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刀（重生）》七斤桃

27、秘密

　　翌日一早，姜永蕴是被肩上伤口时不时带来的钝痛感痛醒的。街巷之上人声鼎沸，姜永蕴习惯性地抬手揉眼，却再次扯到伤口。

　　她麻木地起床，唤山桃进来伺候梳洗。

　　只是去打热水的山桃尚未返回，不速之客宿景迁已然端着餐盘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我起得早了些，去附近用早饭时候偶然吃了这个，据说是晋阳特色，我尝着不错。想来你平日嗜甜，便特意端来给你尝尝。”他将东西放到一旁的桌上，瓷碗碰撞木质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姜永蕴拿起桌上的梳篦理顺头发，兴致恹恹地随口问了一嘴：“什么特色？”

　　浓郁的奶香飘来，夹杂着花蜜甜滋滋的馨香。姜永蕴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她伴着宿景迁的声音走到桌前。

　　“是牛乳蛋粿汤，直到你爱吃甜的，我特地吩咐店家多加了几勺桂花蜜。”

　　姜永蕴垂眸看向碗中的甜汤，桂花蜜融化进乳白色的汤里，黄澄澄的蛋花柔嫩绵密，其上漂浮着一层稀落的桂花。

　　“好。”她不经意地抬眸看向宿景迁，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他眼下的乌青。

　　本意不想多管，可姜永蕴还是没忍住，伸手指了指他眼下的位置：“宿公子昨夜没休息好吗？”

　　宿景迁似乎没想到姜永蕴会突然关心自己，颇有些受宠若惊地笑了笑：“还好，只是睡得晚了些。”

　　姜永蕴来了兴致，“有多晚？”

　　“呃……许是丑时睡过去的？”

　　姜永蕴心下了然，那便是等贺意从她房里出去之后的事情了。

　　“唔，我房里的灯灭的时候都已然是子时三刻了。”

　　窥见宿景迁无意间流露出的尴尬，姜永蕴不着痕迹地低眸，眼底流露出些许笑意。

　　好悬没笑出声。

　　“宿公子您怎么又来了？”备好热水的山桃一回房间便瞧见宿景迁的背影，心里不知怎地有些许的不痛快。

　　她走上前看一眼桌上的东西，又看一眼姜永蕴：“小姐，您早上要用这个吗？”

　　“嗯，就用这个吧。”姜永蕴看一眼山桃，终于抬脚走回梳妆台前落座。

　　宿景迁自然而然感受到山桃的敌意，两人对视一眼，视线交锋时几乎擦出火星。

　　“小姐今日要梳什么发髻？元宝髻还是百合髻？朝云近香髻行不行？只不过没有小姐衷爱的那支步摇，梳这个总觉得差点意思呢。”

　　山桃话多，嘟囔起来便没完。谁料姜永蕴并不打算给她过足手瘾的机会。

　　“以后我打算都穿男装，省时省力还不用上妆！”姜永蕴说着便从山桃手中夺下发簪。

　　她若有所思道：“你也回自己房间换上男装，否则我贴着带个小丫鬟，看上去十分不伦不类的。”

　　山桃被姜永蕴逗笑，应了声好。

　　宿景迁自觉没趣，本该是要回房的。只是姜永蕴自镜子瞧见他落寞离去的背影，不知怎地突然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但是这样的念头很快打消，她垂眸不语，而是任凭山桃为她挽发髻。

　　与其心疼男人不如多心疼心疼自己，姜永蕴暗自腹诽道。

　　寻找李骥之事本就是密而行之，山桃虽也换上一身男装，却没能侍奉在侧。

　　因为前往荟萃楼时，姜永蕴只带了宿景迁。

　　昨日之所以会将位置定在荟萃楼，想来也是戚与鹤体恤他们一行四人出了两个病秧子。客栈同荟萃楼不过隔了一条街。

　　其实多出去走动走动也是极好的，但不知为何，姜永蕴还是遣人套了车。

　　午时未到，可马车却早早的停在荟萃楼斜对面。帷帘掀开，能将荟萃楼前的所有都尽收眼底。

　　姜永蕴和宿景迁换了位置，静候在马车内。宿景迁负责盯梢，时刻紧盯马车之外随时会到达的李骥，而姜永蕴则是坐在一旁看起了话本。

　　上次的话本山桃见她看得入神，今日得闲，便又去街上书肆买了几本供姜永蕴解闷。

　　只是不同于盛京城那些话本的谨慎肃穆，立意拔的极高。晋阳的话本涉猎极广，就拿她手中拿的这本来说。

　　皆是杜撰的京中那些个达官贵人，文笔犀利，活色生香。虽知晓其中大多是无稽之谈，姜永蕴却仍旧看得津津有味。

　　毕竟往日在盛京城，可看不到如此的话本了。

　　姜永蕴看得入神，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流露出浅薄的笑意。她脸颊跃然添上一层薄晕，酡红的脸尽显小女儿家情态。

　　宿景迁偶尔瞧她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如此情形。

　　许是宿景迁直愣愣的目光太过灼热，也或许是话本中的情节陡然变的无趣了起来。

　　姜永蕴的视线毫无预料地从话本中抽离，转而投在宿景迁身上时两者都有些错愕。

　　“不是让你瞧着荟萃楼前吗？怎的？瞧见李骥了？”姜永蕴开口，带几分矫饰的愠怒。

　　宿景迁收回视线，转而看向马车之外。

　　“戚门主到了。”

　　姜永蕴闻言便毫不犹豫地丢下手中的话本，一同凑到窗前来。

　　“那个男子是李骥吗！”姜永蕴最先瞧见的便是与戚与鹤一步之隔的男子，但是她靠过来的晚了些，因此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看得真切。

　　她心里觉得那个一闪而过的侧脸有些熟悉，却又不好擅自下了定论。

　　便起身向宿景迁寻求答案。

　　呼吸交迭，吐息交融。姜永蕴忽然觉得颊侧有些泛痒，湿软的触感黏连在脸颊的肌肉。

　　姜永蕴心神乱了一拍，回过神来之时猛地反应过来，这如此熟悉的感觉是什么。

　　是宿景迁的吻。

　　姜永蕴惊慌失措地坐回原地，帷帘“啪嗒”一声落在窗框上，两人面面相觑，使得马车内的空气都有些焦灼。

　　马车外是街市的喧闹，马车内的搅不动的凝滞氛围。一动一静，衬得颇有些不合时宜。

　　最终是宿景迁开口打破了马车内的宁静。

　　“那人一闪而过，并未看清。”

　　姜永蕴清了清嗓子，镇定自若道：“那便上去看看吧，总归是要一见的。”

　　嘴上是如此说的，可姜永蕴原本打算并非如此。

　　她此番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确定戚与鹤所说的李骥，究竟是不是那个十年后起兵谋逆的歙州刺史李骥。

　　至于自己，其实并不想走到堂前，与之碰面。

　　前世的种种她尚未弄清，如今对于李骥的事情。一言一行，她都唯恐因为自己的一点差错而使之走向更加难以预料的道路。

　　起身时不慎扯动伤口，姜永蕴疼得龇牙咧嘴，有些懊恼今晨换药时没有多敷一些麻沸散。

　　戚与鹤订的位置是三楼雅间，两人在店小二的指引下沿着楼梯缓步而上。

　　姜永蕴突然有些心慌，许是“近乡情怯”，她有些不敢去面对今日之人。

　　宿景迁自然而然察觉到姜永蕴的不对劲，他慢走一步，退至姜永蕴身侧，同她紧挨着一起挤着上楼梯。在到达三楼后，他能清楚地感知到姜永蕴的抗拒有些愈演愈烈。

　　他安抚地抓起了姜永蕴的手，将其包在手心。

　　“没事，有我在。”

　　一句劝慰般的安抚，却如同定海神针让姜永蕴镇定下来。

　　眼前的那扇门被推开，宿景迁在房内三人视线偏移之际松开了手。

　　姜永蕴兀地收回手，一眼望见的便是那背对自己的男子。

　　她险些又不合时宜地打起退堂鼓。戚与鹤见到来着便起身上前迎接，身后房门关阖。如此一来姜永蕴便再没有退却的机会。

　　“姜姑娘。宿公子。”

　　姜永蕴颔首致意，视线却始终落在那人身上。

　　终于，他也起身相迎。

　　“您便是姜姑娘吧？在下李骥。”男子器宇轩昂，肩宽体阔。虽称不上仪表堂堂，但也还算周正，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可怖。

　　只是姜永蕴怎么看都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她与宿景迁对视一眼，随即坐到一旁的空位上。

　　“宿公子，那金疮药可还有用？”

　　“！是您？”姜永蕴瞳仁骤缩，陡然瞪大了双眼。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李骥。

　　转而看向一头雾水的宿景迁，她开口解释道：“那日你受了鞭伤，夜里高烧不退。当时笼子里还有一位大哥，他将身上的金疮药给了我。”

　　听到此番解释的宿景迁恍然大悟，他端起茶杯看向李骥：“多谢李大哥的药，您的药十分管用。今日我以茶代酒，在此谢过。”

　　一直缄默的阮羽也笑着开口：“想不到竟还有如此一层缘分这可实在是太巧了！”

　　李骥闻言爽朗地笑出声，他端起斟满的酒杯同宿景迁碰杯，旋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后他才将视线放到姜永蕴身上，“戚门主昨日已同我说明了您的来意，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去瞧上一瞧？”

　　“啊？”姜永蕴有些不明所以，李骥打着哑谜，她只得含糊过去。思绪掩埋，一道视线扫过戚与鹤。

　　她回应一个放宽心的神情，姜永蕴虽底气仍旧不足，却也无计可施，只得顺着李骥的话应和着。

　　宴席结束，戚与鹤主动提及要带姜永蕴和宿景迁到那处去看看。

　　两人相视一眼，随即道出自己的疑惑，“戚门主所说的那处，究竟是什么地方？”

　　戚与鹤并未开口，只是有些醉醺醺的李骥走上前来勾住宿景迁的肩，口齿有些不清，“等你们到了便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