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腰》惊亭书

65、走水

　　是夜，一盏蜡烛被人吹灭，整个房间被黑暗笼罩，安静了几秒后又传来一阵轻响，“嘎吱——”

　　房间门被人打开又关上。

　　一个举着火折子的小宫女咽了咽口水，缓缓向前走，她眼睛里映着火光，即使这样也没有掩盖眼底的惊慌。

　　她空余的手提着裙摆，借着微弱的光左右穿梭在高大的架子空隙里，架子上摆着各种盒子和卷轴，她每看见一个较小的盒子就停下打开。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停在最后一个架子前，她紧张的侧目观看四周确保没有人发现后才伸手将盒子里的东西拿下手里，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片刻后，快速放在了衣袖里。

　　一系列事情做完后她蓦然松下紧绷的思绪，转过身时，手上的火折子被突来的一阵风吹灭。

　　下一秒，有人落在了小宫女眼前，她张大嘴要尖叫，却被捂住了嘴，还没等她挣扎，一个较凉的物件贴住了脆弱的脖颈。

　　是匕首。

　　她吓的身子乱颤。

　　“啪——”

　　方才藏的东西从衣袖中滑落，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砰——”

　　又是一声过后，小宫女倒在了地上，她瞪大双眼，脖颈处有了一道划痕，鲜血正从里边涌出，她嘴巴张张合合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一只骨节分明的带着淤青的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物件，又将火折子从小宫女手中取下，吹燃。

　　一声轻响过后，那人离开了，火折子也落在了地上，火舌舔上干燥的衣角，不作停留，即刻爆发出更大的火焰。

　　“走水了，凤鸾宫走水了——”

　　漆黑的夜空被照亮，离得近的宫女太监着急忙慌的扑火，地上撒了不少水，本就湿滑的地又淋上了一层水。

　　“娘娘——”掌事嬷嬷皱着眉一脸担忧的轻轻叩响门。

　　“进来。”皇后缓缓从榻上站起身，看见掌事嬷嬷后问道：“烧了哪？”

　　“娘娘藏宝的地方...”

　　皇后眼神一变面上平静的表情有了裂痕，她怒极反笑想开口说些刻薄的话，却在看见屋顶上的人后叹了口气，摆摆手命令道：“下去吧，明日去瞧瞧烧了哪些物件。”

　　掌事嬷嬷得了命令转身离开房间，顺便将门关上，等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后，屋顶的人手一松，从上边落到地上，落在实处。

　　他动作迅速的跪下身，垂头将视线落在地上，声音沙哑的说：“娘娘，沈侯爷回京了。”

　　“嗯。”皇后淡淡应了一声，上前几步，伸手将人从地上扶起来，用另一只手拍掉了他肩膀处的灰尘。

　　云珣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他不敢抬眸看面前的人，在得知匣子里是什么后他就匆匆进了宫，衣裳也没来得及换，浑身被水浇透了，肩膀处还有沈霁淮踩上去的脚印。

　　“娘娘你...”

　　他话说一半就被打断，皇后伸手卡住他下巴，不怎么费力就将人的脸抬了起来，于是瘀痕和血迹就暴露在了视野里。

　　“得到了什么？”皇后凤眸一眯，突然笑了，她松开了钳制云珣的手，说出的话毫不客气，“若是你伤成这样还未能给我带来有效信息，那你可真是让我失望。”

　　“他们...得到了一个簪子，是双生花，流苏坠在背面那朵花上。”

　　“下去。”

　　*

　　沈霁淮从屏风后现身，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因为淋了雨身上衣角还滴着水，脸上也挂着水珠，但他看起来却不狼狈。

　　林苑卿看见他的样子后先是皱起眉，上下打量一番确保人没有受伤后，又问道：“宿景没跟你一道？”

　　“嗯？”沈霁淮抬眼看过去，眼睛里却没有疑惑的神情，他思索片刻后说：“分开引敌。”

　　他这话刚落下，窗边又响起了细微的轻响，随后下一秒，一个身影推开门从窗口处闪了进来，他落地声音很轻，进来后小心的关了窗，紧接着绕过屏风来到了屋子中央。

　　是宿景。

　　他看起来不比沈霁淮好，应该是和人交手了，脸上虽没有伤口，但手上有淤青，由于是夜行衣也看不出身上有什么伤。

　　他进来后就跪在了地上，一只手握拳撑在身侧，额头抵在膝盖上，说不出的虔诚。

　　“人你安排好了？”

　　宿景点点头。

　　“找到了什么？”

　　他又摇摇头。

　　沈霁淮心下了然，不准备再问他，便叫他起身，自己坐在桌前，宿景则站在了他身后。

　　“坐。”

　　林苑卿回过神，依言坐在了他对面，刚坐稳就听见眼前的人低声说：“明日我会进宫。”

　　进宫？

　　现下形势不明了，他此刻说出进宫的话林苑卿并不认为他会以庆安侯的身份进去，要么他会趁夜潜进去，要么他...

　　“以苗疆进贡为由。”

　　从上元节到现在，时日算算也确实到了进贡的日子，安国并不在朝贺宴准许苗疆进贡，于是苗疆退而求其次在上元节之后再过一个月来安国。

　　林苑卿眼眸一沉，手指指腹在桌上摩挲，她只说：“所献的礼是？”

　　“一个簪子。”

　　“簪子？”

　　“不错。”沈霁淮好整以暇地笑笑，不再做过多的解释。

　　林苑卿虽拿不准他什么想法，一时间也没有再问下去的念头，她抬眸轻声说道：“你与宿景处理一下伤口，药箱在柜子里，如果要内用记得先找我。”

　　她说完这句话就和玉娘子退出了房间，走向地字二号，门一关她就一改之前紧绷的语气，很随意的问道：“你身子怎么样？”

　　“多亏云姑娘，自然没有大碍。”玉娘子笑着上前蹭到人面前，用手将她多余的碎发拨到脑后。

　　林苑卿撩起眼皮，伸手抓住玉娘子的手腕，停了好一会才放开，松开后她又说：“还是差点，今日你再吃些药。”

　　她说着从锦囊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抖着手倒出了一粒红色的药丸，和小拇指一样小。

　　玉娘子不扭捏伸手接过，不和着水，扬起头咽了下去。

　　不过片刻，她们房间的烛台就被吹灭，房间里一片漆黑。

　　屋外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只余下房檐上的水滴孜孜不倦的向下滴，发出很小的声音，与这声音混在一起的还有两道开门的嘎吱声响。

　　镇北侯府。

　　云珣正端坐在棋盘前，他手上的伤并未擦药，从宫中回来后他脱掉了灰扑扑的衣裳，换了一身翠绿色，整个人被烛火一映显得很脆弱。

　　此刻他手里攥着一颗黑子，垂眸看着局势，迟迟落不下一子，他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手上不断摩擦棋子的动作却暴露了内心的不安和焦躁。

　　正当他抿着唇要落下一子时，从屋外飞进来的石子打掉了他的黑子，取代它落在了棋盘正中央，巧妙的扭转了局势。

　　云珣身子向后靠，抬眸看向屋外，片刻后一个披着斗篷带着面具的人进了屋子。

　　那人径直坐在了云珣对面，一句话不说拿走了石子，从棋罐里拿出白子，原封不动的落在了棋盘中央。

　　随后他抬眸和云珣四目相对，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是一个讨要东西的动作。

　　云珣冷哼一声，将右手食指与中指垫在左手擦伤的地方，用拇指打着圈按揉。

　　最后还是他先动了身，他起身走到柜子前，取出一个不小的匣子，走近棋盘时就将手一扬，把匣子抛了出去。

　　戴面具的人也不急，还有闲情在棋局里落下一颗黑子，等轻响过后，他起身伸手接住了匣子。

　　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云珣则站在原地盯着那人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干涩才收回视线，苦笑着摇了摇头。

　　次日清早，沈霁淮住的房间就响起来开门声，尽管开门的人动作已经足够轻了还是吵醒了林苑卿。

　　她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穿了衣裳先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向下看，没看见什么人后才出门叩响了地字一号。

　　“进。”

　　沈霁淮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看见林苑卿后将茶盏递了过去。

　　林苑卿接过后没有喝，视线落在了桌子另一面的人身上，那女子典型的苗疆打扮，衣裳却不是红色或藏青色，而是白色。

　　她戴了面纱，与头顶、脖颈以及手腕脚腕上的银饰产生了很强烈的割裂感。

　　发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后，她缓缓转头用眼睛看着站着的人。

　　眉眼说不出的熟悉，此时正弯了一下眼睛，好笑的看着林苑卿，眼底还有一抹没来的掩饰掉的讥讽。

　　林苑卿垂下眼坐在桌前，她知道那是谁。

　　“明日我只能带一人，你们纵使这般架势我也带不了更多的人。”那女子边说着话边淡淡暼了眼林苑卿。

　　沈霁淮嗯了一声，并不解释，反而将面前的吃食推到了林苑卿面前，他轻声说道：“林姑娘。”

　　“嗯？”

　　林苑卿正在思考别的事情，一时间没听清沈霁淮是怎样叫她的，只下意识应了一声。

　　“有劳你今日多留意信鸽。”

　　不等她有回答，那女子先出了声，她皱着眉，视线在沈霁淮与林苑卿身上徘徊，“你是林长松的...”

　　“巫礼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