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主是靠捡垃圾捡的》不会再吃萝卜了

10、失败的雄子

　　“雄子是虫族至高无上的瑰宝。”阿尔瑞德自破壳起，就有无数虫子对他说过这句话。
　　真的吗？从虫蛋里窥见拥有耀眼光芒的外界，陈列着精神力不一的雄虫蛋，就像个巨大的垃圾分类站，没有至高无上的瑰宝，只有分拣出来的尚有用处的物品。
　　天赋异禀的阿尔瑞德在理论课和实践课中很快脱颖而出，身边簇拥着的虫子也越来越多，精神力异常敏感的他感知不到他们精神海域内任何情感，围在身边的虫子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虫——等待着他成为什么。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上空笼罩着层无形的虫壳，一直以来都紧随其他虫子规划好的路线行走，从未真正打破孵化期的坚硬外壳。
　　可脱离既定航线的他，只会是艘湮灭在狂风骤雨中的孤帆，应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降世于此的意思又是什么?
　　阿尔瑞德一度陷入迷茫，再去看待身边的虫子时，仿佛已经将自己置身度外，再也融不进这环境。
　　“雄父，我能去见见我的雌父吗?”这是阿尔瑞德第一次向他虫提出要求，幼年虫子基本都是由雌父抚养，雄虫很少有家庭归属感，可他却不同，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雌父一面。
　　雄父坐在沙发上，用鸽子血宝石般的眼眸居高临下地打量他，修长的手指时不时点着扶手，大概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忽然露出意味不明的诡笑。
　　雄父驾驶飞船带着他来到离主星较远的星球，最终在栋小别墅院门前停下，室内光线暗淡，应该是有虫刻意拉上窗帘遮挡阳光，雄虫站在门口倚着门框，并没有进去的意向。
　　阿尔瑞德瞧了眼身后的雄父，又挪回视线盯向前方，一步步走着，幼年时期迷你的精神触手海草菜般兴奋抖动。
　　即使有段距离，也迅速感应到雌父的位置，理了理衣摆的褶皱小跑过去，雌父背对着他半跪在地板上，绷紧弓起的脊背小幅度颤抖，腥咸的铁锈味随着靠近而逐渐清晰。
　　“雌...雌父。”阿尔瑞德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声线不自觉发颤，他轻拍雌虫的肩头，呼唤道。
　　雌虫动作迟钝地转过身，紧接着扑面而来的恐惧感铺满微薄的精神丝线，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强烈的负面情感，还未成长完全的精神力无法承受这庞大压力，他硬生生地呕出口血来。
　　雌父腹部的剖口像血色沼泽，将他推入片窒息中重塑为原始的虫蛋。
　　阿尔瑞德心情复杂，明明笑着，泪水却悄然无息地流下，直到汇入嘴角尝到淡淡的咸味，才用衣袖擦干，他站在原地，无声地看着雌父捡起匕首，朝他刺来。
　　“看到了吗？你只是个负累，走吧。”突然有股力量将他向后拎，雄父达瑞尔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正用精神触手勾着他的后衣领。
　　乔南仿佛见到洪水猛兽，手陡然疲软，匕首便顺势被雄虫精神触手夺了过去，达瑞尔冷笑声，捆着阿尔瑞德离开。
　　他的世界只有灰色，其他虫只是投射地面的影子，尽管努力去注意他们却总是会融于世界的滤镜，阿尔瑞德自那天以后，只敢偷偷在角落看望雌父，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他虫世界的影子。
　　成年的那天，阿尔瑞德终于明白那些虫等待着他成为什么，成虫礼上星际指挥官将职徽递交给他，指导辅助他为新一任指挥官。
　　他对于名利的追逐并不关心，而是动用身份查找有关雌父的事情，想象过无数残酷的现实，却无法接受的是他也是间接凶手。
　　阿尔瑞德攥着资料档案，情绪失控地把这些甩到达瑞尔脸上，心中对曾是楷模的雄父失望到极点:“你居然因为雌父有上古虫母血脉就骗他，把他沦为你们家族争权的繁衍工具，是你毁了他……”
　　他看着雄父一脸平静地朝他走来，连半点愧疚之情都没有，下一秒，脸侧便火辣辣地疼。
　　“你以为你就清高吗？”
　　阿尔瑞德抚着脸颊上泛红的巴掌印，鸦羽般垂下的眼睫遮盖住眸中情绪。
　　也许是举动引起家族的注意，在次日出行的路程中飞船突然故障爆炸，他利用时空跃迁逃过一劫。
　　遇到木萧这样的虫是从未预想过的，对方纯粹真诚的态度，没有任何目的地靠近，几乎让他趋之若鹜。
　　可木萧对任何虫都是相同的，像是不独属于任何虫，也不属于他。
　　信号基站底部，阿尔瑞德站在荒芜的地皮上，竭力去看清木萧的动作，却只有模糊不清的色团，突如其来的不安席卷着枯竭的精神海域，他又莫名发觉如果雌虫回到荒星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走吧。”木萧打断他的晃神，搀住肩膀引着向前走。
　　阿尔瑞德刚踏入时空裂缝，就感应到这是时空迁跃，虫族历史上根本没有能够使用这能力的雌虫。
　　“终于来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出现，他觉得莫名耳熟，思索了会是那只死去的雄虫的，叫莫尔斯。
　　几近失明的视力让他焦躁紧张，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走吧。”
　　阿尔瑞德摸着腕部的精神力模拟手环，轻声跟着念了句：“走吧。”
　　语落，他反手钳住木萧的小臂，双眼紧闭，手环隐约闪着光芒，最后逐渐放大，将时空裂缝包裹。
　　“不好，他要阻止……”
　　莫尔斯的话没说完，就没有了下文。
　　时空裂缝扭曲动荡，如同雪山之巅滚落的积雪，连带着山峰都跟着颤动。
　　阿尔瑞德眼眸刹那间明亮，他看见眷恋思慕的虫子，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那美丽墨绿色的眼瞳涣散失焦。
　　视线很快又陷入混沌，颤颤巍巍地抱住木萧冰凉的躯体，耳朵一遍一遍地贴在对方唇畔，没有呼吸声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是他强制破坏时空迁跃才会这样的吗？
　　幼虫时的记忆不断与木萧相伴时的记忆交叠，刀割般的心痛震得他直不起腰，他大口大口呼吸，胸口猛烈起伏，疼痛捂住他的口鼻，想要将他拉入窒息。
　　喉间涌上腥甜，他不堪重负地呕出口血。