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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难了 ...

  •   刽子手此刻拿着泛着寒光的刀,接过了旁人递上来的酒,他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眼睛瞪大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下一秒酒水喷到了刀面上。

      而坐于台子后的官员则拿起杯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面上虽不显山漏水,嘴上的话却刻薄,他高声说道:“李大人,现下正是午时一刻,你还有什么难了的心愿,此时不妨说说。”

      镇北侯将视线收回,闭了闭眼,突然嗤笑出声,声音浑厚嘶哑,“王大人,我有什么难了的心愿?我李青戎马一生,参与了不少战事,肝胆心肠一心为国,你应当问我有什么不满。”

      他并不给王大人留说话的空隙,直接续着说道:“我不满这吃人的世道,我李青贱命一条,死也就死了,可我死后又会有多少人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死?”

      “你们这些文官只会在刀光剑影里耍嘴皮子,随意参人一本,给我安一个造反的名头,让我今日头颅掉在此处。”

      “你胡说些什么?”王大人气急,站起身子将袖子一甩,迅速向前几步,在要踏上高台时他又蓦然停下脚步,双手交握任着宽大的衣袖将其盖住,他慢悠悠说道:“乱臣贼子临死前还要胡言乱语,可见你这造反之意蓄谋已久。”

      “何谈蓄谋之说,恐怕今日这问斩才是蓄谋之久,从庆安公到镇国公再到我镇北侯,这背后之人多想将我们赶尽杀绝啊。”

      “武将上阵杀敌,身上落了多少伤痕,如今被灭门的被灭门,该问斩的今日也问斩,王大人既然觉着我在胡言乱语,不如用你所学之术算算,何时轮到文臣?何时轮到王大人你?”

      镇北侯这话直指那远在高堂之上的人。

      不论他今日是否被问斩,此话一出也定会招惹来麻烦。

      他却好似根本不在意,只缓缓抬起头看向天空,嘶哑着声音高喊道:“这世道容不下清白的人,奸险狡诈之人却身居高处,随意几言便能决定人的生死,或许我早该死在永清年间的战役里。”

      “问斩——”

      王大人眉头一皱,转身坐到了方才的位子上,随手拿出带着斩字的令签,用力扔在了地上。

      由于力气之大,那令签在落地时被摔成了两半。

      刽子手得令又喝了口酒,将其喷洒在刀刃上,紧接着将镇北侯及镇北侯夫人摁在桩子上。

      他们相对视一眼,眼泪从镇北侯夫人的眼眶里滑落,从方才开始她一言未发,直至现在望见自己夫君的面庞,心里的无奈感一瞬间窜到了喉间。

      人群里的李期早已泪流满面,他好似被钉在了原地,迈不出一步,在他所站的地方恰好能看见他们的脸。

      那些饱含苦楚和恨意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将他此前数年的美好生活全然打碎,现如今他与平常人无异,甚至不及平常人。

      林苑卿紧皱眉头,她想拉李期走,但看见他的脸后又停了动作,默默站在了他身边。

      镇北侯夫人的话在口中千转百绕,最后只留下来了轻飘飘的一句,“可惜再不能与你共赏那年的海棠花。”

      刽子手将刀高高扬起,沾在刀刃上的酒水骤然落下,他的手也落下,只一瞬,鲜血喷涌而出,殷红的血液从木桩上流下,聚成一滩,四周爆发出一阵嘈杂声。

      王大人别过眼,从位子上站起身离开了镇北侯府,余下的百姓也相继散去,林苑卿眼看着他们要暴露在人前,只好将李期拖着到了一个隐蔽处。

      还未等人完全散去,方才一片晴朗的天气突然被乌云覆盖,远处响起闷雷,闪电穿梭其中,周身的寒意还未散去,就骤然下起了暴雨。

      雨水冲刷掉了鲜红的血液,将那些痕迹抹掉,似乎老天也想让他们干干净净的走,留清白在这灰暗的人间。

      林苑卿叹了口气,拽着李期离开了镇北侯府,穿梭在雨幕里,最后在一个拐角,她被人拽了一下,进了旁边的屋子里。

      眼前的人带着斗笠,雨水正顺着帽沿向下滴,落在地上,他的眼睛让林苑卿感到熟悉,却在他抬起头时,皱起了眉头。

      那人眉骨到脸颊上有一道极长的疤痕,此刻眼底还有未余的愤恨,更平添了份戾气。

      林苑卿抿着唇,突然喊道:“沈霁淮。”

      还没等沈霁淮有回应,李期突然抬起头,眼眶通红的将视线投了过去,几乎是在瞬间,他眼底的泪就落了下来,他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只低声说:“沈兄。”

      “嗯。”沈霁淮将斗笠摘下,露出脸庞,又沉默走近李期,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用动作安慰他。

      李期吸了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轻声说:“我自以为手上掌握整个京城的消息,可我却救不了我的爹娘,让他们惨死在我眼前。”

      “我小时候不肯练武,我爹拿着剑把我从屋子里赶到院里,他说我不练武就将我扔出家门,放在江湖里闯荡。”

      “后来我真去了江湖闯荡,可我还是没学武,因为我有了心疾,传信给了我爹后他也不再提习武的事情,我因此在江湖摸爬滚打建立了玄机堂。”

      “世人都说我玄机堂,天下之事知无不晓,可我今日竟救不下我爹娘。”

      李期说着声音渐渐哽咽,最后逐渐也听不清了嘴里说的话,知余下纯粹的哭声,他放肆的不顾礼仪的哭。

      等他哭够后,他默默擦拭掉脸上的泪,抬眼看向面前的两人。

      林苑卿和他视线相接后,从锦囊里掏出了海棠花印章,递给了他。

      “玄机堂印章。”

      “我们家在城西有旧宅,院中种了棵海棠树,我娘最后说的那句话应是在指那,我会画一张图给你们。”李期接过印章,思考着说道。

      “好。”沈霁淮点点头,收回视线嘱咐道:“你多加小心。”

      “小爷我摸清了这京城每条道,死不了。”

      暴雨并未变小,反而愈演愈烈,雨水从门缝里涌进来,带来一股逼人的寒气。

      “给。”李期将手里的纸递给沈霁淮,也不等身后的两人作出反应就顺了一把伞,从屋内走了出去,他的身影几乎顺时被雨幕吞噬,不过片刻屋外就只剩下雾蒙蒙的一片。

      沈霁淮叹了口气将纸放在中间,方便两人查看,李期不仅画了西巷的旧宅子,还将沿路玄机堂的暗桩画了出来,一眼看上去规模确实不小。

      “任着他去了?”

      林苑卿将视线从纸上移开,眼底有化不开的忧愁。

      “有了海棠花印章,他在京城也算无阻,玄机堂的高手如云,足够护他周全。”

      “嘎吱——”

      房门被人打开又被关上,屋内恢复了安静,只丢了两把伞。

      沈霁淮将斗笠就在林苑卿头上,又将伞撑开罩住他们的身形,奔向了暴雨,他们淌在过脚踝的水里,走的很艰难,却很坚定。

      城西。

      一处旧宅在其他破败的房屋之间尤其显眼,院中的海棠树高过了墙,枝丫从上边延展出来,水珠落在枝头。

      林苑卿先走进了房檐下,她看着落锁的正门,眼睛看向四周,手抚上墙壁,敲敲打打,最后在缝隙里掏出了一把钥匙。

      在门锁被打开的瞬间,沈霁淮收了伞与她同行进了旧宅。

      门口距离海棠树还有些距离,这次沈霁淮将伞递给了林苑卿,让她打伞,自己则默默跟在身旁。

      抵达树旁后,沈霁淮不作犹豫直接单膝跪在地上,用手捡起一个枯枝,放在眼前打量,随后又伸手去挖被雨水完全浸透的土壤。

      打伞的人见状靠近了他,将伞倾斜向他那一侧,也将视线落在了人身上。

      沈霁淮左边的身子已经完全被水打湿了,水珠顺着衣裳向下流淌,此刻又因为他蹲在地上,下衣摆也浸泡在水里,整个人被水洗了一遍。

      雨落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林苑卿抬眸看向远处,视线被遮盖,听力在此刻也不灵敏,她叹了一口气。

      蹲在地上的人却在此刻挖到了一个木匣子,还没等他直起身,木匣子就被一个铁链子钩了去。

      他们顿时转过身,看见了同样打着伞的云珣,他手上正拿着那个从土里抛出来的木匣子。

      云珣瞧见他们转过身后,笑着说:“多亏了云姑娘,不然我也找不到这里,得不到这木匣子。”

      林苑卿眼神一暗,就要将手里的伞扔了,却被身后的人握住手,他靠近低声道:“拿稳了。”

      随后,沈霁淮整个人落在雨里,他手里还拿着从林苑卿腰间锦囊里顺来的匕首,此刻他眼底的暴戾暴露无遗。

      沈霁淮踏着深水来到云珣面前,出手快准狠,直击他命脉,泛着寒光的匕首在雨里沾了水,云珣躲过后,上边的水落在了他身上。

      “砰——”

      云珣将伞扔在了地上,正准备打开盒子将东西取出时,沈霁淮将匕首扔了出去。

      那匕首直接擦过云珣的脖颈,血珠迅速冒了出来,紧接着是拳头落在肉//体上的声音,以及木头匣子落地的声响。

      “你今日进了这宅子,便再也不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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