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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执念 ...

  •   郑啸穿着钉靴此刻风风火火赶着,冯元在前领着正朝着北面的御书房直奔而去。
      刚刚抵达御书房外,冯元便瞧见刚刚迈入御书房的太子,晚了一步,冯元只能在屋门外倏地站住了。
      郑啸这才有空隙调整自己的呼吸,大口大口的喘气了一番,拱手端行加急走了过去。
      两个当值的太监紧跟着郑啸走了进去,此时屋内皇上正端坐在正中央。
      郑啸刚刚跪下,皇上便言:“《山势纪要》之后,郑卿可还有续集?”
      郑啸:“启奏皇上,国土辽阔,山川河流,复杂多样,如今还未完全整理完,故,未添续集。”
      皇上把目光一转,紧望着李耀:“李耀,陈冠蒲抄家之事如何了?”
      李耀深深一揖:“启奏皇上,关于陈冠蒲抄家一事,太子率臣已将陈冠蒲京城之中所有店铺都关押清算,账目明细已都整理完毕,特以装箱盛上。”
      皇上望了一眼曹平,曹平立即宣人抬箱入内。
      两只铜皮镶边的大木箱此刻被摆放在屋内正中,上面贴着封条。
      “过来。”皇上话刚落,曹平已经趋过跪下了。
      望着下方站立跪拜的太子与臣子,皇上有些感叹道:“让他们先在这里算着,今儿个一同吃素,舒妃昨晚便吩咐过御厨了,曹平,上膳吧。”
      “是。”
      御书房中那两个木箱盖子掀开着,上面还粘着一半的封条,运送账目的太监们此刻正忙着在书房中穿梭着将账目一一摆放整齐在长案上,而长案一侧则坐着四个飞速拨弄算盘的太监们。
      账目一页页翻过,那长案上多了许多账单被玉石镇着,以免被风吹走。

      舒妃早早安排妥当,静静在屋内等候着皇上与太子。
      宫女们每个人都擎一只托盘进来,托盘上都是一小碟的素菜,每种素菜都被精致摆盘,桌上摆放着三幅碗筷,那碗是官窑的极品,轻薄如纸。此时舒妃刚刚拿起勺舀起一碗粥双手盛给皇上,又准备给太子添上一碗,餐桌上,舒妃历来都习惯自己动手,不喜宫女们来伺候。
      “太子多吃一些,妾身见太子都消瘦了些。”舒妃温和道。
      “想必是木兰营的伙食不对胃口。”皇上淡淡道。
      屋内其他人伺候,舒妃也早已习惯,只是轻声嘱咐着:“多吃一些。”
      “父皇,木兰营伙食的确不好,尤其是盐味太淡,让人食之无味。”齐纵慢慢含着一口粥,吞下。
      “如此说来,你派御林军去抓来这何念只是因为她将这官盐私贩了?”皇上从一盘碟中夹起一块清脆素菜放在了舒妃一旁的托盘边。
      “父皇,重点是何念贪墨去向问题属实让儿臣担忧不已。”
      “混账!”
      屋内传来清脆一声,那瓷白薄碗已经摔碎在地,一众宫女太监们吓得急忙入屋收拾,曹平则第一时间躬身去察看皇上情况。
      齐纵已站了起来。
      皇上则挥手,无声让曹平带着一众人员出去了。
      舒妃默默在一旁重新添上碗筷,又将皇上今日多吃了几口的素菜夹入其中。
      “皇上,饮食不责,切莫动怒,太子是担心皇上太过忧心,为之担忧。”舒妃小心翼翼道。
      皇上的目光依旧紧盯着,眼前齐纵这个眉眼像极了昔日里的姚妃,心里一阵空落落,轻叹道:“你平常要么躲在太子府闭门不出,要么在外花天酒地日日不归,这太子妃去了,事情原委朕也都知晓了,你成全了他们,朕对你误解颇深,只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是当朝太子,有些事你能做的那有些事你便做不得,严于律己才能稳固山河,再过几日齐青便回来了,跟着她好好学习。”
      “是,儿臣谨遵教诲。”齐纵话音刚落,皇上便挥他坐下了。
      舒妃连忙又叫人上了几分甜点,齐纵吃了几分饱便没有继续了。

      账目还未清算完,只是一顿饭后,皇上照例询问了各项工作时,显得略微疲惫了些,一旁的曹平也好几次端上茶水来。
      天色渐暗,一日朝见也已结束。
      李耀与郑啸此时缓缓朝着宫外走去。
      风大趋寒,郑啸裹紧了衣襟,望了身旁负手而行的李耀,忍不住道:“李大人今日可感觉到了?”
      李耀想了想才答道:“郑大人意思如何?”
      郑啸一只手拽紧衣襟,一只手攥在绣袍里,连忙着跟紧李耀,“李大人,听闻那太医院的马深被派去深山老林寻什么千年人参,已经有好些时日了。如今皇上身边跟着的是黎御医,听闻这黎御医开的药好像太苦,皇上为此还发过火。”
      李耀悠悠道:“马御医这么大年纪了还如此费心费力倒是难得。”
      “可不是,听闻还带了那游兆域。”郑啸此时双手都紧握着。
      快到条门处,那股冷风嗖嗖直冲,李耀却不在乎,紧问:“只带了游兆域?”
      “是啊,这马深下头那么多年轻弟子,不知道这看上去木纳死板的游兆域怎么那么讨马深偏爱,所以那太医院里其余同一等级的太医们都对游兆域很是抵触,听说上次太子忽然深夜找太医院要人去大牢体查犯人,于是众人将那游兆域给推了出去。”
      “游兆域是游府里那侯门之后的甄老太一手调教出来的,郑大人,你可真看明白了?”李耀突然站住了,慢慢盯上郑啸。
      郑啸愣了一下,道:“那甄老太卑职可放在心里尊敬的人,当年皇上外巡西湖,一家老小除了甄老太不适,游兆域年幼晕船未同行,船行几日后却遭那水上流寇起义围困,那查其将军却以火攻敌,那深夜火把下水下情况不明,那些流寇熟悉水性却以火船下的铁链牵制住了那官家大船,那火势随风蔓延也攻了过来,游府上下要么被烧死,要么被爬上船上的流寇杀死,幸得齐青熟悉水性,轻驾小船来的及时,才在那游盛身下牢牢护住中救了皇上。”
      李耀点了点头,有些怅然道:“那游府一下子只剩下了甄老太与年幼不懂事的游兆域,当年皇上曾许诺甄老,将游兆域带入宫中与当时的敬王一同学习生活,但被婉拒了,在很多人看来这甄老太是被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伤了心神,放弃了这大好机会,可这正是侯门之后的斟酌远见。如今他们游府身处京城,被皇恩受益,远离朝堂是非,游兆域虽没有继承游盛一身拳脚,但好在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体弱多病,如今在马深的门下也进了太医院多年。你以为皇恩浩荡这么多年为什么游兆域却没有出人头地吗?只不过他还不到时候罢了。”
      郑啸蹙眉:“这马深果然是只老狐狸,不愧是太医院御医之首,他这是打算将这游兆域娶了让自家闺阁之中的独女?”
      李耀却摇头:“这游兆域可不是个软柿子,任凭拿捏。”
      “那倒是,听闻这次马深出行,那马沁从头到尾陪着置办,就查没跟去了。”郑啸感叹道。
      见李耀眉头又拧巴在一起,郑啸忽然想到什么,用力拍了拍李耀:“听说了吗,这次为贺舒妃生辰,皇上特准批了各方官员可带家眷入宫来贺,齐青也在赶回来的路上。”
      李耀:“我知道。”
      “李大人也知道了?”郑啸眼中露出笑意,竟不自觉哼唱起来。
      “你为何如此高兴?”李耀不解瞥了一眼郑啸。
      “今日皇上忽又提及曾经鄙人所写的文章,想不到皇上竟然还记得。”郑啸脚步轻松道。
      李耀忍不住道:“如今市面还还有你那卷《山势纪要》?”
      郑啸:“哪里还会有?这可是被皇上亲自修订封存在了皇宫御书房里。”
      “我那书房中还有一本你曾经赠予的,有一日我曾经无聊时翻阅过,那里面记载了各省最为重要的山势位置优劣,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京城。”李耀娓娓道。
      郑啸听了一脸喜色,乐滋滋道:“李大人可喜欢那书?”
      李耀:“说实话,这书在另一种意义上开阔了李某的眼界,正如同此时朝中局势,越发明晰了起来,田无忌手握权重,手下各省都有他安插的人员,你我虽未被重用其中,不过是因为我们不愿而已,可如今齐纵的确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了,他身边无谋臣,手下也无猛将,单单凭借一个太子的称号,流连花丛,自从太子妃离开,太子府早已乱成一团,如今府内各个方面竟然都问一个厨娘,真是胡来!”
      郑啸无奈道: “一说到齐纵你就来气,厨娘怎么了?我可是听说那太子府至今也未出乱子,可见这厨娘管的也不错,对了,这个厨娘我好像有所耳闻,是之前王大人那府中被派出伺候过林莫过的丫鬟,叫,叫玉树。”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并行走着,身后各自等候的马车也由各家下人牵马跟随。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郑府大门处了。
      李耀远远便瞧见郑府大门处那绥安公主的丫鬟早就等候着了,一见到郑啸回来的身影便火急火燎地小跑过来。
      郑啸则早已习惯了,挥手先阻止了那丫鬟,那丫鬟见了也知趣转过身去等着了,郑啸只是对着李耀无奈一笑,“每次都能与李大人聊至忘乎所以。”
      李耀知道这是暗暗让那丫鬟好去回话,难怪每次下朝郑啸如何都要等着与自己同行,多次三番四次邀请李耀步行浅谈,这看似华贵府邸,却更像一个牢笼。
      李耀看着郑啸缓缓回府,背影寂寥,不禁想起在朝堂上多次被皇上压抑士气的郑啸,年少出名的郑啸天资聪颖,如今为爱丢弃自己心中所喜,早已经被志不在此的朝廷纷争压得也学会静寂无声了,可这样的人,他本该天生自处游览广阔天地间。
      剩下的路途,李耀又经过了一家胭脂水粉店铺,走进去后,经过几番询问,李耀忽然发现自己并未仔细端详过自家妻子肤色如何,喜欢何种花色衣裳,又喜爱何种首饰。
      不过是冷战太久了,李耀有些过意不去想花点心思让家中不那么死气沉沉。
      选了几种颜色后,李耀走出店铺。
      李耀抬手看了一眼那胭脂店员在介绍各种颜色时轻捻在手背上的几道色泽,那均匀透亮的颜色中有一个最得李耀所喜。
      如果配她,一定是最好。
      这样的念头萦绕心间,到了李府大门前,李耀将这乱糟糟的念头挥去,提着那小盒便朝着提步进入了。
      照常,李夫人留了饭菜温热等候着自己丈夫归来,此时此刻一盏灯火阑珊处,她悠悠地将手中针线轻轻推开,将那膝盖御寒的衣物又多层用线锁了一圈,针线密集,看不出任何有过破损的痕迹。李耀慢吞吞吃完饭后起身朝她走去,那案桌上,轻轻将那胭脂小盒放下。
      只看了一眼,李夫人那本缝制久了有些干涩的一双眼眸,顷刻间便化出一汪柔情。
      李耀本以为这突然的惊喜会让夫人喜极而泣,她看上去的确欢喜了不少,但此时她反应并没有那般,她只是眼眶湿润静静打开了那胭脂盒,那双眼盯着那胭脂里的颜色静默许久。
      终于,她将胭脂盒又合上了。
      “谢官人。”李夫人温和道。
      “喜欢吗?”李耀一同坐下。
      “喜欢。”李夫人并未抬眸,目光浅留在了那盒子上。
      “你日日给我泡那正山小种是为何?”李耀注视着夫人那一双手。
      此时那李夫人才抬眸回望,嘴角微微,语气温婉:“官人,这茶如这人一般,看见了和品尝了是不一样的,妾身只想让官人细细品味。”
      李耀眼眸深邃了下去。
      那日半夜李耀醒过来,看着身旁熟睡的妻子,脑海中还是抑制不住想起那一身穿盔甲的背影,风扬云涌,那城墙之上远远目睹着那背影稳稳坐在马背上。
      闭上眼,身旁的妻子轻轻翻过身来,注视一番后,将李耀不经意翻开的被角轻轻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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