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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 12 ...

  •   12

      黎宿站在车外,透过降落的车窗看到车后座上堆放有不少文件和几台笔记本电脑,原本副座上也放有一件西装外套,不过那件外套在黎宿上车前,被祁郁行拿起了。
      意思很明显,让黎宿坐副座。

      黎宿提着书包坐进车,车内空气浮动着属于祁郁行的身上凛冽的雾凇气息,淡若游丝,却格外鲜明的萦绕在黎宿周身。

      关上车门,祁郁行提醒道:“安全带系上。”

      黎宿把包放在膝盖上,带着紧张情绪,伸手去拉安全带时,祁郁行探身过来,把手上西装外套披到她腿上。
      腿部受暖,黎宿的动作蓦地僵滞,近距离地看着那张在眼前无限放大的脸,喉咙发紧,心跳到几乎发了慌,错愕还没来得及表现,左手手侧就突然感受到他手指短促的触碰,引发一阵酥麻。

      轻‘嗒’一声,祁郁行将黎宿握在手里的半截安全带接过拉出,扣进了锁扣。

      在那几秒时间里,祁郁行的每一个动作,都催动着黎宿每一记心跳频率,失控般骤停,随后又骤然加速,一下下鼓动着她的耳膜,使她每一寸肌肤都开始变得滚烫,连带着呼吸也变得紊乱。

      接着,车厢内响起他咬字清冽,却泻出淡淡柔和的嗓音:“地址。”

      “隐园,三号。”

      祁郁行似察觉到了黎宿回话时的紧绷感,目光若有所思的在她的侧脸停顿了几秒,启动车子的时候,极轻极淡地对她说了一句:“我不会伤害你。”

      话落,车厢内陷入短暂沉寂。

      这句话他以前也对她说过。

      黎宿恍惚想起十四岁那年春节期间飘扬着雪花的早晨,到处张灯结彩,洋溢着浓厚的喜庆氛围,解家宅院内更是热闹非凡。

      每年新春初四姥姥都会在家中设宴,那年也不例外,早来的亲戚、老友、宾客坐了满堂,来往者全是各地各层各圈数一数二的人物。
      姥姥欢喜的很,让端庄坐在一旁,画着典雅清丽妆容,跟个花瓶一样,插进不进任何话题的慕之和到祁家送新年礼,顺便邀请祁家老太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当着众多人的面,慕之和不敢回绝,只能强颜欢笑的应下,可一出了大堂,慕之和浑身都在轻颤,立刻让黄青去偏院将黎宿带过来。

      长辈们在正堂谈天说地,就往国际新闻与市场经济上聊,小辈们则都聚在偏院里玩乐。

      黄青带黎宿进厢房时,慕之和正坐在椅上,挂着一副哀屈又焦急的神情,跟黎知怀通话:“我怎敢过去?你又不是不知,当年我为你拒绝过那祁老太的外甥,闹得如此难堪,祁老太她心里肯定怨我,若我过去了请不到人过来,指不定厅堂内那些人会拿往前的事出来数落我的罪行。”
      “……”
      挂了跟黎知怀的电话,慕之和把黎宿喊到跟前:“宿宿,帮妈妈一个忙好吗?”

      “妈妈你说。”

      慕之和手拍了拍放在圆桌上的一个礼盒,“帮妈妈把这个礼物送去给隔壁祁家,然后再请祁家那位老太太来家中参宴。”

      黎宿原本不是很情愿,因为姨母慕之舟被姥爷叫去书房谈公事前,拜托她照顾好她那初次登门的继子官时弃。
      她若贸然把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抛下不管,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怎么办?姥姥姥爷可是盼了很久,才盼到这个‘外孙’过来。
      何况黎也私底下很是不待见这个抢走了姨母宠爱的外来子,刚刚还囔囔着说,他要是来了,要找他‘算账’。

      “可以让其他人去吗,姨母她刚才……”
      黎宿话还未说完,慕之和直接使出了杀手锏——眼泪。
      “你是小辈,你姥姥又亲自教养过你,祁老太不会为难你的,宿宿……”

      黎宿始终想不明白,妈妈跟舅舅姑姑他们明明是在同一屋檐下长大,接受着同等的教育和家族资源,为什么妈妈她会如此的矫情懦弱?
      她让眼泪成为了最廉价的感情利器。

      可黎宿面对慕之和的眼泪,还是无可奈何,束手无策。

      解家上上下下的佣人都在为春宴忙碌,慕之和又离不得黄青,黎宿只好一人捧着礼,打着伞去了祁家。
      那次和往前每回她陪姥姥到祁家做客一样,走的是正门。

      祁家初三那日摆了宴,宅院内是喧闹落定后的沉寂,佣人们在园林收拾昨晚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的装饰品和枝叶。

      黎宿被祁家佣带领前往祁老太住的院子,路过那片园林时,听到两道说话声,黎宿清晰辨识出一道声音是属于祁郁行的。
      他的嗓音很特别,沉磁又清润,宛如流动的山泉,有着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黎宿的步子缓了缓,下意识朝声源方向望去。
      祁郁行站在假山石旁修剪被风吹弯吹折了的树枝,有个年轻女人跟他靠在一起,给他撑伞。

      年轻女人穿着浅色大衣,围着同色的羊绒围巾,低低柔柔地跟祁郁行说话:“你平常在家也做这些吗?”
      “偶尔。”祁郁行说。
      “那你可以教教我吗,我想学,这样我可以帮我爸理理他那盆白海棠。”年轻女人小心翼翼地问。
      祁郁行的态度不冷不热,“下次吧,今天天气不好。”

      冷冽的寒气夹着莹白的雪花,顺着冬日微阳絮絮飘落,黎宿淡淡看了眼他们后收回视线,继续跟着祁家佣往前走,走了几步,映着祁郁行的话看了看天空。

      今天天气不好吗?
      或许吧。
      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喜欢冬天,喜欢雪花落在手心里,融化成水的感觉。

      黎宿去跟祁老爷子拜完年,送上礼,领完红包后,换了个人带领黎宿去找祁老太。

      那人是詹长庭妈妈,祁意夏。

      祁意夏不像黎宿所认识的那些贵妇人一样,她穿着改良版的斗篷旗袍装,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年轻女孩才有的活力与风情。她边走边拿着手机在给詹长庭发语音:“儿子,别忘了让你二伯母做多些她那边的点心,你知道你妈我最馋那几口了。”
      松开按在屏幕上的拇指,发送过去,回头看黎宿。

      黎宿站在祁意夏面前,任由祁意夏打量。

      学舞多年,十三四岁的黎宿长到了一米六几,身形高挑纤长,皮肤白得像冬日里飘扬的雪,是标准的美人胚子,视线对上去时,会发现她那双眼干净明亮的没有一丝尘埃,气质是毫不刻意修饰的清新。

      黎宿眉眼之间与慕之和有点相像,但黎宿给人的感觉是安然平静,放人群中一眼扫过去,可能会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一旦她产生了什么动静,再回头望去,惊艳而来,谁都无法忽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吸引力,对她上瘾的同时又觉得舒适。

      祁意夏并不吝啬地赞美道:“你这小孩儿还真是长到我审美点上了。听说你还是学舞蹈的,几岁了?”
      黎宿回:“过完生日十四岁。”
      “噢对,你跟长庭同岁来着。”祁仪夏又问:“生日什么时候?”
      “三月二十九。”
      “比长庭小九天,难怪解老姐儿有意提。”
      祁意夏意味不明的一句呢喃话,听得黎宿一头雾水。

      姥姥,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解老姐儿,喜欢读书研字,而跟她交好那位祁老太喜欢研画作画,她的书房内挂着几幅她画的风景画和一只在躺椅睡着了的白猫儿。

      黎宿见到祁老太时,祁老太拿着毛笔站在几案前,正对着窗外的景色作画,屋内的暖气与屋外的寒凉重叠弥漫。

      “妈,解老姐儿的外孙女来了。”
      祁意夏叫唤了句,咋咋呼呼的,然后往沙发上一坐,又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发语音:“我要听戏曲,你想个法儿,下午把班子请到家里。”

      黎宿礼貌喊人:“奶奶好。”
      “欸,来啦。”
      祁老太对黎宿和蔼笑笑,黎宿出声邀请祁老太去家中参宴,祁老太说:“还要一会儿,等我画完了再跟你回去可好?”
      黎宿扬起乖巧的笑容:“好。”

      顺着这画上的内容,黎宿往窗外望,能看到站在庭院桃树下的两人。
      一个高大清俊,一个温婉娴雅。
      确实是一幅赏心悦目美景。

      “这是你第几次来祁家?”祁老太跟黎宿闲谈了起来。
      黎宿想了想,说:“第四次。”
      “熟悉这里吗?”
      黎宿摇了摇头,祁老太说:“你三姐姐在西侧厢房,昨儿晚跟那几个玩得忘乎所以,都喝多了,在这边歇下了,你姥姥不知,去看看她吧,顺便走走逛逛,我想你会喜欢上这里。”

      黎宿跟着祁家佣在长廊内穿行间,遇见祁郁行从庭院凉亭内走出,那个年轻的女人则坐在石椅上,一瞬不瞬地望着祁郁行的背影,一把酒红色的立放在石桌旁。

      黎宿这才看清那个年轻女人的脸,不是祁家的人,她生得漂亮又面色柔和,跟黎宿视线对上时,她自然得体的颔首微笑回应她的注视。

      黎宿不好意思的别开目光,祁郁行刚好走入长廊,祁家佣喊了声:“序哥儿。”

      祁郁行的字名是序。
      为什么取单字‘序’,黎宿不知道,她没听人提起过。

      “祁哥哥新年好。”
      “新年好。”祁郁行走到黎宿面前,眼底含着沉静的笑,“这是要去哪?”
      “去西厢房找三姐姐。”
      安静了几秒,风夹着雪吹扬起黎宿的头发,细长浓密的睫毛微颤,祁郁行低眸看着她,眼底里闪过一抹黎宿看不透的深谙,他突然说:“我陪你去。”
      “额,不用……”黎宿的反应慢一拍,“阿姨带我去就好。”

      大概是这边有一个客人走不开,祁郁行也没再说什么,叮嘱祁家佣照顾好她。

      祁家佣把黎宿带到厢房就去忙了。

      三表姐还在睡,黎宿把她喊醒。
      因为是宿醉,三表姐醒来就开始吐,吐了一番后,开始叫唤说胃疼,让黎宿去隔壁右厢房找她姐妹曼儿拿胃药。
      看三表姐疼得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一句话都说不完,就难抑地开始反胃。黎宿心里着急,她知道胃病又多么的折磨人,有一次黎知怀从公司忙完回来给慕之和过生,因为太赶没有吃晚餐,也没有及时吃胃药,胃疼到直直在黎宿眼前昏厥了过去。
      那次真的吓到了黎宿。

      黎宿去了隔壁右厢房,想找曼儿姐拿胃药,敲了好几下门,可开门的不是曼儿姐,她也迎来一段灰暗难熬的记忆。

      她一个对气味敏感的人,永远都无法忘记那种烟草味裹着浓重酒气朝她凶狠袭来的味道,恶心到令她作呕。也永远无法忘记那双轻浮猩红的像野兽的双眼,被人单手扼紧脖颈,无法反抗的窒息感,以及身上衣服被人发了疯似的撕扯,扣子崩落,肌肤大片外露在冬日冰冷空气里的潮湿感。

      差点,就差一点。
      黎宿以为自己要掉入无底的深渊里了。

      她是清高,所以她不允许自己人生沾染上任何污迹。

      瓷器破碎声,从指缝间流出的呜咽声,重重的踹门声震动整个空间,在黎宿耳边像波纹般一阵扩大。
      背上的重量消失,一件衣服将她包裹得越密不透风,紧跟着人也落入了温热夹杂心跳的怀里。

      黎宿泪眼模糊的挣扎,抱着她那人的声音似乎有安抚的魔力,抚平了她心底的不安和恐惧。
      他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之后,待黎宿情绪平稳下来,祁郁行单膝着地,拿手帕擦去她不停涌出的泪,对她说了很多安抚的话,接着是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那双眸里晃荡着昏沉的暗光。
      黎宿很想问他:“祁哥哥你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三个字,做错事的人不是你。”

      那天的结局充满了戏剧性。

      犯罪者故意将事实往偏里带。

      注重家族声誉者从不追寻真相,也不在意受害者的感受,第一时间便是将事件封控所有致死。
      之后,就当没发生过,现实而又虚伪的生活着。

      黎宿比以前更安静了,慕之和愧疚的眼泪一次又一次滴湿的黎宿的衣服,黎知怀烟瘾也越来越大,每次回家都熏得黎宿情绪不佳。

      几乎周遭所有知情亲人都劝黎宿去看心理医生,黎宿只淡淡说:“不需要。”

      或许是成长环境造就而成了坚硬的性格,黎宿是真的觉得自己没事。
      那件事还不足以影响她,更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击败她,阻碍她成为更好的自己。

      距离那件事过去已经有两年了。

      黎宿再想起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时至今日,深刻记在她脑海里的是那日宴散,送走宾客,她被解家佣带回解家,所有亲人坐在大堂内,望向她的眼神无言却骇人的复杂,气氛是压抑的死寂。

      没有安慰,只有对她的审判和惩罚。

      姥爷觉得她出了这种事是丢了家族的颜面,脸上难掩冷怒,连解释都不愿听她说,直接罚她跪在积了薄雪的庭院里,就连姥姥面上也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一句话也不再与她说。

      只有姑姑慕之舟对她说了一句:“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在豪门世家里,女孩子总是不能被公平对待。黎宿,记住今日,你是没错的,错的是每一个人思想观念。”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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