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倾月落》黑水无常

27、威胁

　　深秋时节，天高气爽，丛菊盛开，烟阳城内的小女娘兴高采烈地准备前往端王府内赏菊。

　　端王是太祖皇帝的第二子祁清洲，年少时也曾是风流才子，名动京城。弱冠之年与青梅竹马的谢家女儿成亲，夫妻两人伉俪情深，成就烟阳城内的一段佳话。

　　年轻时因一场意外，端王双腿残疾，端王妃在同一日难产去世，只留下金源县主一个女儿。从此以后端王深居简出，很少与烟阳城内的达官走动。

　　后来，端王奉旨娶了褚常岚为侧妃，府内一应事务皆由侧妃处理。

　　端王侧妃为这一次赏菊宴特地从宫中，借了好几盆珍贵的金菊品种。

　　金源县主也早早回到端王府内，帮助侧妃一起布置。

　　庄书妍最近为误闯凌云阁的事情多有烦扰，兴致缺缺，跟随母亲来到端王府，也只是一人坐在湖边出神。

　　“庄姐姐怎么一人坐在此处发呆？”

　　来人着粉色罗裙，面容温和，笑起来就像三月的桃花。

　　“韩妹妹。”韩颜卿主动来打招呼，倒让庄书妍有几分意外。

　　“我嫌里面闷，便出来走走。倒巧了，刚来出，就看见庄姐姐一个人。”

　　韩颜卿拉过庄书妍的手，两人又在长凳上坐下了。

　　韩颜卿是烟阳城内有名的才女，许多权贵人家的公子纷纷上门提亲，最后韩侍郎拒绝了勋爵门户，选定了前途无量的褚家二公子。

　　庄书妍脸色暗淡，韩颜卿关心道：“庄姐姐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我……”庄书妍很想将公主府的事情与他人诉说，又担心凌云阁的秘密会给祁宁带来麻烦。

　　韩颜卿看似无意地扯下腰间的玉葫芦在手里盘玩。

　　“如果难以启口，你也不必非得告诉我。我陪你随便聊聊，说不定你的心情会好些。”

　　听到她这么说，庄书妍心中十分感动，心想怪不得韩颜卿在京城中风评如此之好。

　　于是她便主动找个话题，问道：“韩妹妹，你手里的这个玉坠油润有光泽，想必价格斐然吧！”

　　韩颜卿轻笑道：“我也不清楚价格，这是公主送给我的。”

　　“公主？是宜安公主送你的？”

　　“是啊，和公主第一次见面时，她就送我这个葫芦。”韩颜卿眼睛一转，说：

　　“我记得庄姐姐和公主平日里走得近。”

　　“是。”提到祁宁，庄书妍眸光微闪。

　　韩颜卿恍然大悟，说：“庄姐姐忧郁的事情可是与公主有关？”

　　见庄书妍不语，心知自己猜测的不错。

　　韩颜卿微微靠近，说道：“关于公主的事情，你倒可以和我说说，不必担心我讲出去。我心中倾佩宜安公主已久，想着有一日能和她结为好友，也算此生无憾了。”

　　庄书妍自是不担心韩颜卿的为人，加上她手里有公主贴身的玉葫芦，便完全放下心中的防线，将那天在凌云阁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于她。

　　“庄姐姐不必担心，公主只是在气头上，她平日里最和善不过，等她气消了，我们去找她道歉就好了。”

　　“不行，公主那天特别生气，她肯定对我特别失望，她让我不要再去公主府了。”庄书妍摇摇头。

　　两人沉默片刻，韩颜卿说：“不如我们去找金源县主，她和公主是堂姐妹，想必公主定会听她的。”

　　“真的吗？”

　　“当然了。”

　　韩颜卿给了庄书妍一个放心的笑容，拉起她的手朝后院走去。

　　“金源县主不应该是在前厅吗？”庄书妍疑惑地问道。

　　“前厅人多，这种事情肯定要私下里给她说。”

　　庄书妍从未起疑心，顺从地跟着韩颜卿去往后院。

　　她们走进一处角落的阁楼，韩颜卿让庄书妍在房间内等候，她自己去找县主来。

　　一盏茶功夫后，庄书妍等得焦急，本想出门看看，这时阁楼的门打开了。

　　金源县主领着一个黑袍走进阁楼内，庄书妍恭恭敬敬行礼。

　　“韩姑娘将事情都告诉我了，我还有几件事情需要问清楚，才能真正帮到你。”

　　金源县主眼眸上下打量着庄书妍，说：“你进入凌云阁后看到的那本书上写的什么内容？”

　　“祝由术，”庄书妍补充道：“起死回生的巫蛊之术，这种邪术想来都很危险，金源县主定要劝诫公主，让她不要再修习了。”

　　金源并未理睬她后半段话，极其不耐烦地说：“公主身边一般跟着几个人？”

　　“为什么这么问？”

　　庄书妍感知到此时氛围诡异，金源县主的问法十分奇怪，不由得看向金源身后的那个黑袍人。

　　“如实说吧，别自讨苦吃了。”

　　金源翘起腿坐在凳子上，连多余的目光都不愿给庄书妍。

　　那个黑袍缓缓上前，伸手摘下头顶上的帷帽，露出一张异常美艳的脸。

　　她笑意盈盈，似山野间的鬼魅，“乖妹妹，将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眼睛，庄书妍不自觉地打颤。

　　金源嫌弃地说道：“瑶姬，不必和她废话，就算端王府死了一个五品官的女儿，我不相信圣上还会亲自来问罪。”

　　庄书妍惊讶，无法将眼前的女人和京城内贤惠能干、为人周到的金源县主联系在一起。

　　“对待女孩子要温柔些。”瑶姬嗔怪道。

　　随后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说：“这是紫炎蝎毒，中毒后浑身疼痛并伴随着灼烧感，不久后皮肤快速腐烂，没有人样。我见庄姑娘面容清丽，应该不想尝尝蝎毒的滋味吧。”

　　庄书妍双腿发软，一动不动。心中想过千万种可能，但是仍无法做出抉择。

　　瑶姬见庄书妍仍未开口，想着闺阁中的小姑娘竟有几分胆色。

　　“庄姑娘毕竟未出阁，对男女之事了解甚少。我这里还有相思子，听名字就能猜出了什么药了吧，要不请姑娘尝尝？”

　　两行泪水顺着庄书妍的脸颊落下，她缓缓闭上眼睛，颤颤巍巍地说道：“公主身边有三个人，一个叫菡香，负责侍候公主起居；一个叫清梨，性格直爽，喜欢美食；一个叫柳染，负责府内账目，和公主的其他生意往来。”

　　“清梨负责什么事情？”

　　“她什么都不做。”

　　“她会武功？”

　　“我不知道，清梨有时比较凶，但是不会打人。”庄书妍回忆道。

　　瑶姬心下了然，又问道：

　　“这个柳染是什么来历的？”

　　瑶姬的手指擦过庄书妍的嘴唇，她浑身战栗，利落地回答道：

　　“听菡香说，柳染原是广陵灵槐阁的花魁。”

　　“她怎么去的公主府？”

　　“这我就不知了。”

　　“公主府内可有其他护卫？”

　　“除了看门的小厮，满府上下没有一个护卫。”

　　瑶姬轻轻拍了拍庄书妍的肩膀，柔声道：“很好，庄姑娘可以回去了。”

　　庄书妍腿脚发软，踉跄了一步，揉揉膝盖朝门口移动。

　　“庄姑娘，今天的事情我不想让第四个人知道。”

　　“我知道了。”

　　庄书妍快步逃离这座阁楼，在前厅喊上母亲也早早回家了。

　　此时祁宁并不清楚端王府内发生的事情，她在书房内教小也读书。

　　小也就是中秋灯会救下的那个卖艺小孩。

　　官府根据卖艺男人的口供确定了拐子的特征，以及买卖小孩的时间地点，已通知相关州县严查抓捕拐子团伙。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柳染端着点心茶杯进到书房，间隔空隙调侃道：“你也真是的，小也才五六岁，你不教些风景名句，倒教这些打打杀杀的句子。”

　　“那是小也自己要学的，不关我的事。”

　　“对，是我自己要学的。”

　　小也听不出来她们在开玩笑，迎合着祁宁道。

　　“好，好，好。”

　　以前这种时候都是清梨附和祁宁，反驳柳染几句。现在清梨懂事了些，又来了一个小屁孩。

　　小也拿起点心，第一块先给祁宁，第二块再给柳染。

　　柳染揉了揉小也的脑袋，小口吃起了点心。

　　“玉蘅传回了消息。”

　　柳染拿出一张小纸条递给祁宁，祁宁放下点心，悠悠打开。

　　读完后，祁宁将纸条放在火烛上点燃，扔到一旁铜鼎里。

　　“玉蘅说，那晚灯会上看见的蛊女去了萧府后，再也没有出来。”

　　“萧府戒备森严，玉蘅他们很难靠近。”柳染说道。

　　祁宁漫不经心地回答：“是。”

　　随后又说道：“你说，皇叔的梦魇会不会和那个蛊女有关？”

　　“萧寒声想害圣上？动机是什么？”

　　“没有动机。”祁宁把剩余的点心放回盘子里，说：“萧寒声对皇叔特别衷心，断不会做出伤害皇叔的事情。可……我总觉得两者之间必定有什么关联。”

　　“还有……”祁宁双眼猛地放光，说：“上次进宫，萧寒声说他要彻查五年前叛党同伙。可是云谏哥哥说萧寒声实际在抓捕皇兄的亲信。”

　　两边都是祁宁所亲近的人，一时不知该信谁的话。

　　“萧寒声行事怪异，不但命人带走雨竹轩的说书先生，而且蛊女身在萧府情况不明。这一切玉蘅他们查不到具体原因，他比我们想的更危险，我们得小心提防着他了。”柳染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