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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太和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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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芷食指贴在唇边:“嘘,别说话!”
女子自带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其余人屏住呼吸,不敢大声走动。
“挺好。”沈元芷松开手腕,径直走到桌旁,拿起一块糕点,大快朵颐。
江遥信上一句速来,沈元芷被师父毫不留情地扔下山,骑着小毛连赶了一个月的路才到京城。此时早已饥肠辘辘,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情了。
“殿下中了石头蛊,难道没有问题吗?”江遥眉眼低沉,耷拉着脸,急声问道。
“什么石头蛊?”众人瞪大眼睛看向江遥,又看了看床榻上默默躺下用被子蒙住脑袋的祁宁。
柳染揭开被子,逼问道:“你什么时候中了石头蛊?”
去年中秋夜,她们一行人在朱雀大街灯会上偶遇了一位苗疆蛊女。思及此,柳染脑袋里的消息全部串在一起:“是不是萧寒声干的?”
祁宁伸手拨了拨脸上的碎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道:“我把他赶出京城,他给我下了蛊,不就刚好持平了。”
“况且沈师姐不就来了嘛,肯定会没事的昂。”祁宁给了柳染一记放心的飞眼。
屋内众人齐齐看向嘴巴里鼓鼓当当的沈元芷,她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焦急的情绪。
“你们先出去吧,师姐行针,这么多人在这儿怎么解蛊?”祁宁望着埋头苦干的沈元芷,心下了然,便支开了其他人。
众人半信半疑地听从祁宁的指令,现下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乖乖地在外面等候。
等所有人退出寝殿后,沈元芷唇齿不清道:“解不了,石头蛊我解不了。”
“没事,解不了就解不了呗。反正也暂时死不了。”祁宁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脸上没有半分惊讶。
“吃饱了。”沈元芷灌下一大杯水拍了拍肚子,转身望着床上四仰八叉的祁宁,摇摇头,说道:“应该说是石头蛊不能解。”
“嗯?”祁宁麻利翻身,趴在床上,两只手撑起下巴,问道:“什么意思?”
“目前石头蛊在你体内并无危险,而且师父说让你从北靖回来,再帮你解蛊。”
祁宁腾地一下坐起来,愤愤不平道:“既然他不让你解蛊,为何还让你来烟阳?”
“哦。”沈元芷叹息道:“大师兄快要回来了,他们两个每日都要通信,师父嫌我烦,便把我赶走了。”
“皇兄要回来?”祁宁脸色逐渐不悦,她并不反对祁宁回到烟阳。只是如今皇位上的人是三皇叔,三皇叔和皇兄只差了两三岁,现下还值青年,皇兄又该以什么身份回朝。
沈元芷不用看,便清楚祁宁心中的忧虑,道:“你就是想得太多了。王朝更迭,皇位继承,那都是他们争权者应该想的事情。世间本没有两全法,谁棋高一着,谁便坐上那个位置。你只需要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好。”
正如沈元芷所说的,若祁宁是掌权者,只想要更多的权力,大可以帮助或扶持信任她的君王。若祁宁没有权势,所求也不为权势,只管遵从本心,其余的顺从自然皆可。
“还有,师父让我告诉你,你的所求已经出现了。往北走,那里有答案。”
正当祁宁沉思之际,沈元芷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北靖?林璟在北境?
祁宁先前觉得安阳王就是林璟,况且三命石上所说人在东南,指的就是安阳王。现在师父又说答案在北靖,难道安阳王并不是林璟?
祁宁再一次陷入思考的漩涡之中。
二月中,在礼部备齐所有东西,以及出使人员详定完成后,祁宁也该出发前往北靖了。
北靖皇帝已登基六年,一直未立皇后,如今要大婚,自然邀请了四方国家前来参加他隆重的婚礼。
烟阳城外十里长亭,祁清栎一袭常服,立在亭下静静等待。
“殿下,圣上在亭子里。”玉蘅拉紧缰绳,止住了马车。
祁宁探身出了车厢,定睛一看,果然是三皇叔。徐徐走下马车,疾步奔向亭中。
“皇叔来送我的?”祁宁语气中带有丝丝得意。
“不然呢?”祁清栎无奈地摇摇头,伸手递给祁宁一个淡黄色的小香囊,叮嘱道:“这是在白马寺求的平安符,此去北靖一定要小心。”
“知道啦。”祁宁接过香囊,便挂在腰间:“有你在烟阳坐镇,就算在北靖做错了什么事情,那北靖国君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祁宁平常就是谨慎的性子,一般不会惹出什么麻烦,说出这些话就是为了让祁清栎安心些。
“北靖皇帝可不是什么好人,除了场面上必要的拜见,其他时候他私下召见你,你就推脱了别去。实在推不过,带上许沐言或者礼王。”
许沐言年前调去礼部,也正是这次出使北靖的使臣。
祁宁轻笑,话里调侃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我还没到雍州城,皇叔就这么放心不下。”
“小鬼。”祁清栎伸手摸了摸祁宁的脑袋。
“对了,我府内有一个小孩叫小也。他是一年前被拐子拐跑的,我这几个月派人都没找到他亲生父母的信息。还需要皇叔帮帮忙,早些让他们一家团聚。”
祁宁拉着祁清栎的胳膊左右晃动,像个小孩一样撒娇道。
“好,我这几日派人去找找看。”
“多谢皇叔。”祁宁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皇叔保重身体,按时吃饭。”
说完,祁宁跑下高坡,站在车厢旁,回头朝着祁清栎摇摇手,随后上了马车。
虽说祁宁是以使者的身份前往北靖,但祁宁特地和许沐言带领的使团分开行走。一则单独赶路,没有使团其他朝臣的打扰。二则,祁宁想顺路前往几个地方,不在使团内,行动更加方便。
“殿下,天色不早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玉蘅敲了敲车厢门,想要征询祁宁的意见。
祁宁打个哈欠,声音懒洋洋的,说:“我们到哪了?”
“鄜州界外。”玉蘅生硬僵硬,犹豫后说道。
祁宁掀开车帘:“枣山?”
“嗯。”玉蘅眼神躲避,手里攥紧缰绳。沉默半晌后,提议道:“殿下不想住在这里的话,我们可以往前走走,下个村子或许有落脚的地方。”
“使团住进开善寺了?”祁宁淡淡问道,情绪没有起伏。
开善寺属于皇家寺庙,在太祖时期,有外出办差的朝臣也会住进开善寺。自从十几年前姚皇后在开善寺出家后,来往开善寺的人就越发少了。
算起来,祁宁也有十八年没有见过姚皇后了。不是祁宁故意避开姚皇后修行的开善寺,只是还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去面对她。
“嗯。山上还有一个太和观,也能住人。”
祁宁望着天边橙色和紫色交替的晚霞,“去太和观吧。”随后祁宁又钻回车厢里,情绪忐忑且低落。
太和观大门没有面对正路,反而在一片茂密的松树林间,远离喧闹,有几分清幽避世之意趣。
祁宁走下马车,一位身穿道服的小道童忙迎了上来,问道:“请问可是宜安公主殿下?”
“正是。”
“师父那边有客人,遂让我来带殿下前往厢房休息。”
“好,多谢小师傅。”
此时道观另一边,静亭道长房内——
朴素整洁的房间内,门正对的墙面上挂着一副青竹图,画前两人相对而坐。
道长将平铺在桌面上的三枚铜板收回到龟壳内,静置到桌角。
“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王爷获得新生,是有人在神明面前求来的。既然有了新的机缘,王爷何不抓紧机会,完成前世未尽的夙愿。若一味地活在仇恨和自卑中,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人的一番好意?”
安阳王眉头微蹙:“是谁?是谁帮的我?”
“这……”道长捋了捋胡须,道:“天机不可泄露。能说的,贫道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全靠王爷自己去领悟了。”
安阳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低落道:“可我现在这副身子,连剑都拿不起来。若顺从本心,向那姑娘坦白,有朝一日不幸逝去,又要她再伤心一回吗?”
“唉——”道长长叹道:“王爷怎么就肯定帮你求来新生的人,不是您心尖上的那位姑娘呢?”
“你是说?”
“我没说。”静亭道长打断他的话:“你们还有一路的缘分,到时候您再看看,或许会有不少新的发现。”
“只希望那时候,王爷不要再犹豫了。人总是想着明天如何,以后如何,却总忘记当下,忽视眼前人,以至于一生都在悔恨中度过。王爷,您和别人不一样,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奇缘再给您了,务必要抓住当下。”
“嗐,贫道又说得多了。”道长将拂尘换了一侧,眼眸微闭:“贫道困了,王爷自行且去。”
安阳王起身行礼,道:“告辞。”
房内重归寂静,静亭道长忍不住再叹息,自语道:“命数已定,违背天道行事,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不是王爷等不了了,是那姑娘等不起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太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