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倾月落》黑水无常

81、镇墓兽

　　安阳王身体一顿，停在原地，内心被这样一番话所触动。

　　没有在烟阳城内过几天安稳生活的祁宁，就像是天命般，对于公主的责任与使命，她从来没有想过逃避与推卸。

　　幼孩时期被国师贴上祸国灾星的印记离开亲生父母身边，独自一人远在西境鄯城。说起来六岁时在池阳受古太后教导，实则是陪古太后安度晚年，祁宁好不容易得到一位长辈的真心宠爱，可在她们相见的那天起，就开始倒数着离别。十五岁时前线打了败仗，太子被俘，祁宁受圣命去南曦和亲，她不哭不闹，在自己的宫中静静等待出嫁的那天。天意弄人，一向冷漠疏离的父皇在回京途中驾崩，祁宁还是在叛军攻入皇城次日才得知。

　　她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林璟都看在眼里。如今的安阳王重新回到烟阳，看着那个昔日的小女孩，一步一步小心谨慎，除去奸佞，匡正朝纲。有了当今圣上做靠山，祁宁完全可以在京城内做一位安稳地公主。可她为查当年燕城兵败，孤身犯险，深入北靖虎狼之地。

　　那些难堪的过往，残酷的挫折，没有把她变成暴戾残忍或者懦弱自落的人，反倒她铮铮昂扬，自己一人可成就漫天星辰。

　　安阳王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捏着衣角，就在他要转身时，身后传来了响动。

　　“我们先走出地宫吧。”祁宁从背后赶上安阳王，擦身而过时，轻声道：“谢谢。”

　　正如安阳王所说，接下来三道关卡，分别是百年藤条，千年冰洞，以及靠机关驱使的镇墓兽。

　　“小心脚下。”安阳王拽过祁宁的手腕，把手里的药粉洒在通道的石砖地板上，一拥而上的藤条在触到药粉后，像斩了根茎般，蔫蔫地后退，重新躲回暗处。

　　穿越石门走进冰洞后，才能真正感受到地宫是建在黑山底下的。巨大的冰洞构造，千年寒冰不化，才走过一半，祁宁红扑扑的脸颊上方，睫毛沾了一层冰沙，一眨一眨，宛如仙境蝴蝶。

　　祁宁的双手躲在披风下，手里抱着 一个布包，不断散发着热量。她的脸是冰的，但手依旧是温的。

　　“你这个布包是怎么做的，没有热水和火炭，还能发热。”祁宁侧过头问道。

　　安阳王伸手将祁宁往自己这边揽了揽，说：“布包里加了铁粉，碳粉，还有一些小石子。只要打开布包，就能开始散热。”

　　祁宁了然地点点头，心想着把布包带回西梁，看司缇能不能制造出同样的布包来。

　　在安阳王的带领下，两人不久便走出了冰洞。

　　下一关就是活的镇墓兽，祁宁一路上都十分期待这一关卡，她想亲眼看看到底是多厉害的工匠能创造出可伤人的镇墓兽。

　　走出冰洞，接下来的路就和刚进入地宫的通道一模一样，两侧墙壁上插着火把，比用夜明珠还更亮堂些。祁宁一直在想为什么安阳王对北靖的地宫能如此熟悉呢？如果是他亲自闯过地宫，北靖皇帝是否知晓这件事情？

　　数个疑问在祁宁的脑海中升起又落下，往返重复，但她依然没有亲口去问安阳王。

　　这条路特别的长，祁宁走得有些许无聊，问道：“土元素那关还没有到吗？”

　　镇墓兽到底在哪儿？

　　安阳王看出了祁宁情绪的微微躁动，蹙眉道：“到了。”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儿吹来了一阵风，墙上火把上的焰火颤动，两人都影子落在地上随着晃动。

　　“咚，咚，咚……”

　　如心脏跳动的声音，从小到大，由远及近，渐渐传来。

　　祁宁的手伸向安阳王的胳膊，紧紧抓住。

　　“咚，咚，咚……”

　　沉闷的声响仿佛就在耳畔，等祁宁抬头望去，入目皆是昏黄的通道空间。那道声响像是地宫顶部，像是在地宫墙壁另一侧，又像是在地底……

　　安阳王的胳膊一紧，他侧头看向祁宁，她前额渗出几滴冷汗，眼神空洞地望着通道另一端。

　　她在害怕——

　　安阳王右手环过祁宁的腰，把她揽进怀里，左手穿过她的发间，捧着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左侧。

　　“咚，咚咚，咚咚，咚咚……”

　　祁宁惊讶地瞪大眼睛，耳边传来一阵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不同于通道内沉闷缓慢的声响，这道具有生命力的心跳声越来越急促。

　　鲜活得像四五月份刚刚出生的小鹿，它们撒开蹄子，在清晨林间肆意地奔跑。那一刻，阳光穿过云层，洒在草地上，它们蓦地停下来，湿润的眼睛虔诚地望着初升的太阳。世间所有的生命在这一刻有了碰撞，他们是那样的新奇，那样的鲜活。

　　祁宁的胳膊绕到他的腰后，左耳贴在他的胸膛上，内心的浮躁在这一刻渐渐平静。安阳王的手捂住祁宁露在外面的那只右耳，升腾起的占有欲在这时候悄悄暴露一角。

　　他要她的世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就算他沉默寡言，不知如何开口解释，但此刻的心跳声，替他道出了许多未曾言明的事实。

　　祁宁低笑：“那声音是镇墓兽弄出来的吗？”

　　为防止胸膛震动幅度太大，安阳王故意压低声音道：“是。”

　　“他们藏在了隔壁通道吗？”祁宁又问道。

　　“不是。”安阳王身板僵硬，自身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他们就在墙壁里。”

　　祁宁猛地伸出脑袋，朝着两侧墙壁打探。

　　安阳王的左手停在半空中，低眼瞥向祁宁抓着侧腰衣服的那只手。

　　“那接下来呢，我们等着它出来吗？”祁宁又躲回安阳王的怀中，这次换了个方向，右耳贴着胸膛，左耳露在外面。

　　安阳王左手依然僵硬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自己该不该落下这只手。

　　“嗯……”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就连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

　　“那要等多久啊？我们直接走出去不行吗？”

　　安阳王松下一口气，说：“它们在墙壁里有感应，如果我们走过去的话，它们便会破墙而出。”

　　“原来是这样。”祁宁还未察觉到两人都姿势有什么问题，继续道：“对付镇墓兽的法子是什么？”

　　祁宁太过坦然，反倒使安阳王更加心虚，但依旧强迫自己冷静自持道：“弱点就是心脏，把剑插进它们心脏的位置，它们就失去了战斗力。”

　　“好，我带了流光，这次换我去。”

　　祁宁退出安阳王的怀里，抽出手中的流光，全力朝着通道另一侧奔跑。

　　温暖的怀抱一凉，还未来得及失落，安阳王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祁宁，生怕她哪一瞬间受了伤，另自己处于险境。

　　“嘭——”一声巨响。

　　跑到半道上，墙壁炸开，一个土色的石像冲出墙壁，张牙舞爪地扑向祁宁。

　　祁宁抬起手中的剑格挡，随后迅速拉开距离。

　　那镇墓兽长着鼠头人身，穿着铠甲，应是“鼠将军”之类的角色。两只长耳贴在脑后，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两颗大门牙露在外面。

　　“啧啧，这工匠的手艺不行啊，我差点以为是只兔子呢。”

　　祁宁与镇墓兽不断拉扯着，也不着急，借着近身的时机，打量起镇墓兽的制作工艺，不时还评论几句。

　　一记飞身，祁宁落在了未到达的一侧，又是一声巨响，她用披风挡住脸前砸来的碎石子。

　　又是一个镇墓兽。

　　这只猪头人身，同样穿着铠甲，脑后还有几缕鬃毛。

　　“还是野猪啊！”祁宁感概道。

　　一只镇墓兽，祁宁还能轻松应付。这个时候再来了一只，祁宁不能再大意，全神贯注投入到战斗中。

　　可这时身上的血液像是灌了岩浆般，浑身发热，祁宁的眼白微微发红，战斗力爆发，下手的力气比平时重了十倍不止。

　　安阳王很快发现了祁宁的异常，唤道：“祁宁——”

　　她没有回应。

　　此时的祁宁像一只嗜血的野兽，就算对战两只镇墓兽也完全不在话下。

　　“嘭——”

　　接连三只巨响，墙壁中又蹦出了三只镇墓兽，分别是蛇头人身，虎头人身和羊头人身。

　　安阳王抽出腰间的软剑，提步朝着祁宁奔去。

　　她的眼睛全部变成了红色，砖头恶狠狠地看向新来的三只镇墓兽。蛇头速度极快，闪现到祁宁身后，抬脚踹向她的背后。

　　红色的眼睛浮现出一丝惊讶，随后手腕一紧，安阳王将祁宁拉到自己的身后，并用软剑毫不留情的披向蛇头伸过来的那只脚。

　　蛇头收不住力，轰然一声砸向地面。

　　但它们是镇墓兽，没有痛感，蛇头立即爬起身，又加入到了战斗。

　　红眼祁宁丝毫不领情，拿剑往回收，眼看要刺到了安阳王的颈侧。

　　“又是石头蛊。”安阳王暗骂一声，手指间夹着一支银针，扎向祁宁的脖颈侧：“睡一会儿吧。”

　　红眼祁宁眼睛一翻，朝下倒去。安阳王伸手接住了她柔软的身子，软剑向后刺去，刚好扎进了羊头的心脏上。

　　安阳王随手松开了剑柄，视线一直停留在祁宁的侧脸上，一刻都没移开。

　　通道暗处闪出几个黑影，迅速将剩下的四只镇墓兽解决了。

　　安阳王神态冰冷，没有一丝和祁宁待在一起的柔和感。

　　巽风处理好四只镇墓兽，确保周围再也没有危险后，提剑弯腰行礼：“王爷，都已经处理完了。”

　　“传话给离火，让她准备给公主解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