兄你有自己的想法?”
      “先让太医署安排的人来稳着病情吧!”我看着心脏,“他们自会懂得谨慎,不敢轻易下手于我。”

      钱起和侍茶姑娘到达当日,自然而然直奔了名气最大的“长安客栈”去住。
      他俩一人住一间房,左右挨着。
      拿了钥匙上楼,放下行李过后,就一并到楼下觅食来填饱肚子。

      钱起点了侍茶姑娘爱吃的滇南菜:腊肉香菇馅儿的竹筒饭、各种真菌炖的瓦罐汤和一大盘石斛羊肉馅的饺子。
      “大客栈就是大客栈,天南地北的菜都有。”
      “钱公子这般客气,叫小女子怎么敢当?”
      “能一路照顾姑娘,在下义不容辞;能姑娘同住一处、同食一桌,在下更是打着心底里高兴!”
      “钱公子,你打算在客栈里等待陆公子出宫来见,还是打算自己主动进宫去见?”
      “我与达官贵人们接触的多,对皇城的礼数和规矩无一不值,知道皇宫里面一切以圣上为尊,所以我这第一步,须是写了一首比以往的诗作都好的作品出来,带着作品去进宫面圣。”
      “不想钱公子你竟然如此清醒。”
      “回了圣上的问和与圣上对谈以后,接下来,我就仔细向宫人询问茶阁和官舍的所在,前去拜见陆大人。”
      “陆公子向来把自身的责任看得重,侍茶觉得他在茶阁坐班的概率会高一些,你不妨直接去茶阁找他。”
      “我也是这般想的。”钱起笑了笑,“听说外人要进官舍,得被搜身一番,官兵们确认外人没带什么利器和可疑之物后,才给放行。”
      “皇宫里面规矩多,钱公子不要错行错走就好。”
      “好,我会自己留神。”

      钱起和侍茶姑娘未听见周围的食客谈起李季兰和陆羽,也没有听见有谁提及贵公子阎伯钧,就叫了掌柜的过来询问详细。
      掌柜的如实道:“李姑娘跟阎公子一同往洛阳去了。”
      侍茶姑娘问:“他俩去洛阳做什么?陆大人知道吗?”
      掌柜的道:“去那里找王勃的师傅——药圣仙人曹元曹夫子,询问他关于仙药‘甘香蜜檀’之事。”
      “那是什么药?”钱起觉得奇怪,“长安是皇都,皇都里买不到吗?”
      “据说是开国皇帝李渊从攒射神君后羿手中得到的、取自金乌内核的仙药,咱们大唐就这单独一味。后来,当今圣上就将那味仙药赐给了恩觉大和尚,让他带回东瀛国去交给天皇陛下。”
      钱起不明白,问:“这独一无二的东西,李家皇室怎么不自己留着?”
      “估计是圣上以为皇室用不上吧?”掌柜的推测,“反正圣上能够一丝不苟地遵守开国皇帝的遗训,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实在是没必要把一味药揣在手里呀!也不吉利,容易招来病害不是吗?”
      侍茶姑娘问:“李姑娘和阎公子此去,是为谁寻的药?”
      掌柜的前后一掂量,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是为了陆羽陆大人。”
      钱起大惊,“陆大人是害了什么病?”
      掌柜的道:“阙心病,来长安之前不曾发作过,后来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多灾多难的缘故,就常犯且不见好了。”
      侍茶姑娘忧心道:“那‘甘香蜜檀’不在我大唐,李姑娘和阎公子去问曹元曹夫子药效和药用之法也没用啊!”
      “那也总不能叫李姑娘就在我这客栈干住着吧?”掌柜的反问,“行动起来总会有收获,比纯粹翻书认理强。”

      洛阳城中。
      李季兰己经周折,终于在一个卖竹笋的老者口中得到消息。
      老者道:“我本是山间隐士,以清露为食,以甘草为饮,今出山于洛阳城闹市之中,皆因知道你俩到来。”
      李季兰惊问:“老先生您是神算子吗?怎会猜到我与阎公子来洛阳之事?”
      老者捋须笑道:“你怎知我就是个凡人?又怎知我不懂天机?我自掐指一算,陆羽乃是要成就大事之人,其名声流芳千古,又怎是姑娘你跟贵公子可以意料的?所以陆羽死不得。陆羽不但死不得,而且他的阙心病也耽误不得,我知药圣仙人曹元今在何处——”
      李季兰和阎伯钧同时问:“请老先生快快相告!”
      老者便从提篮中拿掉地瓜,指着垫底的一张羊皮地图道:“你俩照着上面的路线去寻,就能找到曹夫子啦!”
      李季兰郑重地从提篮中拿出羊皮地图,从整体上一看,曹夫子的所在地像是在老君山的山顶上。
      她正要再问那老者:“请教老先生,老君山山势险峻,远观似蛟龙,其下有淙淙流水,其上有参天高树,入之则难。尤其是那漫天云雾,更是纷扰判断,让人易失前路,不知有何佳法……”
      那老者却道:“我只对你俩向告相助于此,不能叫入山寻人之法过于细说。否则一程过顺,反是误了时机。”
      李季兰欲言还止,“多谢老先生!试问何时入山为好?何时拜访曹夫子为佳?”
      那老者只指向老君山的方向,道:“且去吧,去吧!”
      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连着那地上的篮子与竹笋,也尽做数片枯叶,不似从前。
      唯有手中的羊皮图纸,还是不变的模样,以清晰的标志引人前行。

      李季兰这才意识到,是遇见真神仙了。
      阎伯钧道:“多雾之仙山,探路寻人最是少不得多添一件雨衣,不妨一同去店里买了雨衣之后,再入山如何?”
      “还需带上烛火与干粮。”李季兰补充道,“毕竟你我不知仙山高度,不知走多久能到,有光源和有吃的,才能安心一些。”
      “其实我几乎没有走过夜路,唯一一次走夜路,就碰见了《画师杨升之死》的案子,回想起来心里也后怕。”阎伯钧认真地看着李季兰,“所以李姑娘,走夜路之时,若是我拖了后腿,你可以先行一步,不必顾及我。”
      “我怎么能抛下你呢?”李季兰义气道,“不管夜间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跟你在一起。我与阎公子你之间的交情,旁的才子不能比。”
      阎伯钧感动道:“多谢李姑娘!那我就要试炼上一番胆识,克服这个怕黑的毛病。”
      过后,他俩就一起到铺子里去买齐了需要的东西。
      又把羊皮图纸里面的内容都烂熟于心之后,才往老君山走去。

      途中。
      山道果然艰险,非小心不可以盘缘峭壁陡路而上;烟雾果然迷重,非谨慎不可以破围而出;前路果然曲折,非顽强不可以勇往笃行。

      三日两夜过后,李季兰和阎伯钧终于在眼前看见了一道光。
      那是朝阳破云而出的第一缕金光,可见是已经到达山巅了。
      唯有在山的最高处,才能对最壮观的云海日出一览无余;唯有在心情最澎湃之时,才能觉得这景色是如此壮观。
      李季兰喜极而泣,用手绢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阎伯钧相伴站立在侧,温柔相待,温声呵护。

      “都说仙家住在云深处,欲将成仙者则住在石溪边,枕山河盖日月,待到功德圆满之时,即可飞升。阎公子你说,曹元曹夫子会不会在石溪边搭建陋室而住,朝闻道夜摘星呢?”
      “石溪我是没有发现,但一路而上,我听见了瀑布的声音。不如我们先往瀑布的源头走,未见居所与人影的话,在去他处另寻如何?”
      “好。”
      李季兰应完,就跟阎伯钧走向山顶的瀑布玄裳之处。
      然而,二人在瀑布的玄裳之处找了又找,寻了又寻,也未发现曹夫子留宿过的痕迹。
      阎伯钧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瀑布的头,原来玄裳是这般模样:与天相接,色泽青玉,烟雾袅袅,不尽湍流自天上来,飞流而下入龙潭。”
      李季兰往右侧的蹊径走去,边走边道:
      “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么高的地方,才知道何为仙境。只道是李太白的诗写的好: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你我倒不如学着李太白,看看山顶的日照有没有什么门道,没准就找到曹夫子的所在了未可知。”
      “可以一试。”阎伯钧看向生紫烟处,“太白之诗也不尽像是钱起那般——为了追求意境美,什么画面都能空想。如今你我站在这里,照着光之聚集和晃眼的规律看,没准紫色霞光腾起之处,就是曹夫子的所在。”
      “李太白本就是个爱寻仙问道之人,所以才得了‘诗仙’得美誉。”李季兰一笑,“阎公子你看,连太白都认了‘紫气东来招好运’得理儿,是不是表示我们也能得偿所愿,见到相见之人,能把与‘甘香蜜檀’相关的一切弄明白?”

      “李姑娘你快看——”阎伯钧指向东面,“紫气真的来了!”
      “真的来了!”李季兰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我们快往东边走。”

      向着氤氲紫气升腾而起的方向,
      李季兰在心中祈祷:

      陆羽你看见了吗?
      我正在往药圣仙人曹元的栖身之地而去。
      我的心中,唯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用“甘香蜜檀”治好你的阙心病。
      所以你要等我,在我回到长安之前,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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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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