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国]不当亡国公主当女帝》Winsly

9、Chapter9

　　大殿里很安静，慕容俊的双手摩挲着慕容昭上的折子，沉默不语。
　　慕容昭被殿里龙涎香的味道熏得有些头晕，心想到底是谁在喜欢这种香。
　　“昭儿可知，你此举，已是僭越了？”慕容俊问道。
　　慕容昭默默翻了个白眼，是是是，那不是您封建社会恨不得把“女子不得涉政”刻在每一个王朝的墓碑上么？
　　“女儿知道。”
　　“但是女儿还知道，为国为民，是身为公主的责任。父皇从小就这么教导我们，昭儿一刻也不敢忘。”
　　收敛起内心的情绪，慕容昭沉静地说道。
　　慕容俊这人的性子骄傲，说话一定要顺着他的心意来，所以慕容昭把这个问题不动声色地又扔了回去。
　　“罢了，且允你这一回。”果然，慕容俊摆了摆手，说。
　　“谢父皇。”慕容昭欣喜地说道。
　　慕容俊看着她这副童稚模样，脸上也不由得泛起了笑容。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这几年且纵着她，等到及笄以后议亲，也就歇了这些心思。
　　自己的女儿是大燕最尊贵的公主，一定要为她寻一个如意郎君才是，慕容俊想着。
　　如果慕容昭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说，谢邀，没有什么比您的位置更配得上大燕最尊贵的公主了。
　　“但是昭儿知不知道，这些举措会招来多少人的反对？”慕容俊正色道。
　　“你能想到让宫廷和大臣节省开支，将省下来的部分帮助百姓过冬，这自然很好。”
　　“但是，其一，这些省下来的冬衣柴火食物如何分配就是一个大问题。”
　　“其二，这必然会招致群臣的反对，恐怕难以推行下去。”
　　慕容昭昨晚在写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这些问题，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说：“女儿认为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因为无法分配就不分配，是因噎废食。女儿认为，可以将这些过冬所用的物资优先供应到最冷的地方，比如平州和幽州。”
　　“除此之外，还可以让各州各府从仓储中拿出一部分，以保障本地过冬。”
　　“不可。各州各府的储粮是我大燕的军粮，如今大燕四周强敌环伺，一定要优先保证军队的供应。”慕容俊打断道。
　　“父皇宽心，段龛所在的青州地势平坦，土地肥沃，还有兖州也非常适宜种植。等我们攻克了这些地方，粮食产量一定会增多，军粮供应不是问题。“慕容昭回答道。
　　“兖州？兖州现在被司马氏控制，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南下。”
　　慕容俊心中一动，他觊觎豫州和兖州已久，慕容昭这一提起，勾起了他的兴趣。
　　“南边近日有异动，女儿怀疑桓温想要向北面动兵，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慕容昭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冲着我大燕来的呢？”
　　大燕的探子自然告诉了他这件事，所以他时时关注着东晋的一举一动，吩咐各州的军队做好准备。
　　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直接打断了慕容昭的话。
　　“女儿猜测，他是要伐姚襄。”慕容昭回答道。
　　“说下去。”慕容俊沉声道。
　　如果桓温要伐姚襄，那确实是他们的机会。
　　“据我所知，桓温多次向晋帝上表，请求移都洛阳，而洛阳正被姚襄围困。且姚襄先前受晋册封，后来却占据许昌，图谋关右，是晋人眼中的乱臣贼子。”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慕容俊的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毕竟谁还不是个乱臣贼子了。
　　慕容昭瞧着他的神色，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她接着说：“最重要的是，如果能击败姚襄拿下他的地盘，晋室就可以以这些地方为据点，威胁到苻秦。”
　　“长安洛阳一直被他们视为正统之地，先前桓温伐秦不得，所以女儿猜测他这次要伐姚襄。”
　　“有道理。”慕容俊沉吟道。
　　“父皇可以派出探子深入探查，看女儿说得对不对。”慕容昭说道。
　　“好。若是桓温确要伐姚襄，那么就依你所言。除此之外，你们此次出兵，可以在青州待得久一些。”慕容俊的眼中精光一闪。
　　“青州到兖州有一条官道，只不过已经荒废许久。女儿记得父皇曾经说要修补邺城附近的道路…”慕容昭说道。
　　“那就一起修吧。”慕容俊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挥挥手道。
　　兖州与邺城离得很近，晋人在交界处严防死守，但是若是从青州打过去呢？
　　而且一旦桓温伐姚襄，是一定会要兖州和豫州响应的，到时候城中空虚，这种机会不把握就是傻子。
　　“还有豫州。”慕容俊不动声色地说道。
　　要不说他们毕竟是亲父女呢，也偶尔有共脑的时候。
　　你跟慕容俊谈如何治国，那他可能不是那么通，但是你跟他谈打仗，那他立即就能心领神会了。
　　“女儿明白。”慕容昭说道。
　　搞定了第一个问题，慕容昭接着谈第二个问题。
　　“至于第二点，昭儿认为，父皇是大燕的皇帝，推行一项政令不必看群臣的脸色。”慕容昭再次将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慕容俊沉默下来，他在当了皇帝以后延续了晋的九品中正制，对汉人士族多有利遇，请他们入朝为官，保障他们的利益。所以才有了方才的忧虑。
　　在他的内心深处，当然是认同慕容昭的说法的。
　　“那昭儿认为，父皇应当如何？”他问道。
　　“女儿认为，父皇可以将政令颁布下去，有不从者，杀之。”慕容昭说道。
　　慕容俊没想到女儿竟然会这么说，有些哭笑不得。
　　慕容昭接着说：“父皇只是要他们拿出多余的物资，并不是要他们的命。父皇这几年厉行节约，余钱余粮都用在了大燕的军队，大臣们却不能上行下效，依旧奢靡。”
　　“食君之禄，却不能忠君之事，为君分忧，便没有尽到做臣子的本分。父皇正好可以借此杀鸡儆猴。”
　　慕容俊听着她这番话，心里也泛起了波澜。他确实对有些大臣的行径有所不满，此时慕容昭一说，不满的情绪又被勾了起来。
　　“昭儿一直认为，士族势大对我慕容氏不利。如今司马氏被权贵掣肘，百姓只知门阀而不知皇帝，父皇如果放任我大燕的权贵发展下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瞧着慕容俊的神情变化，蜜容昭趁热打铁道。
　　她这一番话，算是说到了慕容俊的心坎里。他本人对“王与马，共天下”颇为警惕，也知道在桓温王导辅政下司马家的皇帝是个什么光景。在他看来，如果皇帝当得这么憋屈，还不如不当。
　　慕容昭知道他肯定会听进去。根据她的观察，慕容俊对一个北方士族隐忍已久，这家人不但在朝堂上指手画脚，还侵占了许多土地，建了很多华丽的宅邸。慕容昭的这个想法，是给了他一个开刀的理由。
　　“昭儿说得颇为在理，只是士族得百姓拥趸，贸然杀之恐怕不妥。”慕容俊说道。
　　“只要他们同意了这个政令，自然平安无事。如若不从，女儿愿意替父皇分忧。”慕容昭毅然道。
　　慕容昭想得很清楚，如果最终要和这些人决裂，不如从现在开始杀。自己动手，还可以起到立威的作用。
　　“这些人本就是投降于我大燕的亡国之臣，父皇待他们已是仁至义尽。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他们自己寻死，怨不得旁人。女儿相信，老百姓心中也自有判断。”
　　这一番话彻底说动了慕容俊，他的神情不再那么平静，显然内心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慕容昭就知道，这事成了。她今天是有备而来，任何一个想要尽掌天下权，唯我独尊的皇帝都会被她这番话说动的。
　　“好。那就依你所言，此事就交给你去做。”慕容俊说道。
　　“谢父皇。”
　　她也不担心杀几个人会闹出什么乱子。
　　一来士族之间彼此内斗，从里面挑出来反对得最厉害的，罗织出别的罪名直接抄家，对其他的进行安抚，让他们拿出来的东西少一些，徐徐图之即可。
　　二来大燕的军队掌握在慕容家的人手里，就算他们有所不满，也没有谋反的资本。
　　这是她早就想做的事情，终于有机会了。
　　解决了这件事以后，她又说：“女儿还有一事相求。”
　　慕容俊此刻看她的眼神颇为慈爱，觉得这丫头真是会说话。
　　“你说。”他语气温和地说。
　　“女儿想与大嫂一起去青州讨伐段龛。”慕容昭说道。
　　“是那丫头找你吧。”
　　“罢了，只要你皇兄同意，父皇就允了。”
　　比起刚才慕容昭和他说的事情，这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宇文千鹤确实有才能，在战场上也能保护慕容昭。
　　“谢父皇。”慕容昭再次弯下身子，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离开宫殿之后，文卿和她往回走。
　　“殿下如此高兴，看来此行很顺利。”文卿说道。
　　慕容昭点了点头，这才发觉外面竟飘起了细雪。今年比往年要冷，慕容昭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融成了水。
　　“走吧，先去东宫找大嫂。”她对文卿说道。
　　之后，邺城就要有大事发生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