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梅林》书炜

40、第 40 章

　　严冬阳被她出人意料的拥抱吓得愣了一下，随即一只手搂住她，一只手兜住她后脑勺，偏过头紧紧靠着她。
　　“我和妈妈忘记了我们不会游泳，执着地要翻越围栏去救他，周围的人把我和妈妈拉住了，却没有人……没有人像爸爸跳下去救程朝雨那样把他救上来，”
　　“周围人帮忙报警、打急救电话，可是我感觉半个世纪过去了，他们都没有来，等他们到的时候，我和妈妈已经哭不出声了，”
　　“他们把爸爸捞上来，他的身体像冰柱似的，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医生们全力抢救，可……终究无效，爸爸就这样永远……永远离开了。”
　　梅雪雲把抱着严冬阳的手臂收紧了又收紧，好像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程朝雨爸妈出现了，他们把‘对不起’说了无数遍，又把‘谢谢’说了无数遍，”
　　“一次次告诉我们，以后程朝雨就是我们家的人，让她用一辈子来报答这份救命之恩，他们呵斥、怒骂、推搡程朝雨，让她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程朝雨爸妈后来还找到家里来，我和妈妈不愿意看见他们，简单说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他们把一后备箱东西放家门口就直接开车跑了，妈妈又让柳新爸爸想办法还回去。”
　　“程朝雨爸妈很努力地想要减轻我们的痛苦，还带程朝雨来让妈妈认她当干女儿，她很生气，她哭着、叫嚷着说她爸妈不要她了，要把她送人。”
　　梅雪雲看着红梅枝头一滴接一滴滑落的水珠，就像看见了程朝雨脸颊上的一串串热泪，那眼神充满了悲伤，好像还在苦苦哀求。
　　她抱着严冬阳的手突然松开，无力地垂了下来，身子也变得僵硬。
　　严冬阳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以为自己一直抱着她，让她不自在了，满怀歉意地放开了梅雪雲。
　　故事听到这里，梅雪雲又开始心疼程朝雨，她本就因为感受不到父母的关爱而绝望到要放弃自己仅有一次的生命，她爸妈这样，又何尝不是拿刀子捅她呢。
　　可为了救下程朝雨，一名英勇无畏的消防员奉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一个完整温馨的家庭失去了顶梁柱，消防队伍失去了一名好干部，她虽无心，却有过。
　　而程朝雨爸妈呢？谁又能说他们不爱孩子，只是他们以为物质充盈就是爱，他们不会表达爱，不知道孩子需要怎样的爱，他们费尽心思想补偿冬阳母子，却都采用了不恰当的方式。
　　严冬阳：“后来高中同班，一开始我和程朝雨看见对方都是互不理睬、怒目而视，说下一秒就要拼一个你死我活都不过分。”
　　“妈妈是我们的老师之一，她知道我和程朝雨的相处状态，劝我说，‘当你看着程朝雨心怀愤怒的时候，你就想一想，她是你爸爸牺牲生命救下来的，是你爸爸尽职尽责的体现，你应该为拥有这样的爸爸而自豪，而不是去恨她，因为她是你爸爸要守护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梅雪雲虽然没有见过冬阳妈妈，但通过这番话，她就知道这是一位心怀大爱、充满智慧、让人肃然起敬的女性。
　　“因为妈妈提供的角度，我也想开了，慢慢不再憎恨程朝雨，把她当普通同学看待。”
　　“程朝雨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对我非常好，那种感觉就像‘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好得让她和之前判若两人。”
　　朝雨之所以变得不像原来的自己，是因为她陷入了爱里，她在将就你、讨好你、取悦你，她把你放到了自己前面。
　　“高考结束那一天，她还宣称：‘我害你和阿姨失去了重要的家人，我对不起你们，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和阿姨好，我会用自己的余生来偿还叔叔的救命之恩。’”
　　梅雪雲注视着严冬阳，目光凄凉、挣扎、无奈，她替程朝雨传达真实的心意，坚定地说：“她是喜欢上了你，不好开口，所以才这么说。”
　　严冬阳和梅雪雲互相凝视，他理解了她的处境。
　　在梅雪雲心里，他不是没有程朝雨重要，是对朝夕相处朋友的道义，是恋情不一定有结果的变数，是可能会因为他们选择结束生命的沉重……
　　良久，两人都眉眼含泪，嘴角微笑。
　　次日。
　　林梵在病房里休息。
　　客厅里，梅雪雲和郎宋、夏天复开会。
　　梅雪雲：“之所以找宋哥和天复，是因为寒假期间，我发现零木林森账号的视频播放量下降了很多，梵姐如今这状况，我明白大家心思都主要在她身上，可零木林森是梵姐的心血，我们要保住且运营好它。”
　　郎宋点头说：“昨天，莹莹说了要讨论这件事，我翻看了几个视频和大家的评论，大部分人都说我们的视频突然变得很沉重，一下子有点不适应，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夏天复：“我认为大家知道我们想传达什么，但大家工作闲暇之余还是会想放松一下，会本能避免沉重的东西，我觉得我们应该以轻松为主。”
　　“或者说某一期沉重了，我们下一期轻松一些，交叉调剂一下。”郎宋补充。
　　梅雪雲摇摇头：“视频我都看过，在医院里也拍了一些温馨轻松的，一开始确实会有连续几个视频都很沉重，后来就基本是沉重与轻松相互交叉了，我觉得原因可能是很多人一看是医院相关的，就不点开看了。”
　　夏天复：“宋哥，你在忙医院这边的事，工作室那边都是我安排，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就是因为发现播放量下降了，才做了调整，很抱歉，后来虽然有所好转，但比起以前，还是差了一大截，而且我至今束手无策。”
　　其实也不是没有想到办法，只是他不想执行想到的办法。
　　梅雪雲整个寒假都没有参与拍摄，这也是播放量下降的一大原因，可因为学业繁忙，她不能再参与拍摄，夏天复又怎么能强人所难。
　　梅雪雲怕他们不好提，于是自己说出来：“要不我们取消医院拍摄吧？”
　　“为什么？就因为播放数据不太好看？”夏天复不以为然，“工作室的人当时知道在医院拍摄，可以经常看见梵姐都特别开心，这不是播放数据可以衡量的。”
　　郎宋：“林梵做零木林森的目的不是为了播放量，也不是为了娱乐大众，是为了你精准归纳的四个字——梅林愿景，所以我们不要用一般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我们想办法让播放量好一些，这没错，但不能丢了最重要的初心。”
　　梅雪雲：“听你们这么说，我的负罪感减轻了很多。”
　　“你不仅无罪，还有功，来，我们想一些其他拍摄主题，拍摄环境医院和外面一半一半，到时候尽量在离医院近一点的地方拍摄，满足大家经常来探望林梵的愿望。”
　　开学。
　　程朝雨的头发染成了黑色，穿着也和以前不一样，郭静问转变的原因，她轻飘飘地说想要换一种风格。
　　课间休息。
　　梅雪雲趴桌子睡觉。
　　郭静伸懒腰，无意间瞧见程朝雨书本中的草稿纸，上面写着三行大字：人面兽心、人心隔肚皮、披着羊皮的狼。
　　“你这是？”郭静伸手去拿。
　　程朝雨慌忙把纸张翻个面，合上书本，整个手臂压住。
　　她神色紧张解释说：“……我无聊，练练字。”
　　梅雪雲兜里手机振动，她拿出来看一眼，又是陌生号码，直接挂断，继续趴桌睡觉。
　　转眼，就到了程朝雨生日这天。
　　朝雨父母看见梅雪雲和郭静仍然陪同女儿一起来，很高兴地和她们打招呼。
　　“看到你们，我特别开心，朝雨从来不把同学往家里带，生日也从不邀请同学，我们以前也向老师打听过，她朋友不多，和大家都不是走得很近，我和她爸爸一直很担心她，但是看见你们我就放心了。”
　　程朝雨扯起一边嘴角苦笑。
　　朝雨爸爸发现少了一个人，问女儿：“柳新怎么还没来，他到哪里了？”
　　“他不来了。”程朝雨低叹一声，怏怏不乐地说。
　　朝雨爸爸：“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他说今年要陪冬阳一起回家，祭拜冬阳爸爸。”
　　“这样啊！”朝雨爸爸提醒道，“朝雨，柳新对你好，你也要对人家好，知道不知道？”
　　程朝雨一脸不悦地点头。
　　周六一早。
　　梅雪雲给刚洗漱好的两位室友带了早餐回来。
　　程朝雨嘴里吃着东西，目光紧盯着梅雪雲，后者一边吃包子，一边收拾书往包里放，还拿了三本。
　　郭静顺着程朝雨目光看去，问道：“雪雲，你今天带这么多书，你不拍摄吗？”
　　“我这半年不拍了，要好好看书，我带去医院看。”
　　程朝雨听到这话，一下子警铃大作：
　　她说的去医院，到底是林梵生病的医院，还是冬阳见习的医院？
　　“雪花、雪源，我走喽，”梅雪雲又扭头说，“静静、朝雨，晚上见。”
　　程朝雨思索了不到一分钟，拿起手机往外走：“我突然想起来，我妈说让我帮她买点东西寄回去，静静，我先走了。”
　　程朝雨小跑追赶梅雪雲，却在离她五六十米的地方停下来，以和她差不多的速度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