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勇者，在线猎魔》风迎灯

40、第 40 章

　　“值得吗？”阿达多垂眼注视着康坦斯汀，缓缓问。

　　康坦斯汀的眼睛里是实质化的偏执，他盯着阿达多，用那种恨不得把她物理意义上拆吞入腹的眼神，点了点头。

　　【康坦斯汀不正常。】

　　阿达多想。

　　冥界的生物，都是有些疯疯癫癫的。哪怕是看着与世无争的伊萨，也是不折不扣的怪胎。

　　看着康坦斯汀为了保护她甘愿被恶魔啃食，阿达多并不是全无感动，但是更多的是不解和忌惮，以及深藏在心底的……恐惧。

　　阿达多，她承认，她在被康坦斯汀的胃酸腐蚀皮肤的那一刹那，她害怕了。

　　她害怕被吃掉，尤其是被这个与她并肩作战三百年，通过了九道神格试炼的男人吃掉。

　　她也理解不了，为什么康坦斯汀对自己有如此深重的感情和欲|望。

　　阿达多作为孤儿长大，幼年并没有建立亲密关系的经验。即便后来担任勇者收获了刻骨铭心的战友情，但是那些情感细水长流，彼此都给予对方足够安全距离。

　　而康坦斯汀不一样——他恨不得完全摧毁阿达多的所有防线。

　　正如他所说，合二为一，融为一体，他想要的，是阿达多对他彻底打开所有心防。

　　康坦斯汀如此赤/裸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让阿达多本能地感到害怕。

　　并非武力值上的害怕，而是阿达多应付不来这样沉重的感情。

　　她永远无法给出等同重量的感情作为回应。

　　康坦斯汀握住了阿达多的手。

　　他的触手已经被啃得残缺不全，但是他握得很紧，几乎要把阿达多的手给攥断了。

　　“阿达多……”康坦斯汀的眼球睁大了，一张脸上十几只眼睛盯着她，坦白说，是很恐怖的，也很有压迫感，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低，以至于最后像是在呢喃，“你……会不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阿达多沉默。

　　她讨厌说谎，讨厌谎言，讨厌背叛。

　　但是面对康坦斯汀的诘问，看着他千疮百孔的腐败的身体，她摩挲了一下被胃酸腐蚀的皮肤，点了点头。

　　康坦斯汀的十几只眼睛微微弯起一个弧度，血泪从眼角留下，说实话，是很恶心的场面。

　　他因为过度喜悦而哭泣了。

　　阿达多看着康坦斯汀坑坑洼洼的骨架，笑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在说谎。

　　她不想和康坦斯汀永远在一起。

　　但是康坦斯汀的脑回路显然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她担心说了实话，刺激到康坦斯汀，他会当场把他吃了。

　　而且，无论怎么说，康坦斯汀刚刚为了保护她不被恶魔吃掉，宁愿自己忍受被生食的痛苦。

　　哪怕在冥界和虚无之境遇到过无数打破直觉的事情，这件事依旧让阿达多感到无比的震撼。

　　【如果他知道，我不是他的新娘，会怎么样？】阿达多背后渗出冷汗，【他会杀了我吗？】

　　在冥界的三百年，阿达多早就发觉了，自己并不是属于冥界的存在。

　　她能梦见来自家乡的景象，那个地方有山有水，天穹上挂着日月，地上有花鸟虫鱼，四季轮转，生机盎然。

　　那不是任由死亡蔓延的冥界。

　　自己不可能是康坦斯汀的新娘。

　　也许一切，只是一个误会。

　　阿达多没办法把真相说出口。

　　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康坦斯汀的新娘。

　　因为她真的恰好在对的时间，出现在了对的地点。

　　“阿达多……”康坦斯汀得到了阿达多的承诺后，眼皮开始打架，血红的眼珠里的光芒逐渐暗淡。

　　“我好困……”他的血汩汩从伤口流出，把地面浸润成一片红色的地毯。

　　阿达多一把握住康坦斯汀的触手。

　　康坦斯汀正在急速失温。

　　这很不寻常，康坦斯汀的体温向来比她高一点，这也是阿达多偶尔会嫌弃康坦斯汀的原因，他总是黏着她，这让她总是感到口干舌燥，感到燥热。

　　而现在，康坦斯汀的体温下降到接近冰点。

　　阿达多注入一丝魔力到康坦斯汀的体内，却发现这魔力石沉大海，就像一滴水丢进火种，瞬间被蒸发，分毫不剩。

　　“康坦斯汀，你感觉怎么样？”阿达多撑开康坦斯汀的眼皮。

　　“我感到很幸福……”康坦斯汀迷迷糊糊道，“就是有点冷。”

　　阿达多在冥界见过一些生物湮灭前的模样。

　　失温、意识模糊、魔力溃散。

　　康坦斯汀，陷入了濒死状态！！

　　即便刚刚还想从康坦斯汀身边逃离，但是直面濒死的康坦斯汀，阿达多的第一反应，却是茫然。

　　神的孩子……也可能会死去吗？

　　但是在虚无之境，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接着，一股巨大的恐慌包裹住了阿达多。

　　如果康坦斯汀死了，她只能一个人呆在虚无之境，直到时间的尽头。

　　仅仅是想到这个念头，都让阿达多感到惊惧。

　　“你不能死！康坦斯汀，我们还得成神呢！”阿达多企图捏住康坦斯汀的人中，但是肉球和怪物是没有鼻子的，她只能撑开康坦斯汀的眼皮，“不要睡过去！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你在担心我……”十几只血红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你在乎我？”

　　阿达多没有反驳他，如果这种对话能让康坦斯汀保持清醒，她不介意哄他开心。

　　“可是我真的好困……”康坦斯汀眼睛张大又合上，像是在打哈欠。

　　“不要睡着！”阿达多把他的眼皮扒拉开，灵光一现，“你跟我念书，就不会睡着了！”

　　“念什么？”康坦斯汀果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阿达多失忆后，以前读过的书早就忘光了，情急之下，她只能报出一串数字，“12013149，你跟着我念，12013149！”

　　“这串数字有什么含义吗？”康坦斯汀喃喃。

　　“这是我在人间学过的一个神奇的咒语，只要默念它，你的愿望能实现，病痛会消失。”阿达多是完全在胡扯，这是她随口说的一串数字，但是为了哄康坦斯汀，她只能硬着头皮撒谎。

　　“12013149……”康坦斯汀果然开始念这串数字，“我希望和阿达多，能够永远在一起……”

　　阿达多放在康坦斯汀伤口上的手微微一顿。

　　她从宝石旁边掏出了一个金疮药，撒到康坦斯汀的伤口上。

　　因为是虚无之境，时空混乱，偶尔也会有生界的居民的东西落在虚无之境里，被他们捡到。

　　金疮药就是阿达多最珍惜的东西，她珍藏了18瓶。

　　此时一下全部给康坦斯汀用完了，她看着空荡荡的罐子，说不出什么感受。

　　也许是心疼，不过，是心疼她的药，还是心疼康坦斯汀的伤，她也说不清楚。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想了。】阿达多对自己说。

　　用了金疮药后，康坦斯汀开始缓缓恢复人形，这是他魔力恢复的标志。

　　这时距离他们遇见恶魔狂潮，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他的下半身依旧保留了肉块和触手，他用触手轻而易举地把阿达多举了起来，放进自己的怀里。

　　阿达多任由他抱着。

　　“我好喜欢你……”康坦斯汀把头埋在阿达度的颈窝，虽然阿达多的头上顶着的并不是人头，而是一个布满鳞片的怪物的头，但是康坦斯汀丝毫不嫌弃，他看着阿达多，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和狂热，“我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我爱你啊，阿达多，”一条分叉的长长的舌头从康坦斯汀的喉咙里伸出，舔|舐阿达多的眼皮，直到阿达多的睫毛都湿|漉|漉的，“你爱我吗？”

　　阿达多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她用手撑着康坦斯汀赤|裸而壮硕的胸膛：“你还在流血！这种话一会儿再说行吗？”

　　“阿达多关心我，所以阿达多是爱我的。”康坦斯汀理所当然道。

　　阿达多从康坦斯汀怀里挣脱出来，惊魂未定。

　　【还好他会自我脑补，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阿达多突然灵光一现，【对啊，可以误导他，这样既没有真的欺骗他，也不会惹怒他。】

　　“你的伤怎么样了？”阿达多问。

　　“没关系。”康坦斯汀云淡风轻。

　　阿达多皱眉：“怎么可能真的没关系？他们啃了你很久。”

　　“是啊，”康坦斯汀道，“他们啃了我76582下。”

　　“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阿达多惊讶，随即了然。

　　康坦斯汀非常记仇，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

　　“没关系，我会加倍奉还的。”康坦斯汀摸了摸阿达多的脸。

　　在恶魔狂潮到来后，虚无之境的魔力流一下增大了。阿达多和康坦斯汀都开始缓慢恢复样貌。

　　阿达多用捡来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立即就被丑到了。

　　原来她头上顶着的，是一个龙头！再看看尾巴，也不是纯粹的鱼尾或者蛇尾，像是龙尾。

　　并不是元素大陆原住民的龙，而是她曾经听吟游诗人描述的，长条的、能腾云驾雾的、有四个爪子的东方龙。

　　元素大陆没有东方龙，所以自己这是什么血统？阿达多惊疑不定。

　　她摸了摸后背，自从她把六个骨翼给掰断后，肩胛骨就退回了皮层内。

　　康坦斯汀用她的骨头为她锻造了两把弯刀、一把直刀、一把匕首和一柄弓箭，作为礼物送给了她。

　　康坦斯汀本来想用宝石作为点缀，但是阿达多认为那会降低武器的灵敏度，所以拒绝了一切不必要的装饰。

　　最后拿到手的成品，是一套纯粹的黑紫骨刀。

　　“这是你的骨头做的刀，所以能和你的骨头重新融合在一起。”康坦斯汀把刀递给阿达多，“你不用它时，可以把它放在你的脊椎骨旁边。”

　　阿达多点了点头，随手挥了挥刀，十分满意。

　　看着阿达多笑，康坦斯汀也有了笑意。

　　“我给你做的婚服已经做好了……”康坦斯汀道。

　　“？”阿达多抬眼，“那你结婚当天穿什么？”

　　“我就穿我父母留下来的婚服就好了。”康坦斯汀笑得甚至有些腼腆，“你能为我试试这件衣服吗？”

　　阿达多想要拒绝，但是看到康坦斯汀因为打磨宝石被切得伤痕累累的手，她最终同意了。

　　彼时的阿达多并不知道那只是康坦斯汀的苦肉计，恢复魔力的他，连金刚石都能徒手捏成碎屑，怎么可能因为切割宝石而把手弄伤？

　　但是阿达多已经因为康坦斯汀曾被恶魔啃食得七零八落而留下了心理阴影，以至于中了康坦斯汀的圈套。

　　阿达多穿上了那件由世界最璀璨的宝石做成的礼服。

　　康坦斯汀心灵手巧，除了礼服，他还把全套的首饰一并做了。从头到脚，王冠，耳环，项链，手链，腰链，脚链，臂环，应有尽有。

　　光是看一眼这套衣服，阿达多就感觉自己的眼睛要被闪瞎了。

　　康坦斯汀帮阿达多挽起一头顺直的黑发，帮她穿戴整齐，他看着自己的新娘，胸腔被巨大的满足感和喜悦填满。

　　“全天下的宝石，都没有你的眼睛璀璨。”康坦斯汀喟叹道。

　　他的夸赞发自真心。他已经从各种矿石中挑选了最闪耀的那几颗，但是依旧比不上阿达多的眼睛闪耀——那是比星海更深邃的蓝紫色，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融化的星河。

　　康坦斯汀把阿达多带出了他们用猛犸骨架做成的小屋。

　　映入眼帘的是无边的花海。

　　这片蔷薇花海，从她的脚下，蔓延到她目之所及的整个虚无之境，将天幕都反射成暧昧的粉红。

　　血红的鲜花包围着她，那种鲜艳欲滴的红，像是康坦斯汀的眼睛正注视着她——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阿达多心神俱震。

　　虚无之境，时空紊乱。

　　康坦斯汀从哪儿搞来了这么多花？

　　康坦斯汀并不打算解释。

　　他单膝跪地，一颗紫宝石戒指放在阿达多的无名指指尖。

　　“亲爱的阿达多小姐，你愿意成为我——康坦斯汀——的新娘吗？”他仰头望着阿达多，俊美无俦的脸上是绝对的专注，好像这个世界除了阿达多，其余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