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加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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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的随机坐标。
当莱恩发现他和左格出现在半空中时忍不住这样咒骂。
坠落时左格即刻搂紧了他，尽力伸出双翼来缓冲。他们降落得还算平稳，就是左格忘了自己腿上有伤，导致两人一触地就栽倒在一起。
这里分布着一大片黑色岩石，他们刚好落在一块扁平的黑岩上。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白色沙漠，见不到半点植被。
莱恩立刻起身查看左格的伤势，肩上的还好，腿上的就不乐观了，血流不止，再深一点都能看见骨头。
左格放平呼吸，注视着莱恩皱眉的表情，笑道：“是不是还好我来了？现在我们也算并肩作战过了，是比朋友更上一层的战——嗷！别这么粗鲁嘛。”
在他喋喋不休的空档，莱恩取出随身带着的便携式止血贴，看起来小小的一块经过拉伸可以包裹住哪怕是开膛破肚这种程度的伤口，对付左格是绰绰有余。他动作间带了点想让人闭嘴的情绪，或许是下手有点重了。
一阵破空而来的声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抬头望去，只见执行者开启了飞行装置，径直降落在几十米开外的沙地上。
真是阴魂不散。
莱恩恼怒地站起身，打算直接把它解决。大不了到时候删去左格的记忆就是了。
“别。”身旁人表情有些古怪地拉住他的手，莱恩动作一顿。
突然间，地面开始剧烈颤抖，表层的沙子如开水般沸腾起来，沙沙作响。
执行者机器人像是意识到什么，启动飞行装置，刚升高十几米，只见一只巨型生物从地底冲出，将其一口吞下，扬起的一阵沙雨波及到不远处的两人。左格当即把莱恩拽过来，伸出翅膀挡在前头，沙粒从天而降与翅骨、翼膜不断摩擦，发出奇怪的声响。
莱恩抬起头，光照之下，一场暴雨的掠影在金色的翼膜上瞬息即逝。左格抖抖翅膀将其收起，警惕地注视前方。
这不知名的生物身体粗长，看起来像蠕虫，却又披了一身泛着金属光泽的鳞甲。吞掉执行者后，它静止了一会儿，可怖的圆形口器抖动一阵，才在二人惊诧的目光中蠕动着退回了地底。
“这是什么？”
在大地的余震中，左格转过头后怕地问。这东西简直比他的原生体都大，以人的视角看过去更是瘆人。
莱恩茫然地摇摇头。
“我们在哪里？”
“我不知道。”莱恩无可奈何，对上左格讶然的表情，他解释道：“是随机坐标。”
这下左格也沉默了，思绪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他从小就爱看《异星求生》的节目，没想到今天居然有机会亲身体验了！还是和莱恩一起！这毫无疑问会让他们之间的友谊更进一步，还能加深他对棘海妖的了解。
除了一个妙字，左格想不到别的来形容这次冒险之旅了。
莱恩则疑惑地挑眉，难得见到这家伙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莫非是真的害怕了？
他提议道：“你有伤在身，我们先在这里歇息吧。”
反正无契很快就会找到他们。
“这里多危险啊，要是刚刚的东西再出现呢？”左格伸出翅膀扑棱两下，虽说翼膜被执行者打出了一个孔，但好在口径不大，应该不影响飞行。考虑到沙地里的危险，还是走空路更安全。
他看向莱恩：“你是想像刚才那样被我抱着，还是骑我的原生体？”
谢谢，都不是很想。
莱恩默默看一眼他灿烂的笑容。这家伙的原生体这么大一只，解除拟态的动静说不定就把刚才的生物引来了，自己真的有选择的余地吗？
最终他抿了抿唇，走到左格跟前，“就这样，不用解除拟态。”
左格看着他绷得笔直的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干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自己总不会把他摔到的。他这么想着，非常自然地伸手环住莱恩的腰，稍一屈膝，振翅带着他冲上天空。
如此紧密的距离令莱恩浑身不自在，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左格适时地善意提醒：“你可以抱着我的脖子。”
他的气息就糊在耳边，但双翼振动的声响令莱恩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手依然僵硬地下垂着。
一阵狂乱的热风刮来，他的发丝被拂到左格脸上，遮挡住视线。左格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然后抬手将他的脑袋按到自己肩上。
“……”
你完全没有边界感这种东西是吗。莱恩在心里挣扎一番，最终认命地闭上双眼。
在主恒星热辣的暴晒下，很快，他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蒸腾的气浪翻涌着形成一片无形的海洋，置身其中的莱恩清醒地意识到，如果自己现在是原生体的状态，恐怕已经脱水而亡了。
并且，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体会到深海种族和泰坦这种高温地带的活跃物种的体质差异，左格的体温高得离谱，他禁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要烧起来了。
不知道忍耐了多久的高温酷刑后，左格突然惊呼一声：“看那里！”莱恩抬起头，疑惑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下方洁白的沙地上，一行黑点正缓慢地朝一个方向行进着，从这个高度看就像是一群蚂蚁。
“看样子应该是商队。”
莱恩觉得自己有必要感叹一下左格的眼神，毕竟他只能依稀辨认出那是活物而不是石块。
左格接着朝他们行进的方向飞去，果然在前方不远处又发现了这样的商队，正浩浩荡荡地走进一处岩洞中。那是一块十分巨大的黑岩，猛一看就像一座顶部略平的小山。
“说不定这里能找到人帮我们。”他说着扑动双翼下降。
双脚触地的瞬间，莱恩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踏实感。那人已经好奇地跑到岩洞那边，“莱恩，快过来！”他兴奋地招呼着。
“这里面是个集市。”刚走过去，左格就迫不及待地拉住他的手快步进去。
莱恩看着自己被紧紧牵住的手，又看看左格一瘸一拐得飞快的步伐，一时竟不知道哪个更离谱一点。
走过略微昏暗的一段通道，尽头豁然明朗，空间一下子宽阔起来，光线无法进入的洞穴内灯火通明，密密匝匝的摊位用五颜六色的彩布装饰起来，摊贩们忙着张罗各自生意。放眼望去，大家似乎都是原生体模样，没有使用拟态的，颇有一种低配版阿德纳斯7区的既视感。
左格正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冷不防一脚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老鼠大小、长着大耳朵的黄毛生物正叽叽咕咕地朝他嚷嚷，旁边是翻倒的小木棍扎的一辆迷你推车，许多看起来像干果的暗红色小球散落在地，四处乱滚。
“不好意思啊。”
他只好赔笑，有些艰难地蹲下身，扶起它的小车，和它一起捡果子。小家伙还有些警惕地盯着左格一把抓起好几个干果，直到他放进手推车里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们快要完工的时候，一根骨棘突然伸了过来，小家伙“咿”的惊叫一声躲到左格身后。左格抬眼一看，骨棘的尖端串着两颗红果子，应该是刚刚滚落到远处去的。他取下果子放进车里：“好啦，走吧。”
小家伙推着车匆忙离开。
“干什么？”莱恩见左格一脸笑意地凑过来，觉得自己又开始不自在了。
“不干什么。”左格看着他，唇角上扬，“我只是觉得，你其实挺面冷心热的。”
莱恩懒得反驳他，直接拉着他的手腕就走，将人带到一处略显简陋的摊位前。
摊主长得很壮，浑身裹着白布，只露出一张毛茸茸的大黑脸。跟前的褐色毯子上摆着用处不明的大小瓶罐，旁边还栓着一只灰绿色皮毛的生物，其头部的毛发尤为茂盛，几乎遮住了眼睛，此刻正安静地咀嚼它面前的一堆干草。
左格刚想问莱恩来这里做什么，就见到他对着摊主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腿。摊主看起来瞌睡刚醒，眼珠子缓缓转动着，抽动它的大鼻子嗅了嗅，从瓶瓶罐罐中拿出一个棕色圆腹的罐子，另一只手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莱恩想用智脑账户支付，却发现无法打开光屏，他无奈看向左格：“你带钱了吗？”
“啊？”左格挠挠头。
意识到这两个人付不起钱，摊主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逐客，而是大发慈悲地招手示意左格过去。接着，它掀开止血带，对一旁的绿毛生物吹了声口哨，后者屁颠屁颠地凑过来，开始卖力地舔左格的伤口。
左格的腿都僵直了，震惊地看着这一主一兽，一时间连痛都顾不上了，扭头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莱恩。
莱恩没忍住笑了，安慰道：“这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虽然确实有点恶心，他默默地想。
很快左格的伤口上就糊了一层菜绿色的东西——那是绿毛生物的口水和食物残渣混合物。完成之后摊主还简单地替他包扎了一下，莱恩道过谢就搀着左格离开。
“我觉得腿有些痒。”左格一边走一边不确定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莱恩心事重重，没有回话。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这颗星球太过荒芜，他们几乎没见到其他使用拟态的种族，集市里也没有人讲通用语，智脑信号还覆盖不到。
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出现在外环，在联盟管辖的范畴之外。
问题就出在这里，一座星隧站点的传送范围有限，眼下他们所在的这颗星球绝对不在第一星系附近，要进行这种超长距离的传送，正常情况是在两地分别建立星隧站点，通过两个站点的连接来实现传送。
然而他在传送前选择的是随机坐标，随机坐标的默认设置就是一座星隧站点的覆盖范围，这是星云狰创造星隧之时写下的设定，联盟至今应该还没有能力修改。按理说，他们随机到的地点甚至都不会超出第一星系的范围，除非——这个地方早已被星隧标记，所以也被归入了随机坐标的范畴。
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地点是被谁标记的？神思研究所，抑或是星云狰？
莱恩想得入神，身旁的左格步伐却突然慢了下来。他看过去，左格双眼正望着另一侧的某个方位，肌肉也紧绷起来，似乎是在戒备着什么。
片刻后左格收回目光，转过头的瞬间，与身旁的人眼神相接。
莱恩就这样目睹了他的眼睛从颇具威慑力的竖瞳恢复成平常模样的全过程。发现什么了吗？左格只是对他一笑。
“不用扶我了，我感觉腿好得差不多啦。”两人继续沿着摊位走了一会儿，左格蓦地来了这么一句，并推开莱恩的手。
真的有这么快见效吗？莱恩匪夷所思地看他一眼。
“我感觉，这里可能离第一星系有点远。”左格接着说。
“我们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
之前你明明还是很兴奋的样子。莱恩觉得现在奇怪的不只是这个地方了，还有人。
最后左格提议让莱恩待在原地，自己去打听打听消息，因为他发现这里似乎有不少讲泰伦语的种族。
考虑到泰伦帝国时期的扩张范围，这话听起来确实挺可信的。
左格刚一离开，莱恩就找到一个长得像蚂蚁的生物套话。他在外环长大，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种族的语言。通过那个蚁人，他见到了这里管事的——一种拥有硬质化灰色皮肤的生物。
站在莱恩面前的这只身材高大，眼睛似乎已经退化，四瓣嘴不时张开，露出泛着酸液的恶臭口腔，还有两双像抓夹的大手。
蚁人告诉他，这些岩洞都是它们的杰作，因为这种生物的分泌液能够腐蚀坚硬的黑岩。
那个蚀岩者用一双手抓住莱恩的腰部确定他的位置，另两只手则向上摸索着，手臂，肩，脖子，脸……嘴里还发出嘶嘶的声响。
蚁人翻译道：它说像你这样的“人”很少见，你是联盟的人吗？
联盟的人，什么地方才会这么问？看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为避免节外生枝，莱恩果断矢口否认。
蚀岩者放开他，继续发出嘶嘶声。
蚁人：它问那你是“疤脸”的人吗？外环只有他们喜欢用这样的形态。
这次他没有否认。外环虽不是罗塞一家独大，但那些潜在的对手也从不会主动招惹这尊凶神。眼下他不方便暴露身份，搬出罗塞的名号可以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蚁人接着道：它说，蓝色八芒星的光照不到这里，你最好不要有别的心思。如果你是出于需求到来，我们很欢迎，角斗场在地下，特殊交易在上层，我很乐意为你带路。
为了不显得他们实在是歪打正着才来到这里的，莱恩还是跟着它到地下角斗场转了一圈。为什么要选地下角斗场呢，纯粹是因为去上层会暴露他现在一穷二白的事实。
中途蚀岩者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黑色的仪器，对着他扫描了一番。
蚁人：它让你别介意，了解你的原生体是为了保证安全。
莱恩没说什么，在看了半场血肉横飞呼声震天的角斗后就装作兴致缺缺地离场了。
不错，观众这么多，要是他们缺钱了就让左格去角斗。
虽然他不是没有想过随便控制个谁令其交出钱来，但蚀岩者在知道他是棘海妖后就派了人暗中监视。在别人的场子里就要遵循别人的规则，他深谙其中的道理，不然就是罗塞也保不了他。
回到原来的地点，左格已经在那里等他，一见到他出现就奔了过来。
“你去哪了？”左格按住他的肩有些紧张地问，“我找了你好一会儿。”
“随便转了一圈。”莱恩简洁地撒了个谎。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左格松了口气，随后开始给莱恩总结自己得到的信息。
现在大概是这么个情况：他们正处于外环一颗被称为“加帕”的小行星，这里做正经生意的商人大都长期定居于此，而拥有飞船的流浪商人往往做的是在违法边缘试探或者干脆已经越界的买卖，遇到联盟的卫队分分钟被送限量款手镯的那种，给他们钱都不会想往联盟里跑，所以想搭顺风车是不用指望的了，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赚钱买飞船。
“燃料只需要撑到我们到达附近有联盟卫队巡航的星系就足以了，再加上飞船的费用，我保守估计了一下，以我们两个的能力，只要在这里待上个四五年就能攒够钱离开了。”
“……”
你觉得你很幽默吗？莱恩冷漠地看着他。
“哈哈，开个玩笑。我们先稳住生计，再找机会——”
左格停住嘴，凑到莱恩耳边用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偷船离开。”
不愧是你。莱恩深深看他一眼，这家伙的身份如果不是这么特殊，挖来外环做星盗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毕竟祖传的强盗基因。
此时外面天色已晚。他们自从因为各自的原因偷闯神思研究所后就一直连轴转，现在总算有机会休息一番。
左格在一根岩柱旁找到一小块空地，他觉得自己累得随地一躺就能睡着了，但莱恩受不了集市的喧闹声，和他说了一声就往外走去。左格不放心他一个人，最后只好也跟着出去。
夜间气温骤降，左格刚走出岩洞就在寒风中打了个冷战，他凑到莱恩身边，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洞外的沙地上燃起了数堆篝火，各种族混杂在一起，围着火堆又唱又跳。它们口中似乎一直在重复着“加帕”两个字，舞姿虽有些滑稽却富有感染力。
远处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更多的商队到来了。左格好奇地逮了一个讲泰伦语的生物来问，这才得知，原来“加帕”就是他们白天遇到的那只吞了执行者的巨大生物。加帕在夜间休息，因此商队大多在夜晚行进。当地的原生种族认为加帕是沙漠的守护神，所以会定期点篝火对其进行礼赞。
左格被提起了兴趣，他揽过莱恩的肩提议道：“我们要不要也去跳一下？请求加帕别吃我们，顺便还能暖和暖和身体。”
莱恩疲惫地侧头看着他。这家伙刚不是还说困得要死吗？他默然拨开左格的手，到巨大黑岩旁找到几块垒在一起的岩石，在背风的一面坐下靠着准备休息。
左格的身影已经融入跳舞的人群中了。
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个金毛怎么能对什么东西都感兴趣，不是还有腿伤吗？对了，莱恩想起，还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神思……
左格围着好几堆篝火跳过舞，这里捡个火把，那里拾根火柴，最后自己凑出了一个小火堆。等他终于把火堆转移到莱恩那边时，对方已经睡着了。
莱恩靠着黑岩，双手抱臂，两根骨棘交叉着护在身前。挺有防范意识的嘛，左格赞许地挨着他坐下，没想到其中一根骨棘猛然抬起朝他刺过来。
我靠！
左格一把将其握住，只见末端那锐利的毒棘在微弱的火光下展露出危险锋芒。
瞪着差点就扎到自己身上的骨棘，又看看仍旧安睡的莱恩，他不禁有些后怕地感慨，幸好自己还没有瞌睡虫上脑，不然反应要是慢了半拍，这荒郊旷野一时半会儿想来也找不出抗毒血清。
“只能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加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