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牢》柳橙析

62、牢牢

　　搬过去同郁庭周住之后，连今雨时不时回家一趟，怕被刘娟说有男朋友不要父母，遵循一定的频率回家刷脸。
　　要是郁庭周陪她一起回家，刘娟不会说一句不好的话，如果是她独自回家，一番说教必然是逃不掉的。

　　恰巧有一次郁庭周值班，连今雨没事干，下班后直接从电视台回家。
　　饭桌上，人过半饱，话开始往外冒，导火线是连今灿饭后的一句多言。

　　“姐姐，你为什么不和姐夫多回来？我想要姐夫教我写作业。”
　　“你姐夫这么忙，哪有时间教你写作业，你看，今晚他都去值班了，爸爸妈妈教你写不行吗？”
　　“可是，可是，妈妈说姐夫今天会过来的啊！”

　　话落，连今雨抬眼看向对面的刘娟。
　　四目相对，信息交流。

　　连今雨：我不是说郁庭周今晚不来吃饭吗？
　　刘娟：每周这个时候他都会一起来。
　　连今雨：你不能自己教你儿子写作业吗？
　　刘娟：我不能依赖女婿吗？
　　连今雨：......

　　吃完饭，刘娟教连今灿写作业，连今雨和连盛一同在看电视。
　　房间里的教学声音逐渐由小转大，由平静转为暴躁，完全盖过电视机的声音。
　　连盛喝了杯水，对连今雨说了声“去洗澡”，之后去阳台把衣服全都收进来，拿了自己的睡衣裤进浴室。

　　不到五分钟，刘娟从房间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地嚷道：“连盛，还不赶紧过来教你儿子写作业！”

　　连今雨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明白为什么她爸刚才要去收衣服进浴室洗澡，似乎吃完饭就应该回去，待在这里不是明智的抉择。

　　刘娟朝连今雨勾手，“你过来教你弟写作业。”

　　连今雨脸上写满不情愿，温温吞吞，“我准备回去了。”

　　“回什么回，这才不到七点半，反正小郁在医院，你晚点回去也行，快点过来。”

　　连今雨认命地起身踏进连今灿的房间，在她的印象中，刘娟一直是有耐心的严母，在连今灿上学后，好像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连今灿低着头玩手指，察觉到连今雨进来，百般嫌弃道：“我不要你教我，我想要姐夫教我。”

　　“你竟然还嫌弃我？我都没嫌弃你！你看看你把妈妈气成什么样了！你以为我想教你写作业吗？”

　　“你们都好凶，只有姐夫对我最好。”

　　“别废话了，赶紧的，哪道题不会？”

　　连今雨浏览小学一年级的数学题，不用多看，第一眼就能把她气死。

　　小猫说：我比28多12，请问我是？
　　连今灿的答案是：小猫。

　　连今雨：“......”
　　好像没什么毛病。

　　连今雨从连今灿的卧室出来，快要把人生看淡了，完全不能理解郁庭周竟然能丝毫不生气地教自家弟弟写作业。

　　刚走出房间门，就听见刘娟在客厅小声地对连盛说：“我们当年读书的时候成绩都是名列前茅，怎么生出来的孩子一个不如一个，第一个不聪明就算了，第二个竟然还更笨？！”
　　连盛：“刚上学不适应，以后就会好的，你看，今雨不也考上了不错的学校嘛。”
　　刘娟：“希望吧，小灿能像他姐一样，前期蠢点就蠢点吧，考个好大学。”

　　连今雨：“......”
　　听起来怎么不是那么让人感到舒服呢。

　　瞥见连今雨出来，两夫妻闭麦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连今雨打算坐一会儿就回去，刘娟忽而谈起做家务的事，“平时小郁没空的话，你吃什么？”

　　连今雨正在回微信，丝毫没有戒备，话不经大脑说出来，“叫外卖，或者出去吃。”

　　刘娟蹙额，“你这么大了，都不学做点饭菜吗？在家都是小郁一个人做家务？”

　　连今雨坦然道：“对啊。”

　　“连今雨，你在家是不是总是欺负小郁？难怪老早就想搬出去住，小郁事事都顺着你，比在家里还舒服，是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

　　不过，连今雨绝对不会在刘娟面前承认，说话的声音小了，挑拣前面的话题，避而不谈后面的话题，“我哪有总是欺负他？”

　　“你肯定说没有啦。”

　　回到家，连今雨给郁庭周打电话。

　　“我妈竟然说我欺负你，我哪有欺负你，都不知道你是她儿子，还是我是她女儿。”

　　对面富有磁性的悦耳笑声通过听筒传入耳，连今雨愤愤不平的心情被他的声音抚平。

　　“嗯，你没有欺负我。”
　　“本来就是。”
　　“是......我欺负你。”

　　后面四个字犹如火炭把连今雨的脸烤熟，“郁庭周，你怎么变得越来越不正经了？！”

　　“嗯？我说什么了？”

　　“你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对面轻轻地笑了笑，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玩味。

　　“周末早晨你被我拉去晨跑，这不算吗？”郁庭周刻意停顿，“你想到什么了？”

　　连今雨没话讲，耳廓有些热热的，很是懊恼。
　　她怎么越来越色了？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去洗澡睡觉。”

　　时间在互相磨合之中流逝，眨眼过年了。

　　郁庭周没有亲人，除夕夜和大年初一的团圆饭在连今雨家里吃。
　　大年初一，连今雨的三姑六婆来家里，一屋子的人，闹哄哄，几乎没有一块安静的地方，连今灿和几个小孩子从房间跑到客厅，又从客厅跑进房间，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连今雨怕郁庭周不适应这种过于喧嚣的场合，准备拉他去外面散步，对面的姨婆开启了过年最常见的话题。
　　“小郁，是小郁吧？”

　　郁庭周很端正地点了点头，“是。”

　　“我听今雨的妈妈说你是医生？”

　　“是。”

　　“医生这个工作好啊，以后家里人要是身体不舒服，你还能帮着看病呢，你说是吧。”她对坐在旁边的自家女儿说道。
　　然后又继续：“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大年初一过来女朋友家里吃饭，你家那边会不会不开心？”

　　果然，还是得带郁庭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七嘴八舌的，可太讨厌了。
　　连今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被郁庭周包裹的手感受到他暗暗地使劲捏她，似乎在说一切交给他。

　　“我父母已经走了，不存在什么开不开心。”

　　姨婆“啊”了一声，眼里看着有些失落，甚至有几分鄙夷，对上人的目光有些许尴尬，皮笑肉不笑，“这样啊。”
　　顿了下，又继续说：“那你买车买房的话压力岂不是很大？以后的安排都规划好了吗？我看着今雨长大，她爸妈都很宠着她，打小娇生惯养出来的，吃不得什么苦头。”
　　说到后面，自认为和连今雨很亲，笑得更有深意，明里暗里的意思在场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连今雨不开心，平时联系不多的亲戚总喜欢在这种喜庆的日子谈论些扫兴的话题，以前没有男朋友的时候，左一句年纪到了该着急了，右一句再大点就是别人挑你了，总之过个年不得安生。
　　以前她怎么说自己都没有关系，可现在竟然戳郁庭周的痛处。

　　孰可忍孰不可忍，连今雨黑着一张脸，音调提高几分，“姨婆，你这么在我男朋友面前败坏我名声不好吧？而且我跟着他可没吃过苦头，我爸妈都对他很满意呢。”

　　姨婆一副“你还没到那个年纪，什么都不懂”的表情，“你爸妈呀，就是太宠你，你喜欢的，他们自然都说好。”

　　这种贬低郁庭周的言语成了点燃连今雨怒火的导火线，从牙缝中蹦出：“姨婆今晚的菜是不是盐太多了。”
　　把你闲的。

　　姨婆没听懂，郁庭周赶忙转移注意力，“前年交了房子的首付，去年交了车子的首付，现在正在供，手头不够宽裕，但我会尽力给她，我力所能及的最好的条件。”
　　说话的功夫，郁庭周轻轻地捏了捏连今雨的手背，提醒她不用替他说话。

　　姨婆被郁庭周转移注意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连今雨在讽刺她。

　　在她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连今雨已经拉着郁庭周起身出门了。

　　姨婆在后头喊了句“今雨去哪里”，没人理，回想一遍连今雨方才的话，后知后觉，生气地一拍大腿，转头问自己老公，“刚连今雨那兔崽子是不是说我多管闲事？”
　　五十几岁的男人脸色不怎么好看，“我早就叫你少说两句了。”

　　喜庆热闹的街。

　　连今雨一想到姨婆多管闲事的嘴脸，火气就上来了，“你刚刚干嘛不让我说？”

　　郁庭周脸色温和，即便被为难也依然不恼，“毕竟她是长辈，你假装没听到就好了。”

　　“怎么可能假装没听到！她这么说你哎。”连今雨气得脸鼓鼓，“我不允许别人说你一句不好的话。”

　　郁庭周笑了笑，“我女朋友真宠我。”

　　“那当然，以后只有我能欺负你。”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脸上洋溢着新年的快乐。

　　走出一段，前面公园的广场很多人在放烟花，闪烁的仙女棒此起彼消。

　　郁庭周忽然开口，语气严肃：“今雨，我前年三月交了房子的首付，去年二月交了车的首付，到手工资九千一百一十五元，减去每个月的月供……”

　　还没说完，连今雨不耐地打断他，“郁庭周，干嘛呢？还没求婚呢，就已经把我当成你老婆了？我可告诉你，目前我呢，对你这些资产不感兴趣，这些话呢，留着你求婚成功再和我说。”

　　郁庭周严肃又谨慎的心思被连今雨轻松截断，他知道连今雨和他在一起，肯定是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即使她不在意，他还是想和她交代。
　　“好，那就等我求婚成功再向你交代。”

　　连今雨故意使绊子：“到时候可不是口头交代那么简单了，你得写个八百字的报告汇报，到时候你要想藏私房钱都难。”

　　郁庭周被她逗笑。
　　她永远是他的开心果。

　　漆黑的天空持续不断地绽放绚烂烟火，再美的景色都没办法吸引郁庭周的目光，他的眼已被眼前人占领，再也容不下旁的。

　　连今雨每年都会带连今灿出来放烟火，今年由于一些小插曲，提早出来了。
　　七点半过，连今灿的电话打进来。

　　“姐姐，你出去放烟花为什么不叫我？！呜呜呜，我讨厌你。”
　　“注意你对我的态度。”

　　对面立马收敛，换了一副讨好的语气，“公主，你能不能带我去放烟花，昨晚姐夫说要带我去放烟花的，可不可以让姐夫听电话？”
　　那哀求的小语气，卑微极了。

　　知道郁庭周最宠他，找他听电话，连今雨：“你别吵了，我们等会儿就回去接你。”

　　“好耶！”

　　他们又回去一趟，因为亲戚还没走，连今雨不想郁庭周再次遭受尖锐的炮火，打电话给连胜，让他叫连今灿出来外面。

　　连盛得知，无奈地笑：“今雨，还没嫁过去呢，胳膊就往外拐了？”
　　“我哪有哦。”
　　“这么心疼他？姨婆说两句都受不了？小郁没有那么小气吧。”
　　“爸！你也知道姨婆那张嘴，最讨人烦了，就算他受得了，我也受不了。”

　　挂了电话，连今雨哼哼道：“我爸说我胳膊往外拐，他以前都不会说我的。”

　　“毕竟我拐跑了他的贴心小棉袄，是应该说两句。”

　　连今雨哼唧一声。

　　连今灿在这个时候出来，终止了这个话题。
　　有了活跃气氛的小屁孩，连今雨显得不那么话痨。

　　买了仙女棒给连今灿后，连今雨受不了，吐槽：“这小屁孩真的太吵，太能闹了。”

　　郁庭周不以为然，“你之前不也是这样活泼吗？”

　　连今雨皱眉，“谁和你说的？！我一直以来都是温柔娴静的美女子好吗？”

　　郁庭周不可置信地笑了笑，而后缓缓道来：“也不知道是谁上幼儿园的时候扒拉男同学的裤子，把男同学都欺负哭了。”

　　“诶？！”连今雨神色大变，“谁跟你说的？是不是我妈和你说的？”
　　眯着眼嘀咕道：“她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到底我是她女儿还是你是她儿子。”

　　郁庭周在人际关系这方面比较迟钝，不代表他察觉不到微妙的态度转变，即使连今雨父母没说，他能感觉出来，他们都清楚他的情况，对他如同亲儿子一般，毫无嫌隙。
　　久违的温暖从遇见连今雨之后开始眷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