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掉到魔域后》山里妖

80、土地

　　天色暗了下来。

　　屋内没有点灯，只能透过月光看见床铺凌乱，衣服胡乱地堆在地上。

　　秋禹钧将头埋进楚曦岩的肩窝，双唇隔着柔软的发丝蹭蹭身下人脖颈间的软肉。

　　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秋禹钧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饿了，他想张开口，用犬齿再在楚曦岩身上印上深深浅浅的印子，听他受不住时呻/吟求饶的声音。

　　但所有汹涌的欲望都在身下人微乱的喘息中柔软下来，最后变成沙哑的一声：

　　“我想你了。”

　　楚曦岩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轻笑一声：

　　“我也想你。”

　　……

　　客房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一个坏了一半柜门的柜子和一张床，床上也没有装床帐。

　　于是楚曦岩第二日睁开眼便对上窗外刺眼的日光，他皱着眉头“唔”了一声，朝秋禹钧怀里钻了钻。

　　身边这人不知什么时候醒的，侧起身替他挡住光，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什么时辰了？”楚曦岩迷迷糊糊地问。

　　“巳时了，饿不饿？”

　　楚曦岩摇了摇头。

　　他吃饭的习惯是在辰都被人喂出来的，但回来修真界后他便去闭关辟谷，已经许久没有饥饿的感觉了。

　　不过秋禹钧这么一问，他倒是久违地想吃些什么。

　　他道：“不饿，但我想吃东西。”

　　“想吃什么？”秋禹钧回忆着今早听见的窗外的叫卖声，“楼下有卖炊饼的、卖包子的、卖油条的，还有两家卖粥的，不过这个时间可能已经收摊了。”

　　楚曦岩窝在秋禹钧怀里想了会儿：“唔……想吃宫里厨子做的桂花糕。”

　　香香甜甜的，好久不曾吃过了。

　　“桂花糕啊……早知道来的时候在膳房顺点过来了。”他拍了拍楚曦岩的背，“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

　　秋禹钧这次来的很匆忙，只在辰都留了一道传影。但此处毕竟是修真界，朝堂事务也不能离他太久，所以这回来巫涟镇，他待不了多久。

　　“大概只能待两三天吧。”秋禹钧告诉楚曦岩。

　　于是两人决定把商路的事暂时放放，先在镇上好好逛逛玩玩。

　　巫涟镇最繁华的地方是镇东边的一个集市，距离客栈不远，绕过一个小山头就到了。

　　这集市虽然和两人曾经逛过的集相比小了许多，但五脏俱全，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一应俱全，每天都热闹的很，甚至有时还能看到杂耍。

　　日上中天时，楚曦岩和秋禹钧在街上随便找了一家面馆吃饭。

　　这面馆装潢还算整洁，从桌椅、碗筷也能看出来，老板本身定然有些家资，但……

　　楚曦岩环顾四周，疑惑：“明明已经到饭点了，这店里怎么没多少人的样子？”

　　“或许是面太难吃了？不如我们换一家店？”

　　楚曦岩摇摇头：“就这家吧，其他店若是人多，怕是一时半会儿难吃上饭。”

　　两人点了两碗卤肉面，又加了一碟花生和二两牛肉。面很快上来，卤肉肥瘦适中，酱汁剔透浓郁，面汤飘着些晶莹油花，看着叫人食指大动。

　　总之，不像是店家厨艺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楚曦岩狐疑地挑起一筷面条要往嘴里送，余光却瞥见有一人影“蹭”地蹿进店来，“扑通”一声往地下一坐，大喊一声——

　　“诸位，这面不能吃啊！！”

　　店里吃面的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那人身上。

　　只见那人痛心疾首，“哐哐”地捶着地板：

　　“他家的面都是生了虫的！用的肉都是长了蛆的！老板这个人呐，也是没良心的！！”

　　短短一个愣神，“啪”的一声，楚曦岩挑起的面滑回了面汤里，溅起的汤汁洒了衣服一身。秋禹钧放下筷子，取出个手帕来替楚曦岩擦了又擦，无果。

　　两人幽怨又怀疑的目光重新放在了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叫的人。

　　随即又见老板提着汤勺从后厨跑了出来，抡起大勺就要往地上那人身上招呼：“王老二，你又来我店里瞎叫唤！搅和老子做生意！把老子惹急了信不信给你脑袋开个瓢！”

　　王老二一边躲着大勺一边在店里乱窜：“赵三秧我还能怕你不成？！你他大爷的要真敢碰我，我爹把你这破店掀了信不信？！”

　　“我信你个头！给老子站住！”

　　楚曦岩和秋禹钧坐在位子上，看着这两人一个举着汤勺一个捂着脑袋，从东追到西，从南追到北，桌上面都要冷了，那两人还在吵个不停。

　　楚曦岩低下头看向那碗面，犹豫许久之后拿起筷子挑起一根，试图往嘴里送——
　　随后又被秋禹钧拦下。

　　“还是先别吃了，万一真的是……”

　　话没说完，忽然被旁边一桌打断：“没事儿兄弟，能吃。”

　　转头一看，邻桌是两名女修，其中一个挑起一筷子，嗦了一大口面，嚼完冲他们竖了根大拇指：“食材新鲜，味道不错。”

　　追着人打路过这桌的老板停下，拎着汤勺叉腰：“仙君说的是啊！大家都听听，我就说我家面是一绝！都别听王老二胡说八道！”

　　女修和同伴忙于嗦面，没理他。

　　王老二捂着脑袋回头：“谁知道她是不是你找来的托啊？！”

　　一句话说完，两个人又追着打了起来，也不知哪来那么多体力。

　　只见那女修嗦完最后一口面，忽然灵光一现般一拊掌，从同伴那里拿出个布包，交谈几句之后……

　　开始兜售瓜子花生。

　　“看戏怎么能少的了这些呢？”

　　——那女修如是说。

　　效果奇佳，很快，店内店外围观的群众手里都多了一把瓜子，而那女修手里也多了一把铜钱。

　　围观群众边嗑瓜子便聊天，楚曦岩和秋禹钧也从三言两语里拼凑起了赵三秧和王老二的恩怨。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

　　赵家和王家都是巫涟镇上有名的家族，原本在逐魔会在的时候两家就不对付，现在没有仙门来治理，两家的摩擦就更多了。前些日子，两家在春耕时因为两亩地的归属闹的不可开交，谁看谁都不对眼。

　　而这家面馆是赵家老三开的，王家没争过那二亩地，气不过，就天天来人过来闹，闹的食客心烦，面馆生意也就跟着不好了。

　　“就一块地啊……”对于他们这种本地大家族来讲，二亩地而已，值得如此吗？

　　楚曦岩摇摇头，挑了一筷子凉掉的面想吃，筷子却忽然戳到什么硬硬的东西——

　　他一低头，看见伸进碗里的一只小手。

　　那小手的主人见被发现，立马缩了回去，从桌子地下窜出去就想跑。

　　但他怎么可能跑的了，后脖颈被人一拎拽了回来，踉跄几步险些没站稳。

　　“仙、仙君饶命！我不是故意要偷的……”小孩儿战在楚曦岩面前，吓得发抖，“我太饿了，面放凉了……我以为仙君不吃，所以……”

　　楚曦岩和秋禹钧打量着眼前的小乞丐，这小乞丐又脏又瘦，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单薄的不像这个季节能御寒的，头发也乱糟糟，只用一根草绳潦草束在身后，此刻站在他俩面前，害怕到几乎要哭出来。

　　楚曦岩看得出，这小孩儿不是那种专门骗取人们同情心的家伙，而是真的很饿很饿了。

　　“别怕，我俩又不会吃了你。”楚曦岩摸了摸小乞丐的头，摸的他下意识一激灵。

　　“你说的没错，面凉了我俩不打算继续吃。”楚曦岩将面往小乞丐面前推了推，“但是浪费了怪可惜，所以请你帮我们处理掉，好吗？”

　　小乞丐愣愣地看着那碗面，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当即就要跪下给两人磕头。不过这头没磕成，被两人用灵力拦了下来。

　　但小乞丐并没有直接吃那碗面，反倒是征得同意后，抱起碗往外跑，据他说，他还有好多个兄弟姐妹挨着饿。

　　小乞丐跑去了一个偏僻、半塌的小茅屋，屋子前面一条翻着黑泥的臭水沟，后面是棵榆树，但树上榆钱都被人撸完了，连片绿叶都不剩。

　　秋禹钧和楚曦岩本以为小乞丐说的兄弟姐妹最多四个五个，但跟着他到了这里才发现，这么一个小小的屋子里，居然挤着十几个人。

　　年纪小的才四五岁，大的甚至六七十岁，老态龙钟，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看着没多少日子能活了。

　　“怎么会……”

　　明明不是乱世，怎么会有这么多无家可归，连饭都吃不饱的人……

　　楚曦岩掩在袖子里的双拳逐渐攥紧。

　　小乞丐带回来的两碗面条立刻被疯抢起来，瓷碗在争抢中被打碎在地上，面条沾了地上污水，依旧有人不管不顾地抓起来往嘴里塞。

　　但两碗面怎么可能够十几个人分，到最后反倒是带来面的小乞丐一口也没吃上，只能看着碗里一点汤根咽口水。

　　秋禹钧向小乞丐叫他过来，两人把他带到一个没人看见的地方，从储物戒里拿出半块之前在街上买来吃剩的烧饼给他。

　　小乞丐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等他将那一小块烧饼吃完了，楚曦岩递过去水润润嗓子，才开口问他：

　　“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寻常的城镇里可从没见过这么多乞丐扎堆聚集，且有这一处，就必然还有别处。

　　小乞丐抽了抽鼻子，语气带了哭腔：“因为、因为我们的地被占去了，吃不起饭，房子也被抢走，所以只能出来讨饭。”

　　“今天在面馆里，王家和赵家吵起来的那块地，其实原先是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