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争渡》物物于物

10、少牢

　　下人行色匆匆之际，陈思遥有那么一刹那捏着手巾的手指紧了紧，已经不知道来回多少趟，陈思遥一动不动坐在大堂处静静等候着。
　　终于，一个穿着布衣的陌生面孔进了府并且径直被人引领来了陈思遥面前。
　　对方简短回禀：“太子妃，小人已在天牢外打探多日，未曾打探到太子妃嘱托之人。”
　　“一点信息都没有吗？”陈思遥嘴角微颤。
　　“没有，不过小人倒是听说最近太子手下的少牢近日多走访水牢。”
　　“水牢？”陈思遥盯着眼前那人，急问道：“那你可有走访水牢？”
　　对方摇头道：“水牢不似天牢，及其隐秘，小人无法靠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陈思遥一个贴身丫鬟脸色苍白几乎是从外面摔了进来。
　　陈思遥一把抓住扶椅，气愤道：“发生什么事了？慌什么？？”
　　丫鬟支支吾吾带着哭腔道：“…太子妃，偏院的那个…那个也姑娘…”
　　陈思遥不耐烦道：“她又干什么？一个青楼女子是想把太子府闹的鸡飞狗跳吗？！”
　　“也姑娘死了！”一个婆子赶忙来通报。
　　陈思遥瞬间脸就白了。
　　死了？
　　怎么会好端端死了？
　　陈思遥悄悄握紧了拳头，镇定吩咐道：“去一趟太医府，找李太医过来。”
　　“太子妃！”进来汇报的婆子立刻就惊恐的爬过来，“可不能请太医过来。”
　　“你以为我想！这个女人一死齐纵铁定是要来找我麻烦的，如果不把死因弄明白，齐纵怎么会放过我？”
　　婆子又问：“就算知道了死因，太子难道就不会怀疑太子妃吗？”
　　陈思遥冷了眼，倒吸了一口气，“你这般阻止我，可是有什么我不清楚的事情？”
　　婆子快速看了一眼陈思遥的丫鬟，对视上的一瞬间又心虚逃开。
　　陈思遥豁然抬首，甚至来不及掩饰一下此刻的怒意，猛地给了身旁丫鬟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都忍下来了！
　　陈思遥此刻硬着头皮吩咐道：“你给我盯着少牢，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汇报！”
　　“是！”
　　陈思遥只是扫了她们一眼，这些平日里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下人们，此刻她几乎想将她们全部杀了！
　　太子回府！
　　陈思遥一颗心狂跳着，但她不能逃走，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把自己压在大堂内的座椅上。
　　几乎都不用想，齐纵已经得到了也芝的死讯，所以他几乎径直就来了大堂。
　　整个大堂里的人都默默退了出去。
　　齐纵却极其自然的走到了陈思遥都身边，略微亲昵地把陈思遥抓着扶椅地手拉到自己手上。
　　冰凉多汗，陈思遥一幅软弱怯懦的模样，她的目光都不敢停留在齐纵身上，让人看了觉得柔弱可怜。
　　齐纵眉头微蹙，一种怅然若失的语气：“想不到太子妃这么不喜欢也芝啊。”
　　“不是，不是我…”陈思遥声音已经沙哑低沉。
　　齐纵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陈思遥的脸部，陈思遥立刻瑟缩了一下。
　　齐纵有些肃然道：“我知道不是你。”
　　陈思遥瞪大了眼睛，急切道：“你相信我？”
　　齐纵把陈思遥手中捏紧道手巾抽了出来，淡淡一笑：“当然，我知道太子妃不会用这些手段，想必是一些不入流的下人，擅作主张。”
　　陈思遥下意识道：“她们想必也是一时…”
　　齐纵打断了她，缓缓蹲了下来，目光沉沉盯着陈思遥安慰道，“放心，我都拖出去打死了，一个都不剩。”
　　一个都不剩。
　　巨大的寒意从陈思遥脚底下直窜上来，整个脊梁都好像被人抽走一番。
　　“齐纵…不要…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陈思遥喉咙嘶哑着，整个人都在颤抖。
　　齐纵听了有些不高兴，牢牢抓住陈思遥想要挣脱的手，平静道：“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呢？我会安排更多的人来照顾你。”
　　陈思遥摆手求饶：“不要不要…齐纵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这样！”
　　齐纵下意识抬眸看她，明明是这么靠近的距离，陈思遥却害怕的几乎要逃走，齐纵将她拉进怀中，像安抚带刺的小猫一般，语气轻柔道：“我听说陈家儿女上阵杀敌没有一个逃兵，既然你是陈家儿女，那么你也别想逃。”

　　林莫晚上多吃了一些，从屋内出来透透气，玉树把林莫照顾的很好，让她短短数日脸颊上就充盈了起来。
　　靠着墙壁一侧，林莫看着墙外。
　　屋檐瓦砖，淋漓宫殿。
　　林莫试着松开一个木拐，想要迈出第一步，为了这一刻，她似乎等待许久了。
　　还好，第一步稳稳的落下。
　　还没来得及庆幸，一个身影几乎就直扑而来。
　　来不及躲，淋漓就被对方牢牢抓住了双手。
　　“你在干什么？”对方语气有些气急。
　　林莫看到他，不由得一怔：“少牢？”
　　少牢一摆手松开了她，退了一步迟疑地扫视了一遍，确认道：“你都不需要拐杖了？”
　　“嗯！”林莫有些自豪道。
　　少牢穿着夜行衣，月光下他的身影半明半暗。
　　多日不见，少牢看上去眼神有些疲倦。
　　林莫指了指屋内：“玉树做了特好吃的油酥，要吃吗？”
　　少牢一笑，伸手过来扶住林莫：“当然！”
　　直到林莫看着少牢几乎把剩下的油酥都吃完了，林莫有些不可置信道：“太子是不是这段时间压榨你了？让你吃了吗？”
　　少牢微微弯起唇角，摆出一幅委屈的样子，气愤道：“别提了！最近我都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看看你。对了？我叫数鹰给你带甜点他带了没有？”
　　“带了。”林莫看着少牢片刻恢复的轻松。
　　这是她在这里感觉最为亲近的朋友，跟花妮、玉树不一样，他是把自己平等对待的。
　　“那个数鹰没有乱说什么吧？”少牢有些警觉地看着林莫。
　　“有啊，乱说了一通，不过我都没有放心里去。”林莫坦诚道。
　　少牢听了立刻点头：“千万别听他的，他那个人啊，就是这样，不过也不能怪他，当初太子把他从废墟里捡出来的时候，他的家人和整个村落都被人剿灭了，他要不是躲在炉灶里，也难逃一死。后来他因为伤势严重被带去治疗，直到前几年才破格被派来贴身保护太子。”
　　林莫轻轻垂下头来，“能派来保护太子，想必也经历了重重困难了。”
　　少牢的目光垂落在林莫身上，“他经历的我想象不到，太子对我好，从小我就没有受过其他人的指责，他不同。”
　　林莫抬头，“太子对谁都好吗？”
　　少牢目光如炬，没有回答。
　　细微的尘埃在空气漂浮着，烛光在这一刻像水里的亮点，只是这一刻，少牢不经意想起了水牢里的那个人。
　　他已经废了。
　　少牢被派去看管他，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那个人醒来后，终日不语，眼睛死死盯着角落里那一丝手帕。
　　“少牢…”林莫看得出少牢此次来多了一些心事，“你没事吧？”
　　少牢似乎是考虑了一番，“林莫，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林莫猜想少牢大概有什么顾虑的，只是摇了摇头：“如果是保护太子，我想他应该也不会需要我来保护…”
　　“太子不需要。”少牢几乎是脱口而出。
　　看着少牢有些紧张了，似乎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
　　“林护卫是护卫，做好自己的本职。”游兆域的话忽然出现在脑海中。
　　下一秒，林莫伸出手覆盖住少牢的手背上，“少牢，虽然我不知道近日发生了什么，但是你是太子的护卫，就做好护卫该做的事情，其他事情不要去纠结，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要保护好自己。”
　　少牢彻底怔住了——
　　林莫抬头起看着少牢，眨了眨眼，“听进去了吗？”
　　少牢只是点头。

　　当晚，少牢第一次在水牢中，心里有了一种安定，林莫那亮晶晶的眼睛始终萦绕在脑海中。
　　“哼。”忽然陈冠蒲发出一声轻嗤。
　　少牢望过去，一张凄惨的脸上几乎深藏在乱发中，他的眼中不再是愤懑，更多的是一种像针锥一般的尖锐。“我还以为齐纵身边跟着的都是一些绝情，想不到还有你这个至情至深的。”
　　少牢眉头紧蹙：“什么意思？”
　　“你刚才那样子就是在思念心上人。”陈冠蒲的声音终究还是变了。
　　“闭嘴！”
　　陈冠蒲肆意笑了起来，他似乎是在告诫少牢一般，语气里又带着恐吓：“可千万别让齐纵知道了，否则一旦你没有了价值，你的下场说不定比我还要糟糕！！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