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竹马的乖软小夫郎》山鬼晓月

8、第 8 章

　　张氏这两日都快把整个云溪村给翻遍了。

　　那天晚上，她把云宁锁在屋里，打算饿他一两日，到时没了力气，赵员外一顶小轿就把人抬走。

　　谁知次日一早醒来，云宁竟然跑了。

　　一开始张氏并不着急。

　　云秀才是家中独子，家里亲戚也不多。

　　云宁他娘本就是逃难流落到这儿，也没有外祖亲戚可仰仗。

　　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哥儿迟早都要回家来。

　　谁知道昨日她在家里等到晚上，也没把人等回来。

　　今儿一早，赵员外就派人抬着轿子来接人，张氏根本就交不出人来。

　　她整个村子挨家挨户找了一遍，还差点跟里正家的那个凶婆娘打了一架，最后听到有人说曾在陆攸家门口见到过云宁。

　　这不，她赶紧匆匆跑过来，恰好碰到陆攸要出门。

　　她拿眼珠子瞅着他他斗篷下露出的鞋子，正是云宁脚上穿的那一对。

　　一个血气方刚的小子，跟一个哥儿待在一块，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这个小贱种，跟他娘一个样，勾引男人到是有一手！

　　要是村里的其他人，张氏直接就上去抢了。

　　可她怕陆攸。

　　上一回，她在他地里拔几根萝卜，结果这个混人竟然跑到他家里，一刀就把她养的羊给捅死了。

　　那只羊，是养来下奶的。

　　她儿子正在读书，需要补充营养。

　　在张氏看来，不就拔了他家地里几根萝卜，至于下这么狠手。

　　她心里虽恨陆攸恨得牙痒痒，可一看见他将近九尺的个头，还有快要赶上小孩脑袋的拳头，心里就怵得慌。

　　她挤出一抹笑，“陆攸，听说，我们家云宁跑到你家里去。”

　　话音刚落，藏在斗篷里的云宁下意识地把脸埋进萧瑾安的胸口，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指。

　　萧瑾安顿时觉得一软，就像是一只毛茸茸的猫儿扎进自己怀里，紧紧地贴着他的心脏。

　　萧瑾安喉结滚了一下，有些漫不经心，“没瞧见。”

　　没瞧见才怪！
　　张氏仗着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直接撕破脸，“我家云宁可是赵员外的人，赵员外晓得吧，那是咱们平江县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在县老爷跟前都说得上话。”

　　猫儿抖得越发厉害，可怜地让人忍不住想要替他顺顺毛。

　　萧瑾安反手握住那截细伶伶的手腕，将人摁回怀里。

　　猫儿弓起的脊背又软了回去，整个人软啪啪地躲在他怀里。

　　萧瑾安不再理会张氏，调转马头要走。

　　张氏以为他怕了，张开双臂挡在马前头，冷笑，“姓陆的，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你今儿要不把那小贱种交出来，明儿就得下大狱！”

　　听到“小贱种”三个字，马背上的男人神色一凛，斜她一眼，“让开。”

　　张氏不由自主想起那只羊，腿都软了。

　　可一想到要是今儿不把人交给张员外，别说剩下的五十两银子没了，定金也得还回去。

　　一想到钱，她冷笑，“我就不让，有本事，你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不过是一个臭当兵的，她就不相信他敢！

　　果然，她说完，对方就不敢动了。

　　张氏很是得意，正要上前去把云宁从买背上拉下来，谁知刚靠近，马突然扬起前蹄。

　　张氏吓得跌倒在地。

　　“坐稳了。”萧瑾安附在云宁耳边低声道。

　　余音未落，马儿如同离弦的箭，从张氏的头上跃了出去。

　　张氏眼睛一翻，当场吓晕过去。

　　*

　　马儿行出一段距离，萧瑾安一把掀开斗篷。

　　陡然一亮的云宁，一抬眼就对上一截冷硬的下颌。

　　萧瑾安低垂眼睫，视线落在他紧紧圈在腰上的手。

　　面颊绯红的哥儿慌忙松开手，谁知整个人不自觉地向后仰去。

　　萧瑾安眼疾手快，一把圈住他的腰将他勾回来。

　　头一回骑马的云宁惊魂未定，不安地在马背上扭来扭去。

　　萧瑾安忍无可忍，一把扣住他比女子还有柔软的腰身，嗓音低哑，“别再动了！”

　　云宁顿时不敢再动。

　　可马鞍就那么大点地方，再加上土路不好走，男人的腿时不时擦过他的腿，劲韧肌肤涌出的热度像是要把云宁烫坏。

　　十分不自在的哥儿低声道：“我，我想下去走路。”

　　方才是逼不得已，眼下两人这样共乘一匹马，实在是不妥当。

　　对方勒紧缰绳。

　　云宁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低头一看，这马实在太高，他有些不敢下去。

　　正不知如何是好，男人已经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把手递给他。

　　云宁迟疑着，把生了冻疮的手搁到他掌心里，还不等反应过来，脚已经安稳地落在地上。

　　云宁迅速收回自的手背到身后，道了一声“多谢陆攸哥哥”。

　　一贯沉默的男人“嗯”了一声，牵着马与他并行。

　　云宁知晓对方这是在迁就他，想要叫对方骑马先走，他慢慢跟着，随即想到张氏跟赵员外的那两个家丁，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种时候，他还是想要有人陪着自己的。

　　不知为何，尽管眼前的陆攸哥哥跟从前完全不同，却叫他很安心。

　　两人一路无话，大约半个多时辰，终于走到城门口。

　　平江县不算大，也就两三千人口。

　　现下刚过正月，天气寒冷，街上比较冷清。

　　云宁先是去县衙找了春哥儿家的。

　　对方是个老实憨厚的男人，一听说云宁的来意，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云宁心里感激得不得了，千恩万谢后才离开。

　　从衙门后门出来后，他想着待会儿就能见到陆大娘，嘴角不自觉上扬。

　　正想着待会儿买些什么回家，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很高兴？”他道。

　　云宁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陆大娘一向喜欢他，说不定会立刻提亲。

　　到时等阿耶回来就把两人的亲事定下来。

　　他想了想，道：“等陆时哥哥回来，我一定叫他请陆攸哥哥吃酒，好好感谢陆攸哥哥。”

　　萧瑾安未置一词。

　　云宁偷偷觑了一眼身旁薄唇紧抿的男人。

　　也不知为何，他觉得对方似乎有些不大愿意跟他说话了。

　　可能觉得他这个人一点儿都不知羞吧。

　　云宁本就怕他，也不敢再东张西望。

　　一刻钟后，云宁根据春哥儿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陆大娘外甥开的粮油铺子。

　　陆大娘的外甥铁牛听说他的来意后，道：“我三姑昨天就被表哥派来的人接走了。”

　　一路上还满心喜悦的云宁一听，如遭雷劈。

　　面色煞白的哥儿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道了一声“多谢”，转身离开。

　　直到他走远，一个头发斑白的妇人从里头走出来。

　　正是陆时的娘赵氏。

　　铁牛不解，“姑，你不是一向喜欢他，干啥不去提亲？”

　　赵氏没作声。

　　她确实挺喜欢云宁。

　　云宁模样好，人也十分孝顺懂事。

　　更重要的是，这么多年，张氏怎么对他，村里的人都看在眼里，可他愣是没说过张氏的一句坏话。

　　这样好性情的哥儿讨好做新妇，是再好不过了。

　　在自己的儿子还没中秀才前，她也一直希望能够赶紧将他娶进门。

　　可今时不同往日。

　　金陵的刺史对她儿子青眼有加，有意将自己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他。

　　谁都知道，金陵刺史的夫人乃是郡主，若是攀上这支高枝，她儿子就能从此平步青云。

　　她一个寡妇人家，千辛万苦地把儿子拉扯大本就不容易。

　　便是再喜欢云宁，也比不上儿子的前程要紧。

　　要怪，就只能怪云宁命不好。

　　*

　　云宁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直到有人一把拉住他的胳臂，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都快走到沟里去了。

　　云宁挤出一抹笑：“多谢陆攸哥哥”。

　　萧瑾安松开手，将他一把提到马背上。

　　云宁正要拒绝，就听他在耳边冷冷道：“等你走回去，恐怕就要到明天早上了。”

　　云宁不再挣扎，缓缓低下头。

　　马儿一路疾驰，云宁一路上都不敢睁眼，生怕自己要掉下去，不由自主地贴着身后结实温暖的胸膛。

　　直到马儿停下来，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陆家的大门赫然出现在眼前，天边的晚霞笼着不大的院子。

　　不知为何，不过才在这儿住了一日，云宁心里竟没来由觉得心安。

　　这时身后的男人已经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伸手将他接了下来。

　　晚饭时，云宁随便煮了些红枣粥。

　　也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晚上煮出来的粥有些糊味。

　　萧瑾安一贯挑剔，抿了两口，搁下碗，看了一眼云宁。

　　像是丢了魂儿的哥儿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晚饭没吃饱，萧瑾安有些睡不着，想要拿茶水垫垫。

　　一开门，云宁坐在外头。

　　今夜有月光，院子里亮如白昼。

　　那只小黄狗见他出来，吓得节节后退，趴在地上呜咽。

　　正在穿鞋的哥儿看到地上那一抹巨大的影子，慌忙转过头来，惊讶地合不拢嘴。

　　萧瑾安微微眯起眼眸。

　　云宁没想到没人抓个正着，红着脸结结巴巴解释，“我，我没有要偷偷走！我是打算跟陆攸哥哥道别的！”

　　云宁没想到自己偷跑，会被人抓个正着。

　　萧瑾安问：“为何要走？”

　　云宁没作声，缓缓低下头，留给萧瑾安一截白得晃眼的脖颈。

　　萧瑾安的心里，再次涌起饥饿感。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抬起头来望向他。

　　月光下，眼里像是盛了一汪清泉的哥儿道：“我，我在这儿会拖累陆攸哥哥。”

　　“赵员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家大势大，在县太爷跟前也是说得上话。前年他儿子打死了一个人，他也只是赔钱了事。”

　　“或许我来时，心里就已经明白。我，我只是刻意不去想这个问题。我想要有人救救我。陆攸哥哥，我其实，心里也是很坏很坏的。”

　　云宁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仗着陆攸哥哥打小待他的情意，明知自己也许会拖累对方，还是不管不顾地跑过来。

　　陆攸哥哥那么聪明的人，其实一早就明白吧。

　　可陆攸哥哥非但没有赶他走，今日还为他得罪了赵员外。

　　从前张氏每回同阿耶吵过架后，背地里就会骂他是害人精，他总觉得自己不是。

　　如今看来，他就是个害人精。

　　要不然，陆时哥哥怎么只接了陆大娘，却对他不闻不问。

　　云宁心中有愧，眼泪逐渐盈满眼眶，一滴一滴地砸在地板上。

　　“陆攸哥哥，对不起，其实我刚才是想偷偷走的……”

　　也许他回去乖乖给赵员外做妾，赵员外就会大发慈悲，不同陆攸哥哥计较。

　　“既如此——”

　　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在他面前站定。

　　云宁抬起头，睫毛上挂着的一滴泪珠，顺着白皙的脸庞滑落。

　　如同天神一般的男人一把捏住他的下颌，神情冷峻，“为何不一直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