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行》菜菜团子

2、疑心

　　二月的天还是很冷的，古代不像现代因为全球变暖导致天气异常，黎折花人还没睡醒就被人从楼里架了出来，看了一眼那些人的官服后索性摆烂让他们架着她走到外面，恰巧来寝安正在愉快地玩弄着她的盆栽，黎折花看见他那个样子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你大爷的，她忍住转头就走的冲动就这么光着脚站在来寝安的旁边一站就是半个时辰，没想到等来的第一句却是这样的。

　　来寝安此人不是善茬，此刻来问她这种问题定是料到了什么，此时他故意与她凑得极近，黎折花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来寝安虽然为人很糟糕，容貌却是一等一的好，如若说那李君玉是一个长相极具阳刚俊美的人，那来寝安则是面容柔和且带有点书卷之气的偏偏少年郎，若是肯赋诗几首说不定无数才子佳人都为之倾倒。

　　但是他偏偏是来寝安。

　　当今权倾朝野的权臣宦官。

　　黎折花忽然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不等黎折花开口辩解一种奇怪的香味扑鼻而来，随即黎折花眼前的景物一转自己坐在了旁边的围栏上。

　　黎折花的审美不错，围栏雕镂着祥云与飞鹤，围栏很宽可容一人坐，这样也省得再买椅子什么的，唯一有点危险的就是身后的莲池，大有一种独自莫凭栏的意境，黎折花的解释很简单，就是多一个人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拉你一把，现在二月水面的冰虽然化了，但是里面现在是冰水与冰块混在一起，若是掉下去估计小命不保，黎折花赶紧挤出一个灿烂的烂白菜般的笑容。

　　来寝安见了她这副模样嘴角微微勾起，带着点体贴地说道:“黎娘子怎么连鞋都不穿就跑出来了，冻着可不好了。”

　　黎折花脸上依旧微笑着，她的话仿佛从牙缝中滋出来的一样，她说得极慢:“是，多谢来郎君。”

　　不一会鞋子被手下取了来，黎折花正欲接过鞋子没想到来寝安直接就捧起她的脚，黎折花惊着了下意识的便往后退，没想到应了自己那句“独自莫凭栏”的话，不过下一秒来寝安又扶稳了她，“黎娘子可要坐稳了啊。”

　　黎折花觉得来寝安存心折磨自己，她躲一是因为真的被吓到了，二是大齐有一个传统就是非自己的丈夫是不能让外人看见或者碰自己的脚的，来寝安此举与污蔑她的清白没什么两样，不过他的手下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黎折花只能硬着头皮让来寝安帮自己穿好鞋子，黎折花恨不得把自己的双脚砍掉。

　　下一秒一件带着点奇怪的香味的披风盖在黎折花的身上，还带着点来寝安的体温，黎折花一直以为像来寝安这种冷血动物不可能有体温这种东西的，她简直快要被来寝安这个疯子也给整成疯子了，黎折花不想回答方才那个问题就干脆把自己的问题抛出去质问他，“来郎君是朝廷大官，应该是知道若非是你的娘子则不能看别人的脚或者……碰。”最后一个“碰”字她说得极轻，仿佛一只蝴蝶轻轻地扇了一下翅膀，她心里暗暗赞许自己的聪明，很好黎折花，这一招反客为主用得甚妙啊。

　　来寝安不答反笑:“黎娘子，回答我的问题。”

　　黎折花偏要与他杠上:“来郎君若是答了我这问题我便也回答你的。”

　　黎折花本来打算好今天不开张在这里跟来寝安耗，结果下一秒来寝安就居然收队了，这下黎折花震惊了。

　　来寝安是真的走了，黎折花笑嘻嘻地把这个瘟神送走之后脸上瞬间冷了下来，她立马回去把那件黑色的披风以及鞋子脱下来一并丢给幼菊，道:“幼菊，你去把这些东西全烧了。”

　　幼菊点点头:“好的，楼主。”扭头的时候便看见了来寝安，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再次光着脚站在房间里面的黎折花看着去而复返的来寝安难得脸上有些裂缝，来寝安看都没看一眼幼菊手上的东西而是幽幽地盯着黎折花，轻轻地道:“来某不小心落了东西在黎娘子这里。”

　　黎折花不太自然的回道:“哦，是吗，拿到了吗。”

　　来寝安轻轻地“哼”了一声，道:“自然。”

　　来寝安终于走了之后黎折花已经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了，幼菊小心翼翼地问她:“楼主，还烧吗？”

　　黎折花咬牙切齿地说:“烧。”他喵的直接把它们烧到升华!

　　“您不查了吗？”来寝安的手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来寝安骑着马来到峡谷，下了马才回道:“不。”他忽然看见崖壁一个小小的孔，便伸出一只纤长的节骨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个圆孔，他轻轻地，仿佛在对自己说话:“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黎折花看了一下手中的箭，她皱了皱眉，谭越在给还在昏迷的李君玉上药，见她一脸凝重的表情便问她:“怎么了？”

　　黎折花道:“我方才拿了这玩意儿给封叔看……”谭越打断她:“你在这种时候拿这箭给封叔?你疯了？！”

　　黎折花知道谭越是因为来寝安在这里所以才生气，她淡淡的说:“我估计来寝安早就知道了，不然今天早上不会这么玩我，哎呀别打断我，封叔说这箭是朝廷的箭。”

　　这下谭越震惊了:“啊？真是皇帝想杀他啊？”

　　黎折花却摇头，神色凝重的说:“我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这箭是金吾卫用的那种箭，但是人呢？”

　　谭越思索了一阵，知道了黎折花在想什么:“不可能是金吾卫，至少不可能是京中的人。”

　　假设京中来人一千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何况这边地形复杂，往峡谷走的路除了那条行军路线没别的路，镇上离那不远不可能躲过镇上的人溜进峡谷，除非是从另外一个方向过来的，要么是神策军，要么是鞑靼人。

　　李君玉的父亲早早死在了战场上，那时的李君玉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刚刚封了南宁王便跟着舅父上战场杀敌，李君玉可谓年少成名，曾助舅父击退鞑靼，没多久舅父在一次战争中也去了，整个神策军留给了尚且年幼的李君玉，不过很快他就将神策军重振旗鼓，在他的带领下神策军的规模越来越大，连突厥人鞑靼人有一段时间简直“谈君色变”，自此，他的神话也就流传开来。

　　所以皇帝会忌惮李君玉除了他功高震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昔日的神策军。说是现在的神策军跟李君玉养的狗一样也不为过，李君玉指哪就咬哪，昔日神策军的老将包括副将颜佔在内都很拥戴李君玉，军中反水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只有一个——鞑靼人。

　　但是鞑靼人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

　　谭越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差:“也就是说，宫中有人勾结鞑靼人。”

　　黎折花一语道破:“我的好医生啊，历史上勾结这些少数民族的人还少吗？不出奇，我反倒是很好奇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谭越忽然想到自己以前看的小说，“万一他们是正经进来的呢?”

　　黎折花惊讶但缓缓点头赞同。

　　大齐虽然是个架空时代，却与唐朝极为相似，比如说那些神策军金吾卫什么的，同样的，大齐实行开放的民族政策，开辟丝绸之路，所以不同的地区的人会经常有所往来，她的折花楼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如果他们早早通过商队什么的混进来，然后伺机而动，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一千人可以躲过神策军与朝廷了——商队、来往折花楼的异域人、丝绸之路，通过这些方法完全可以躲过那些追查然后伏击李君玉。

　　黎折花得知自己的折花楼被当枪使有点生气，“所以这一切根本就是很早就精心策划好的。”

　　谭越点点头，然后低头看向满身伤痕的李君玉:“皇帝和鞑靼人都想让他死，唉，怪可怜的——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黎折花没听过这句诗不由得惊讶:“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谭越。”

　　谭越一听立马乐了，“哪里哪里，刚好书读得很多罢了。”

　　忽然一阵咳嗽声打破了他们的对话，李君玉缓缓转醒过来就觉得自己头痛欲裂，黎折花问:“他这是怎么了？”

　　谭越道:“应该是被石头砸到了，脑内出血压到神经了……哦对了，偷偷告诉你啊，他可能会失忆。”

　　黎折花嘴角抽搐:“哈……?”

　　仿佛是回应谭越的话似的，等到李君玉缓过来的时候他问:“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我怎么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等到李君玉问出这灵魂三连问，黎折花有些无奈地说:“你不要想了，越想越头疼的，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还有，你叫李君玉。”

　　“还是找不到吗？”

　　来寝安跪在偌大的殿内，道:“回禀陛下，乃是下臣无能，臣罪该万死。”

　　高堂之上的黄袍之人揉了揉眉心，才缓慢说道:“不关你的事，要怪就怪那个害得君玉如此这般田地之人。”

　　来寝安脸上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却嘲讽这位惺惺作态的陛下，这李君玉何至于此还不是拜他所赐。

　　李乐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道:“萧卿，那些将士安排得怎么样了？”

　　此人身穿金吾卫饰豹豸衣服，闻言行礼，道:“回陛下，已大致安排妥当，亲人也已补贴了银钱。”

　　李乐轻轻地摸了摸桌面上的纸，道:“是啊……他们生前都是建功立业的好儿郎啊。”

　　来寝安听了这句话心里冷笑了一下，没多久就出来了，来寝安缓缓走下楼梯，手里捏着一个刻得很丑的小狐狸。

　　那天他去而复返不是真的落下什么东西了，而是他那时便注意到被手下不小心弄掉在地上的小狐狸，先前他见过黎折花刻的东西，丑成这样的狐狸定是她刻的，只是没想到刚好撞见准备烧衣服的她，来寝安忽然觉得觉得她很有趣也没有把衣服的事放心上。

　　总有一天……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这是一个极具危险意味的动作，总有一天，她会乖乖的把衣服穿好的。

　　“诶?百合，你看见我放在这里的小狐狸了吗？我前天才刻了一半来着，怎么就不见了呢?”

　　百合跟着一起找还一边说:“我没有看见过小狐狸诶。”

　　黎折花累得双手叉腰，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哎，奇怪了，怎么就没有了，我可是刻了很久的呢。”

　　翌日，李君玉好了不少之后黎折花就开始使唤他，虽然他长得很好看，虽然他是镇守一方的将军，但是要养他还是要自己卖自己。

　　谭越看着李君玉一瘸一拐的扫地都有些不忍心了，他啃着一个苹果偷偷地跟黎折花说:“人家好歹是病患，这么对人家不太好吧。”

　　黎折花道:“你知道你用在他身上的那些药材多贵吗？”

　　谭越翻了个白眼:“财奴。”

　　中午吃完饭之后百合端来一碗药汤，李君玉乖乖的接过来，道:“谢谢百合姑娘。”

　　说来神奇，没失忆的李君玉五步杀一人，现在他失忆之后乖得像一只小狗狗，眉眼间的锐气都柔和了不少，黎折花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一点都不带反抗的，而且从来不问黎折花他到底是谁诸如此类的问题，黎折花觉得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形象已经崩得七七八八了。

　　李君玉注意到旁边有一个非常精致的盒子，便问百合这是什么，百合笑了笑，道:“楼主见你喝药喝得痛苦便给你准备了一盒蜜饯，你喝完药便吃一颗。”

　　李君玉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被什么触动到了，他喝药从来没有皱过眉，黎折花心细到这般，当真是可以说是偏心了。

　　那可是京中百怡铺的蜜饯，因为手艺所需时间长，又工序繁琐没办法量产，这一盒小小的蜜饯隔三个月才卖五十盒，这一盒已经是最后一盒了，黎折花很久都舍不得吃的。

　　黎折花见他吃了开心不自觉的也跟着开心，路过他的房间后她便出去坐在栏杆上看着周围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