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倾月落》黑水无常

33、早朝

　　第二日清晨，祁宁踏着晨露早早进宫，去太极殿找圣上。

　　可到了太极殿门口，守门太监告诉她，圣上已经去上早朝了。祁宁没有歇息，直奔明光殿而去。

　　高全的义子高仁远远看见祁宁的身影，忙上前去迎接：“殿下，里面还在上朝，可要奴才进去禀报？”

　　“不用了。”祁宁摆摆手，打算在殿门外等待祁清栎下朝。

　　明光殿内——

　　金吾卫大将军夏鸿飞站出来，双手作拱礼后，说道：“圣上，九月十三日西门外一伙人将要斩首的叛党十三名悉数救走，臣在现场是贼人打斗时发现他们左手手腕处都有龙图腾纹身，随后找画师把图腾文案复刻出来，请圣上过目。”

　　高全走下台阶，从夏鸿飞手里接过画纸，并呈给祁清栎。

　　看到龙图腾时，祁清栎眉头紧蹙，随手将画纸放在桌案上。

　　“那日臣拿着画纸，碰巧遇见老国公。老国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纹身是……”夏鸿飞故意停顿下，说：“这个纹身是太祖护龙卫独有的。”

　　此话一出，殿内哗然。

　　护龙卫！一个让人恐惧的名字。

　　当年列侯争夺天下，护龙卫横扫战场，所向披靡。原州一役护龙卫三十人横穿十万大军，取将领首级，无一损伤。

　　那天起，太祖的名字传遍九州，无人不识祁世尧，无人不知护龙卫。

　　待天下初定，护龙卫从台前走到幕后，成为太祖的专属暗卫。

　　沉寂多年，护龙卫的名字一出，不由得令人战栗。但在众人的认知中，太祖驾崩，护龙卫应当要传给先帝。先帝驾崩，这护龙卫又到了谁的手中？

　　一部分人认为先帝早就将护龙卫给了祁宸太子，这个时候护龙卫就应该在玉城。一部分人认为护龙卫保护天子，理应在当今圣上身边。

　　“据臣调查，”夏鸿飞的声音迅速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毕竟大家都想了解劫法场的护龙卫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护龙卫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在先太子手中，而另一部分在宜安公主身边。”

　　什么？宜安公主出生时太祖已经崩逝，况且她自小养在京城外，凭何执掌护龙卫。

　　“臣认为劫法场的那批护龙卫，是受公主殿下指使。臣请求圣上彻查宜安公主，是否勾结叛党，谋夺我大梁皇位。”

　　大殿内的话，祁宁站在殿外听得一清二楚，但她心中早无波澜，甚至叹出长气。

　　他们诬陷人的理由真是万年不变啊，不是要弑君，就是要谋逆。

　　一旁的高仁尴尬不已，想要假装没有听见夏鸿飞的话，可是殿内的声音实在过于清晰。只能咬紧牙关，祈祷公主殿下能自动忽视掉他。

　　“臣抗议——”

　　站在队伍前面的许父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但许沐言并未理会，仍旧走出队伍，站到大殿中央。

　　“臣不同意夏将军的推断。护龙卫分为两部分，夏将军怎么就确定劫法场的那批是公主手里的那部分。而且公主勾结叛党，意图谋逆，更是无稽之谈。五年前叛党攻入皇城，险将公主沉湖，公主为何要帮助杀自己的人。”

　　“难道许大人想说先太子那批护龙卫，千里迢迢从玉城赶到烟阳城来劫法场？如今京城中只有公主手里有护龙卫，不是她做的，还能是谁？许大人也说了公主险些沉湖，或许是因为公主和叛党做了某种交易，叛党才放了她呢。”

　　“夏将军并无实据，就给扣下谋逆的帽子。公主为何要谋逆，圣上是她皇叔，不比一个外姓人当皇帝要强？”

　　“没有证据才要彻查。十几年前慧通大师说公主殿下是荧惑灾星，她本身就是要谋逆的。许大人怎么知道公主谋逆是帮别人称帝，而不是自己想要效仿武后，坐上皇位呢？”

　　“够了！”
　　祁清栎重重拍下桌子，满朝文武通通跪下。

　　原来是这样。祁宁始终想不明白，自己无欲无求，更不插手任何朝中大事，为何还要有人置她于死地。

　　荧惑灾星，一句卜言。那些人就认定了祁宁终究会谋反，危及皇位。那么萧寒声呢，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不断追杀，给她喂下石头蛊，就是要牵制住祁宁，怕她对祁清栎不利。

　　若是在十年前，祁宁只有一个人，定会扔下一切，不管不顾，只身回到池阳。

　　可现在不一样了，委曲求全，并不能获得世界圆满。只有除掉吵闹的苍蝇，她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今日进宫，祁宁本来打算将劫法场一事始末都告诉祁清栎，他定会相信她的。既然萧寒声都怀疑她意图皇位，那祁清栎呢，他始终也会这么想的吧。

　　早朝就这样不欢而散，后面发生的事情，祁宁没有兴趣知道。她开始筹谋自己的计划，原来最讨厌的计谋，现在倒也要费尽心思去研究。

　　下朝后，高仁带着祁宁前往温室殿见圣上。

　　经过早朝一事，祁清栎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可撒。朝臣办事不遵循逻辑，不讲究证据，就听信若干年前国师随意一言，轻易定罪。而且他们针对的对象还是祁宁。

　　祁清栎用力地按揉额头，想要舒缓头部的酸胀。

　　“公主殿下到了。”

　　祁清栎端起一旁的茶水，猛灌了一大口，吐出一口长气，去迎接祁宁。

　　“阿宁来了，可用过早饭了？”

　　祁宁恭敬地行礼，摇摇头说：“还未。”

　　“高全，宣午膳。”祁清栎胸中的气消了一大半，笑逐眼底：“阿宁好久都没陪我用过餐了，今日午膳就在宫中吃吧。”

　　“遵旨。”

　　受到今日夏鸿飞的影响，祁宁明显对祁清栎有隔阂，说话也本本分分，不似以前亲昵。

　　反倒是祁清栎沉溺在喜悦中，没太在意祁宁的用词。

　　祁清栎拉着祁宁坐到餐桌旁，注意到了祁宁脸上的阴霾，便问道：“出什么事情了？阿宁怎么不开心了？”

　　祁宁抬头，只见祁清栎满脸欢喜，笑容宠溺，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关心。

　　“嗯？”忽地凑近，说：“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祁宁眼眶一热，清了清嗓子说：“劫法场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祁清栎坐正身子，假装整理面前的碗筷，说：“我知道。”

　　“是皇兄派云谏表哥做的。”不知为何，在祁清栎面前，祁宁说话总是不自觉地变成小孩子的语气，说：“要斩首的那批人不是叛党，是皇兄在朝中的亲信，所以云谏才会不远万里回到烟阳城救人。”

　　正说着，高全带领宫女前来布菜。祁宁静静坐着没有再说，等她们下去后，祁清栎命令一旁侍候的人说：“都退下吧。”

　　殿内仅剩伺候的太监宫女也都下去了。

　　“你继续说。”

　　祁清栎夹起一块小排骨放进祁宁的盘子里，神色并无半分不悦。

　　祁宁端起一旁的绿茶，饮下一口，整理了心情，继续道：“不知为何萧哥哥会查出他们和叛党有关，我猜想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

　　祁宁心虚，夹起一颗绿菜塞进嘴里。

　　“嗯，我知道了。”

　　祁清栎自以为提醒过萧寒声，他行事会收敛些，没想到现在将手伸得这么长，竟敢怂恿夏鸿飞诬陷祁宁谋逆。

　　“还有……”说话太急，祁宁被食物呛了一下。

　　祁清栎拿过她的碗，盛了一碗鱼汤，放到祁宁面前。

　　祁宁顺势舀了一勺温热的白汤喝下，继续道：

　　“云谏此时定然不在烟阳城中。距离劫法场才过了几天，他肯定没有回到玉城，皇叔可派人发出诏令逮捕他。想必在离开大梁前，就能抓到他。”

　　如果能有沿途官府的通告，肯定会给云谏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就算抓不到他，也要累死他。

　　祁宁并不是非要逼死云谏，只是他此次行事不厚道，摆了祁宁一道，不报复回来怎么对得起那两个死去的护龙卫侍卫。

　　祁宁也是有私心的，想以此来消除自己在祁清栎心中的猜忌，将自己与皇兄、云谏一伙撇清。

　　“好，我待会儿就命人去办。”祁清栎止不住地给祁宁夹菜，说：“你快多吃点，不能再这么瘦了。”

　　“好。”

　　目的已达到，祁宁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吃一顿饭了。

　　只是她始终不知，祁清栎心中从未怀疑过她。

　　回到府邸时，差不到过了未时二刻，一旁的小厮提醒道：“殿下，有人在正厅等您。”

　　问是谁，小厮左右为难，不肯回答。

　　祁宁只好亲自去正厅瞧瞧。刚过门槛，便看见一抹许久未见的蓝色身影。

　　“见过公主殿下。”那人双手成拱形，微微弯腰。

　　“安阳王怎还给我行上礼了？”

　　安阳王起身，视线一直跟随着祁宁，从门外到座椅上。

　　“多日不曾相见，安阳王去哪里了？”

　　安阳王微愣：“前几日去了一趟燕城，调查萧寒声的事情。”

　　他已经许久都不曾见过祁宁这副模样，就这样无忧无虑，像普通小姑娘一样生活着。

　　祁宁想到之前请求林璟调查的关于萧寒声和镇远侯的事情，问道：“可查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