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勇者，在线猎魔》风迎灯

22、第 22 章

　　一周后。

　　这一周，锡黎城什么也没有发生。

　　晚六点，可莉亚会堂。

　　会堂后方，被放置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喷泉，七彩光芒闪烁，里面还养了几只观赏鱼。

　　这是整个奥特兰大陆最大、最宏伟的会堂，租金倒是不贵，但是在这里举办宴会的审批非常难，一百年也不过举办过五场宴会而已。

　　但是似乎是为了彰显楚歆的勇者身份，她十八岁的成人礼，也是所有等级的恶魔狩猎任务对她正式开放的标志。所以，在圣殿的授意下，她的生日宴会在可莉亚会堂举办。

　　楚歆身着长裙，躺在后厅沙发上，并不想招待客人。

　　希瑞和艾琳也盛装出席了，她们长得都很美，而且身怀绝技。希瑞注册了一个赏金猎人的账号，跑到森林去猎杀魔物，这才不到三天的功夫，就已经冲到了前十。

　　艾琳则摆了一个地毯为游客进行精神疗愈，很快在锡黎成大火，等她收摊回去，小纸条和魔金币收到手软。

　　而霍连，他这些天不知道在干什么，听说经常在海边出没。

　　楚歆半靠在沙发上与希瑞和艾琳聊天，她时不时透过监控看看门，却发现霍连一直都没来。

　　他跑哪里去了。楚歆有些疑惑。

　　“他肯定是还在打扮。”艾琳笑道，“他为了攒钱买衣服可是很努力在打工呢。”

　　“他又不会魔法，能打什么工，”楚歆皱眉，“不会是出卖色相吧？”

　　“英贝小姐来了。”侍女通报。

　　楚歆一骨碌爬起来，跟希瑞和艾琳示意后，往前门走去。

　　“我让你去万蛇窟，本意并不是害你。”英贝道。“我只是想让你别参与这些事情。”

　　“可惜了，我是勇者。”楚歆道，“我必须参与这些。”

　　英贝冷笑一声，没说什么。

　　圣女殿下安柏也来了，她见到楚歆，眼睛一亮，冲上来拥抱楚歆。楚歆被她重重抱了一下，她才心满意足地去吃点心了。

　　来的人很多。奥特兰大陆几乎所有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他们的子女都来了。甚至绘里夫人也盛装出席，她面色苍白，举止鬼鬼祟祟，不过依旧穿得珠光宝气，尤其是脖子上红宝石项链，光彩夺目，极度闪耀。

　　楚歆还是一如既往懒得招待这些曾经霸凌过自己的人，圣殿看不下去，派了神使替楚歆招待客人。

　　用完晚餐，就是跳舞。联谊舞是奥特兰大陆的悠久传统，楚歆作为今天的主角，自然是第一个要出来跳舞的。

　　她今天身着的是一件红色长裙，鲜红似血，楚歆皮肤白，头发乌黑，很适合穿红色。

　　她的裙摆在灯光下随窗外的微风涌动，如银的月光打在她身上，为她踱上一层银纱似的的光晕。

　　圣子作为楚歆的未婚夫，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上前和楚歆跳舞，甚至楚歆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但是圣子殿下却站在原地，丝毫没有邀请楚歆跳舞的意思。

　　全场静默了一瞬。

　　众目睽睽下，连神使也看不下去了，他小声地对圣子传话：“圣子殿下，您是否要邀请艾维亚小姐跳舞？”

　　“不，”伊诺缓缓拒绝，“艾维亚曾经说过，永远不会跟我跳舞，不是么？”

　　楚歆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五年过去了，她没想到伊诺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

　　五年前，楚歆十三岁，刚进入圣殿学习不到三年。

　　楚歆和伊诺从小就关系不好。

　　作为光明神的忠实信徒，伊诺向来是厌恶一切黑暗能量，首当其冲的就是天生黑魔法天分满星的楚歆。

　　两人又同在圣殿红衣主教座下修习，师出同门，难免比旁人更容易争吵。

　　小时候的楚歆没有办法修炼魔法，空有一身魔力却无法使用，只能发泄在打架上，而伊诺则是她最熟悉的对手。

　　某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彼时还是艾维亚的楚歆，路过圣殿礼堂后面的喷泉，遇见了正在看书的伊诺。

　　“你在干什么？”艾维亚好奇地问。

　　“离我远点，暗能量。”伊诺不悦地推开凑过来的艾维亚的头。

　　艾维亚就是刻意要恶心伊诺，不是嫌弃暗能量吗，那她偏要靠得近些。

　　“《勇者传说》？”艾维亚好奇地念出来这四个字。

　　“‘拔出勇者之剑的人将会被选中成为勇者，对抗恶魔和撒旦，将拯救整个元素大陆，为宇宙带来新生。’”艾维亚一字一句地念道，很奇怪的是，伊诺作为光魔法天分满星的超级天才，没有痛觉同时力大无穷，不想艾维亚靠近他，却推不开她，“勇者是被神选中的人，受到整个元素大陆的尊敬，拥有踏上神阶、与神并肩的资格。”

　　“听起来真厉害。”艾维亚惊叹，“所以，勇者之剑在哪里？”

　　“在万蛇窟旁边的海林里。”伊诺怒了，“你作为奥特兰大陆人，居然不知道勇者之剑在哪里?”

　　“我就是不知道。”艾维亚收回了头，黑发轻轻扫过伊诺的手臂，留下一阵痒痒的触感，“要不，我们也去拔一拔试试？”

　　“……”伊诺把《勇者之书》合上，不想理会艾维亚。

　　艾维亚却不依不饶，整个圣殿只有伊诺能跟她说上几句话，别人都对她的暗能量避之不及，“我知道你想去!，不然你也不会偷偷躲在喷泉这里看书。”

　　“主教不会让我去的。”伊诺冷淡的神色下有一丝不甘，“我已经被选为圣子了。”

　　艾维亚从伊诺的手中接过《勇者之书》，翻了翻，道：“没关系，这上面说了，勇者是神的旨意，是无法被忤逆的。更何况，谁说做了圣子就不能勇者了？”

　　“但是我在十四岁前，不被允许走出圣殿。”伊诺灿金的睫毛犹如雪照金山，绚丽而冰冷。

　　“我有办法。”艾维亚每月只可以离开圣殿三回，早就在这里待腻了，“我把你绑架下去，反正我名声这么烂，到时候肯定只怪我不怪你。”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伊诺问。

　　“我不是为了帮你，”艾维亚道，“我是自己想去玩。”

　　伊诺看着艾维亚墨紫点缀着幽蓝的眼眸，心想，不，她肯定是喜欢我。

　　艾维亚效率很高，她很快把伊诺邀请到自己的房间。

　　地面闪动着黑色的魔法阵，画的有些歪歪扭扭，但符文却无比精细。

　　“你会空间跳跃？”伊诺脸色骤变，“你没有光魔法天分，你是怎么学会的？”

　　见艾维亚不回答，伊诺脸色更差，“你偷学了暗魔法？”

　　艾维亚道：“别胡说，我没有。我只是看英贝用了一次空间跳跃，依葫芦画瓢罢了。”

　　“你怎么画的?”伊诺质疑，光魔法和暗魔法完全是两个体系。

　　“很简单，光和暗是对立的，那么画成相反的法阵就行了。”艾维亚振振有词。

　　伊诺沉默。

　　居然真的误打误撞让艾维亚真的发现了暗魔法的修炼方法，他是不是该夸她聪明？

　　“我要报告圣殿。”伊诺是光明神的忠实信徒，他无法容忍这种打脸光明神的行为。

　　“你要是敢报告圣殿，我就跟主教说你企图私自离殿。”艾维亚道，“但是如果你不供出我，我带你去，我也不会供出你。”

　　“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艾维亚道。

　　伊诺犹豫了一下，对成为勇者的渴望超过了一切，他还是选择和艾维亚走了。

　　两人身披罩袍，把浑身遮掩得严严实实，走了足足一小时，终于在海林中找到了传说中的勇者之石。

　　伊诺看着那满是锈铁、被侵蚀得像一根棍子的铁剑，深吸了一口气。

　　“你能不能转过身去？”他对艾维亚道。

　　“为什么？”艾维亚道，“有什么不能看的。”

　　伊诺于是走上前，用尽全身的力量，把剑往外拔。

　　他失败了。

　　剑卡在石头里，纹丝不动。

　　伊诺不死心，运用全身的光魔法，又是力拔千钧地一拔。

　　他又失败了。

　　按理说，失败了两次，伊诺应该放弃了。但是他就是不信邪，一次又一次地拔，各种法阵都用遍了，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那剑依旧不动分毫。

　　似乎在嘲笑他：小老弟，别自取其辱了。认清现实吧。

　　“会不会是姿势不对?”艾维亚走上前，学着《勇者之书》里插图的样子，反手握住剑，她在用力的时候使用了一些暗能量，扎了一个马步，用力地往上一拔！

　　勇者之剑周身大亮，发出墨紫的光芒，像鱼儿越出水面，剑灵从剑身中跳出，一下没入到艾维亚的脊柱骨里。

　　艾维亚感觉有一阵暖流流入脊椎，她看着手中的剑，懵了。

　　她望向伊诺，伊诺也怔住了。

　　接着，一道天雷精准无误地劈到楚歆的身上，将她劈得浑身光芒乍现，印堂发亮。

　　一种陌生的语言在她耳边响起，她后来才知道，那是选中她作为勇者的神谕。

　　神谕降临，立即惊动了圣殿。瞬息之后，圣殿便发现了偷跑出殿的两个叛逆小孩。

　　主教和神使立即传送到勇者之剑所在地，主教快步上前，正要训斥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定睛一看，却发现了暗魔法天分满星的艾维亚，拔出了象征着拯救和光明的勇者之剑。

　　主教：……太震惊了。宁愿相信后院的狗拔出勇者之剑，也没办法相信艾维亚拔出勇者之剑啊！

　　紧接着，第二道神谕降下，艾维亚听到一个庄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圣子是学习过元素语的，能听懂神谕，当他听明白这神谕说的是什么后，霎时脸都绿了。

　　神谕命令伊诺和艾维亚格瑞结婚，不仅如此，神谕还要求他们一满十八岁就立即完成婚礼。

　　伊诺瞬间想到，神作为给勇者拯救世界的补偿，会满足勇者的一个愿望。

　　神怎么会随便给信徒赐婚？一定是艾维亚暗恋自己，所以神在选定她成为勇者的时候，顺带给她赐婚，只可惜，赔上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他曾经发誓将一生奉献给光明神，现在居然被迫要结婚！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事已至此，伊诺对“艾维亚暗恋自己”的假说已经深信不疑。

　　艾维亚看着自己手中的剑，不知作何感想，红衣主教上前，想要摸一摸艾维亚的头，被她一骨碌躲开。

　　“艾维亚，你真是神勇无比，居然能拔出八百年都没有人拔出的勇者之剑。”红衣主教微笑，头转向伊诺时却骤然严厉起来，“你居然敢擅自偷跑出圣殿！”

　　“不是，是我绑架他下来的。”艾维亚赶紧为伊诺辩解。

　　但在伊诺眼里，她这番情态则是对自己情根深种的证明。他完全忘记这是他们早就串通好了的说辞。

　　伊诺道：“是我故意偷跑下来的。我想成为勇者。”

　　“可惜了，勇者不是你，是艾维亚。”红衣主教出言讽刺，“你很不甘心么？”

　　伊诺呼吸一窒。

　　是啊，他日夜研读光魔法，对光明神信仰至极，但是艾维亚压根没有光魔法天分，在神殿中担任的也只是“仪仗队”的职责而已，顾名思义，就是为神献舞颂歌的文艺兵，课业比他轻松无数不说，连平日的舞蹈训练都三番两次缺课。

　　从出生起就高高在上的圣子殿下，并不知道艾维亚是因为受够了孤立霸凌才逃课，他只知道，艾维亚在课业上是个混子。

　　艾维亚还总是和老师同学起冲突，隔三差五打架斗殴，完全就是个不良少女。

　　她凭什么被选中为勇者？难道凭她长得好看吗？

　　怀疑一旦滋生，就成长为苍天大树。

　　“艾维亚成为勇者，我就不追究她的过错。”主教看着伊诺，“至于你，关禁闭三个月！”

　　“凭什么区别对待？”伊诺不服道，“我们都有错，凭什么只罚我不罚她？”

　　“因为她是勇者！勇者是不会犯错的。”主教横眉竖眼，“你要违抗神的旨意吗?”

　　“是人都会犯错！勇者也不例外！”伊诺也吼了回去，他也有些暴躁在身上的，“哪怕《勇者之书》里斩杀魔王的勇者，也曾经犯过错!”

　　主教万万没想到素日里听话的圣子居然敢大庭广众之下反驳他，这让他感觉到很没有面子。

　　“你居然还敢顶嘴！伊诺，不要以为你是被神选中的圣子，就可以肆意妄为！”主教道，“把他关进黑牢中，禁闭三个月！”

　　黑牢是比单纯的禁闭室更恐怖的地方。那里是纯粹的黑暗，在纯粹的黑暗中，人会更加向往光明，更加向往光明神的庇佑。

　　艾维亚没能阻止主教的暴君行经。

　　三日后。

　　在艾维亚正式成为实习勇者后，拿到实习证明刚被放出来，就去找黑牢里的伊诺。

　　“伊诺，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艾维亚回去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对伊诺被关禁闭的事负有直接责任。

　　而且伊诺居然自己承担一切！这是何等的义气！

　　这让她感动极了，于是她带了点水果鲜花来慰问伊诺。

　　“滚。”似乎是觉得艾维亚钟情自己，而且神谕的婚约难以更改，伊诺对艾维亚一下撕破了以前那端庄的伪装，变得暴躁而尖利起来，“不需要你来看我笑话。”

　　“什么意思？”艾维亚一下把果篮放下了，“你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没有吗？”伊诺一下生气了，长时间的禁闭和黑暗让他变得敏感易怒，“我被关在黑牢里，都是拜你所赐。我没有成为勇者，你这暗能量的存在却成为勇者，你难道不得意吗？”

　　“什么勇者！我不稀罕！”艾维亚也生气了，她冷冷看伊诺，“你少含血喷人。”

　　“你是在讽刺我吗？”伊诺见自己梦寐以求的勇者被艾维亚说的一文不值，更生气了，“你一个天天只知道唱歌跳舞的闲人被选为了勇者，我真怀疑是光明神看错了人！”

　　“这神谕谁爱接着谁接着！”艾维亚急了，“什么叫只知道唱歌跳舞的闲人？练舞蹈也是很累的，你跳舞那么烂，你有什么脸说我？”

　　“我跳舞烂又如何，我又不和你跳舞！我和安柏跳舞，起码她不会说我跳舞技术不好！”见艾维亚的声音增大，伊诺的语气也骤然提起一个八度。

　　“我告诉你！想跟我跳舞的人从这里排到洛西海！”这其实是撒谎，压根没有人愿意跟“不祥之人”艾维亚跳舞，“你有本事一辈子不跟我跳舞！”

　　“不跳就不跳！”伊诺气得眼睛冒火，他长这么大都没跟人吵架过，“谁先食言谁是猪！”

　　“那你千万别反悔！”艾维亚说完，就摔门而去。

　　事后，伊诺也有些后悔自己情绪不正常地激动，他心想，只要艾维亚再来看他一回，他就原谅艾维亚嘲讽他舞技差的事情。

　　但是等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他被红衣主教拖出黑牢，艾维亚也没有来。

　　彼时的伊诺，并不知道艾维亚是被送去实验室接受身体改造了。

　　他只知道，直到一年后，艾维亚才再次出现，而且她性情大变，给自己起了一个东方名字“楚歆”，性格也变得十分古怪。

　　再次看到艾维亚的第一眼，伊诺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看到艾维亚穿过人潮径直走向自己，伊诺的心脏才再次狂跳起来。

　　也许是重逢对手的兴奋，也许是感受到危险的警惕。

　　亦或者，是故人重逢的感慨。

　　艾维亚来到伊诺面前，直接一个过肩摔，把他撂倒在地。

　　两人小小地打了一架，直到主教过来把他们分开。

　　伊诺擦干唇角的血。

　　她果然还是喜欢我。他的固有认知在各种诡异的情景被不断加深固化。

　　不然她为什么只找我打架。伊诺想。

　　“你曾经说我只会跳舞，不会魔法。”楚歆从脊背处抽出一只骨刀，对准伊诺的脸，“如今，你再看看呢？”

　　【所以她还是喜欢我啊。】伊诺的大脑进行高速运算。【不然，她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向我证明她的进步。】

　　已经把艾维亚看作未来妻子的伊诺站起身，微笑道：“欢迎回来，艾维亚。”

　　“但是我还是要说，”他此时长得比一年前高了一个头了，他看楚歆，不可避免地俯视着她，姿态很像挑衅和鄙视:“你的刀法，不堪一击。”

　　*

　　之后的事情，伊诺不想再回忆。

　　总之，他们不欢而散的次数多，温言细语的次数少。

　　但伊诺始终记得“不与楚歆跳舞”的约定。

　　“谁先输了谁是猪。”他还记忆犹新。

　　这是楚歆的成人礼，伊诺的拒绝相当不给面子。

　　伊诺的拒绝其实只是一种虚伪的姿态，他的意思是：既然我们曾经有过约定，那么，只要你主动和我跳舞，那就是你主动食言的。这样，就是你是猪而我不是猪。

　　圣子殿下保持着他高高在上的姿态，等待着他“未来妻子”的讨好和让步。

　　他很清楚，这是楚歆的成人礼，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自己的未婚妻，除了自己，没有人会和楚歆跳舞。

　　在圣殿羽翼庇佑下的大陆，他自信自己能够拿捏全场。

　　尴尬的寂静，被一个礼貌的敲门声打破了。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大门。

　　只见一个黑发绿眸的少年，身穿黑色礼服，脚踏长靴，他身材高挑，四肢修长，在众目睽睽下，推开了大门。

　　他长得极其俊美，完全不输给被誉为奥特兰第一美男子的圣子殿下。

　　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他走到楚歆的面前，单膝跪地，牵起楚歆的一只手：“这位小姐，请问我能请你和我跳一只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