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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君子协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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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安年随意问起:“对了,我能问问么?就上次那个事儿。”
“苗奶奶的事儿?”林端看他。
徐安年看他不避讳就接着问:“我看你跟那苗奶奶不像亲戚,怎么往她家里贴钱啊?”
林端有点犹豫,借着喝玉米汁的当儿想了想,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因为点事儿跟他们家扯上关系了,算是欠他们的吧。”
“那你那钱是给孩子上学用的?”
“对,他们家有个孙子叫苗通通,已经读高三了,没钱上学,我资助一下。”
“孩子爸妈呢?”
“他爸妈有点儿钱全拿去搞黄赌毒了,指望不上。”林端私下讲话挺随意的。
徐安年听了有点吃惊,“那小孩怎么样?爸妈这德行,小孩不得毁了。”
林端看他操心样子有点好笑:“还行,小孩挺乖的,成绩也不错。他小学那会儿爸妈就在戒毒所里关了两年,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杭州打工。他自己跟着奶奶住乡下,没沾上什么坏毛病。”
“那还成,摊上这么对爸妈真够惨的,不过好在有你。”
林端笑笑没说话。
徐安年又找了个别的话题,一顿饭边吃边聊,吃了快两个小时。两人友好道别,徐安年回到家之后躺在沙发上长长地呼了口气,像解决了一件大事。
手机“叮咚”地响起来,徐安年掏了几个口袋才掏到。他用的是旧的苹果手机,比现在的全面屏的手机小很多,存在感不强,他又总是忘记放在哪里。
打开一看,果然是老咸的微信:什么情况?
徐安年回过去:造化弄人。
那边儿老咸正守着这事儿呢,立马就回了:没有点儿人为因素?
徐安年:有点儿,但不多。
老咸:幸亏二条今天没反应过起来,不然两句话就给你把底儿全交了。
徐安年:不用他,我已经交了。
老咸:怎么个事儿?
徐安年:造化弄人。
从那以后,两个人的相处总算正常了,徐安年去小洋馆也不再特意错开时间,经常在下午去店里听钢琴,两人时不时会聊两句。
“一会儿你可别说啥不该说的啊?不然老徐多下不来台。”老咸忍不住提醒。二条那天认识了林端之后,就一直逮着他一起上年年有馆喝茶,老咸怕他坏事儿,就先跟他互通了下有无,结果他更来劲了。
“我哪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啊!”二条顶着鸡窝头,穿着写着“我想吃软饭”的宽松T恤,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老咸这会儿都有点后悔了:“要不咱找老徐上外边吃去吧,他这我有点儿吃腻了。”
“吃腻什么你就吃腻了,钢琴王子多新鲜呐,不得看看么。我还要点歌呢!”二条快步地边走边说,一脚迈进年年有馆:“小二,看座!”
郭洋看到二条进来也是习惯了,在一旁配合着:“客官几位?”
“两位!”
“客官这边请。”
“来壶上好的Chinese Herbal Tea!”
“好嘞,客官您稍待。”
老咸忧心忡忡地跟了上去:“小郭,老徐今天在吧。”
“安哥在后边抽烟呢,我喊他。你们先坐吧!”郭洋招呼完了,回头冲着对讲机:“7桌一壶王老吉。”然后又对着两人说:“再给你们上两套下午茶套餐吧,这会儿正餐还不出。”
“行,我两不用招呼,随便坐坐的,你去忙吧。”老咸朝他摆摆手。
“好,点歌的话扫桌牌上面二维码就行。”郭洋说完就走了。
这会正逢下午茶时间,店里坐了三分之二,大都是情侣和年轻的女生,还有一两桌出来旅游的阿姨,二条跟老咸两个大男人在这儿,显得有点儿突兀。
老咸有点不自在地看了看:“这儿什么时候变这么小清新了。”
他们以前都是正餐的时候来看表演,正餐时候年年有馆的氛围很接地气,有家庭带小孩来的,也有中老年团来听戏的。有个驻场了快四年的小玲,戏曲学院毕业的,长得珠圆玉润爱穿旗袍,很符合年年有馆的主题。她是想当老师但没考上,就加入了本地的戏剧团,自己也接一些商演和兼职。徐安年隔三岔五的也会请一些民乐老师来表演,二胡、琵琶、古筝,但一般都是短期驻场,毕竟民乐老师的成本太高,长期签约的就只有小玲,现在还多了个林端。
二条看唱台有架钢琴,但是没人弹,就问来上王老吉的兼职员工:“唉小妹,你们的钢琴王子呢?”
兼职的小妹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可能去上厕所了吧,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等会儿就回来了。”
“那这会儿可以点歌么?”
“可以呀,等他回来了就会弹你点的曲子。”
“行,谢谢啊。”
二条拿着手机就扫码:“让我看看点什么歌,还有折扣,原来点一首歌才八十八啊,上次老徐还骗我说一百。”
“折扣恢复了就是一百了。”徐安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边上拉开凳子坐下了。
昨天郭洋说新买的一批西餐碟品控有问题,进烤箱之后有十分之二都裂了,他今天就来看看。刚出门没多久就受到二条信息说要来看钢琴王子,一看就知道是“闻风而动”,要来搞事。
二条看他一副很坦荡的样子:“你是得手了还是歇菜了,这么劲儿?”
徐安年难得没顺着他:“你不是要点歌么,赶紧的,你不点我点了。”
“点点点。”二条拿起手机不知道点了什么,鼓捣了好一阵才付了钱。
老咸也不想放任二条捣乱,就拿杯子给他倒了杯王老吉,打算带起一个正经谈心的节奏:“老徐,你那天说的是啥意思啊?什么造化弄人?”
“过程我就不说了,反正结果就是人家知道了我的心思,还委婉拒绝了我,现在就是朋友。”
老咸吃惊地问:“你这是还没出手就被甩了?”
“……差不多吧。”其实一点也没差,就这么回事,徐安年也是第一次遇到。
“牛逼牛逼!”二条竖起大拇指,然后捅捅徐安年:“我靠,林老师这么酷的么?不枉费你一片痴心啊。”最后还下了个结论,“老徐你这次眼光也不错。”
这个“也”当然是带了他一条哥。
但说一片痴心就有点过了,“咱能别用这个词么?这还没有到痴心的地步。”
老咸也说:“林先生是很酷,光明磊落。老徐你不伤感么?”
徐安年喝口王老吉鼓了鼓嘴巴:“不伤感,还没来得及上头。”
好在断的早,断在一个拿得放得下拎得清的阶段。
其实上头是有的,伤感也是有的,还有点委屈。虽然当初是自愿跟林端口头签订了君子协议,但在那个情境下,在这么磊落真诚的圈套下,他无可奈何,又甘拜下风,所以有点委屈。
人都说愿赌服输,但他压根儿没来得及下注。
也许就是这点委屈让他不想承认很多事,不自觉地开始否认。
老咸拍了拍他肩膀宽慰他:“林老师这人吧……我跟他也不熟,但看着就是个捂不热的,能当个朋友都不错了,就跟之前一条哥那样处着吧。”
“多刺激啊,一圈儿全是你追不到的人。”二条冲着徐安年挤眼睛。
老咸皱眉:“你损不损?”
徐安年本来还觉得没啥,被二条这么一说就有点难受了。他不是那种看上谁就死磕的人,在感情中也不算主动,还是个老好人。不管是被甩的,还是无疾而终的,最后都相互留着微信“保持联系”,这么多年累积了也有两三个,还真就一圈都是追不上的人。
二条突然兴奋地捅他胳膊:“来了来了。”
那边林端已经坐在琴凳上,旁边小丫递给他一个手机,他接过来看了眼屏幕,愣了下,然后转头朝台下张望。
二条猛朝他招手,小声喊:“林老师,这儿!”
林端看到他就冲着这桌笑了下,笑得眼睛都有点眯起来。
徐安年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林端拿起旁边的话筒没有什么感情地开始对着手机念:“年年有馆的徐老板,年年有馆的徐老板,账号为一表人才的朋友给你点了一首曲子,并想对你说,爱情的游戏有输有赢,但你不会输,因为你还没获得参赛资格。接下来这首钢琴曲《习惯失恋》送给你。”
徐安年瞪大了眼睛。
老咸张了张嘴,两边看了看,最后只缓缓拍手:“绝!二条你绝了。”
底下坐的人都兴奋的讨论起来。
“啥意思啥意思?”
“谁失恋了?店老板失恋了?”
“店老板我好像见过,长挺帅,不像会失恋的样子啊。”
“要不咱把服务员喊过来问问?”
徐安年赶紧站起来低头往后门走了,二条在悲伤的钢琴声中笑得狂拍大腿。
本来晚饭计划是要跟老咸他们一块儿吃的,被二条闹得徐老板都不体面了。徐安年打算回家自己炒个菜吃,好久没有下厨了,早年经营饭馆跟着后厨也混出了一手好厨艺。
炒了一个芹菜牛肉,一个油麦菜。徐安年打了一碗饭,又把电视从中央一台切换到中央八台,就着一部讲村干部精准扶贫的电视剧吃了起来。
徐安年家不大,六十方的两房,一般就住他一个人。他自己在家的时候,不管干什么都喜欢开着电视。一般都是放着听个背景音儿,健身的时候,就打开音乐频道,做菜的时候就放新闻,有心情了,或者遇上感兴趣的就坐下来看看。
这会儿放的是一个村里种蘑菇脱贫的电视剧,拍的还不错,演员演技也过关。徐安年一开始端起碗往嘴里扒饭,看着看着就变成筷子挑着小口慢慢吃。
放到广告了,徐安年赶紧把饭菜一收,汤汁倒了,碗筷冲一冲塞进洗碗机里,又抓紧倒了杯牛奶坐了下来,电视刚好开始下一集。
等到了一个过渡剧情,徐安年才掏出手机看看,老咸那帮人应该有什么下文。果不其然,二条给他发了一个照片,徐安年正喝着牛奶,险些被呛到。
照片是一个自拍,上边有二条放大的办张脸,还有旁边比耶的老咸跟手杵在桌子上,拿着一杯酒笑着的林端,背景是老咸的酒吧。
徐安年想赶紧回过去问问情况,又不像让二条得逞,就把信息发给了老咸。
电视剧又开始进入下一个小高潮,老咸还没回复。徐安年把手机静音关掉,继续看电视。
微信提示音终于响起,徐安年打开一看,却不是老咸的信息。
老妈:安年,你今年在哪里过年?
徐安年想了想,回过去:我还没想好,两个多月,不急,我去日本过年也可以。
老妈回的也很快:不用来日本,我和小纪打算一起去马来西亚度假,你要来么?
徐安年:你们一家都去马来西亚过年?
老妈:是的,你跟我们也是一家。
徐安年:我就不去了,年底装修饭馆,我正好趁这个机会带员工去团建一下。
老妈:好吧。
徐安年又看回电视,看了一会,微信又响起来。打开还是老妈:饭馆经营的怎么样,需要支持么?
徐安年回: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这下彻底没声音了,徐安年专心看了回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